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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陆拾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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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爆竹将齐蔚吵醒时,张以舟还熟睡着。

确实爱睡懒觉。齐蔚心想。她从被窝里探出手,摸了摸张以舟的额头。两瞥浓眉像柔软的绒羽,轻轻拂过她的指腹。他松懈,全然不设防,爆竹声只是让他轻轻蹭了蹭齐蔚的侧脸,毫无醒来的意愿。

齐蔚昨晚听张以舟的小侍卫说,他在永昶王府遇着故人,提及一些旧事,似乎令他有些伤神。什么故人旧事能让他伤神?齐蔚不用想都知道。她本担心张以舟晚上睡不好,但昨夜守岁后,他们一夜无梦。

逝者已经走了九年,他总该往前一步。齐蔚不太在意他的过往,只要他往前是奔着她的方向。

她蜷进张以舟怀里,跟着他再睡一会。一闭眼,忽然想起,今日不用去军营报道,但张以舟要考她的文功,而她还没来得及温书。虽然答不出来,张以舟也不会像平荻那样揍她,但齐蔚觉得没面子。

齐蔚挪开张以舟的手,痛苦地爬了起来。

“起这么早……”张以舟又搭上她的腰身,含混道,“不困么?”

齐蔚打着哈欠,道:“你不是要考我吗,我再看会书。”

“哦……”张以舟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他慢腾腾地折身起坐,闭着眼在齐蔚脸上亲了亲,随即松开她,卧回了被子里,“去吧。”

齐蔚还以为他要跟着起,没想到只是小小“关怀一下”。她躺倒抱着他,使劲在他胸口蹭,“你不应该说,不考了,与你睡觉要紧吗?”

张以舟将落下去的被子拉回两人身上,迷迷糊糊地说:“嗯……那就不考了。”

“这么草率?”齐蔚反倒心虚,“还是考吧。”她再次爬出被窝,穿衣服去了。

张以舟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还真挨着被子里的余温,继续睡了。

半个时辰后,张以舟才散漫地起床。他喊平荻进来,齐蔚却恰好从书房过来瞧他,先一步进了内室。“让我来。”她玩似的,一手托着张以舟的后背,一手穿过他的膝窝。

“你抱不动……”张以舟拒绝道。

话音未落,齐蔚已经将他抱起,离了床榻——虽然吃力,但确实抱起了,“揽着我的脖子,快——”她喊着,“别摔着你……”

张以舟拗不过,又怕折了她的腰,只好窘迫地搂上她的肩颈,面红耳赤道:“小心些……”

“放心,我可是——挑了三百担水——”齐蔚咬着牙,蹲下马步,慢慢把张以舟抱进了轮椅里。

“齐小姐,好厉害……”七分诧异三分赞叹的一声响起。

齐蔚抬头,见平荻和闻启杵在屏风旁,目睹了她的“壮举”。闻启目瞪口呆,甚至想给她鼓掌。

“咳……”齐蔚没想到正好被他们撞见了。她绕过他们,赶紧离开。“小事、小事。”她压着手,让他们不必大惊小怪,“你们帮张大人换衣吧,辛苦你们……”

齐蔚走出厢房,忍不住握了握拳,她的小臂上逐渐浮现出利落线条,胳膊上的肉也变得硬邦邦。她那杠花枪太重,若不将胳膊练出力量,根本无法自如挥动枪体。

“越来越不像女人的手了。”平蕊看见她的胳膊时,这样脱口道。

当时张以舟恰在一旁,反问:“蕊蕊,那么如何才算‘女人的手’?”

平蕊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当即向齐蔚道了歉。

“什么算‘女人的手’?”平蕊的手像柔荑一样,白嫩又柔软,让人看着便心生无限喜爱。若以她的手为准,齐蔚连张以舟都能抱起的精悍双手,完全算不得“女人”。齐蔚很喜欢平蕊的手,也并不觉得自己的手有什么不好。她能单手撑在马背上,也能挥枪挡住方渝斯的剑。下次若再遇上那个扇她巴掌女人,她一定不会任人宰割了。

万一……张以舟一直站不起来,她也可以照顾他。

齐蔚回张以舟书房里——现在显然是她的书房了。她轻车驾熟地从抽屉里翻出一袋蜜枣,手一伸,取了喝到一半的甜豆浆。她一边吃,一边继续翻看兵书。书上有张以渡和张以舟的批注,偶尔还有骆羌或是别的将军留下的评释。故而她大多看得很容易,当话本子似得,一日两本。

看到某些百思不得其解的内容,便摘录下来,问问张以舟。有时也假想若她是张以舟,会如何出题。然而她假想的内容,无一被考中。张以舟从不拘泥于书,他的考题千变万化,任何一句话都可能被他反转利用。齐蔚费尽心思也琢磨不透,无法预判,只能兵来将挡。

这般想想,韩江月曾说,“和张以舟过日子,得提着脑袋”,这话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准确些说,是和张以舟做对手,得提着脑袋。至于和他过日子……齐蔚转着眼珠,看了一圈书房,原本简约雅致的书房已经被各路不正经的话本子和各种小玩意填满了。

还好我只是想和他过日子。齐蔚抱着书,滚到了地毯上。她暗喜地蹬了蹬腿,脚尖碰响书房里新挂上的扁竹铃铛。这是齐蔚自己做的,手艺不佳,有些丑,但张以舟十分郑重地挂在这,以示鼓舞。

————

张以舟用过早饭后,便坐着轮椅来考齐蔚了。

而齐蔚已经信心膨胀地在案桌前坐好,等着他出题。

“准备好了?”

“非常好。”齐蔚道。

“嗯。”张以舟饶有趣味地从她手边拿走了一颗糖,含进嘴里,道,“还是不考了吧。”

“不考?”齐蔚瞪着眼睛,她都准备好考完要什么奖赏了,说不考便不考?

张以舟点点头,将两张烫金的邀帖推给齐蔚,“画堂春‘上元花会’的邀约。”张以舟说着,耳垂又偷偷出卖了他的情绪,“你若是希望我与你一道……我可以……”

齐蔚揽过帖子,喜道:“当然希望!”画堂春的上元花会,由漂亮的男人、女人扮成各个花仙,他们共同演舞,一日间邀百花齐开。齐蔚好奇他们怎么在冬日让花开,况且她本就喜好花香,当此盛会,不能不去。她已经在找人弄邀帖了,本打算这次考过了,要张以舟跟她去,没想到张以舟又一次看透了她。

“我没考试,这么白拿,真的好吗?”齐蔚问。

“哪怕不好,你不是也往衣兜里揣了。”张以舟揶揄她。

齐蔚脸一红,干脆地推回,“那还你。我嫂嫂在画堂春也是有几分薄面的。”亓记绸庄在昭郢的管事言之凿凿地答应亓箬,铁定给小姐弄到帖子。

“还是不麻烦嫂嫂了吧。”张以舟探过身,给齐蔚装回兜里去,“考试的本意是让你将兵法记住。看你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无需考试,你也已经融会贯通了。那么,奖赏给你也是应当的。”

“这么相信我?”

“相信。”张以舟诚恳道,“不过……”

齐蔚心里一紧,果然这奖赏没那么容易拿。

张以舟看她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放心,不为难你,我们只当闲谈,聊点有趣的。”

“我们的‘有趣’指的未必是同一个东西。”齐蔚警惕地斟酌。

张以舟道:“聊聊各国的君王,你当野史听便可以了。如何?”

这个齐蔚喜欢。听别人的家长里短原就是人之本性,更何况这个“别人”还是世上屈指可数的至高权贵。

张以舟看齐蔚满脸期待,忽而勾了勾手。

“只能秘密地听?”齐蔚眼睛更亮,“是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她凑前了耳朵,却是被张以舟轻轻地含了一下耳廓。“你……你偷袭!”

张以舟仿若什么也没发生,他好整以暇的,“我雍梁国君在位三十三载,前二十年也算勤勉,但朝局皆掌控在手后,便慵懒懈怠了。”

“明明是耽于酒色。”齐蔚嘀咕道。

张以舟听见了,笑笑,“的确如此。”

“听说他有上百个妃子,每日一个,三月不重样。”

“那倒不至于。”张以舟心算王宫花销,大致道,“妃嫔约四十三人,未得名分者,约二十八人。”

齐蔚瞪大眼,道:“他都六七十岁了,还宠得动?”

张以舟迎着她惊异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用药吗?”齐蔚问。

“咳……听说偶尔用。”张以舟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表示这话揭过。“国君沉溺酒色,故而设紫微台代君巡狩。所有呈报国君的奏疏,都由紫微台经手,批红后,交由国君加盖印玺。”

“他会看?”

“不看。”

齐蔚摸着下巴,想了想,“虽然不看,但还是要过他的手。听起来,咱们这个国君虽然不管事,但权柄还是牢牢握住他手上。”

“没错。国君重权,这是不争之事。永昶王能够将昔日的储君贤睿王送入天牢,一是因望城火灾一事激起民愤,二是望城一案中,查出贤睿王为攫取民财,绕过国君,颁布了多条苛捐杂税。这是最让国君震怒之处。”

“哦,国君重色,也重权。”齐蔚总结道。

“聪明。”张以舟轻轻拍了拍掌心,“再说万雪国国君云泽,年方十四,却以雷霆之速将他的叔父云台推下王位,取而代之。继位后,云泽大刀阔斧在万雪内推新新政,手腕之狠,令闻者胆寒。”

“我知道、我知道。”齐蔚抢答道,“例如云泽要求重新量定边境贸易赋税,但一众老臣把持边贸多年,一直从中牟取暴利,他们决计是不答应云泽的。其中反抗最激烈的,是窦铎峰。于是……”齐蔚顿了顿,接下去,“云泽让十万人给窦铎峰陪葬,甚至赔上了云门。窦铎峰死后,再无人敢阻拦量定边贸之事。”

“是的,这个新年,万雪诸臣都不好过。云泽为推行新政,不断贬谪老臣,提拔寒门子弟。寒门子弟可以为了云泽,以一腔孤勇与世家大族撞得头破血流。”

“十四岁的孩子,真的有这些本事和决心吗?”齐蔚看张以舟同样在琢磨的神情,忽然一激灵,“是顾时遥在操纵一切!云泽只是傀儡!”

张以舟颔首,道:“顾时遥乃人中龙凤,才学与机敏都非常人所及,他在背后辅佐云泽,那么一切便说得通了。”

“顾时遥是在哪出现的?”齐蔚问,“我以前从未听说过他。”

张以舟道:“是棠州书香门第,少时便有才名。后来……投入我老师门下后,便深居浅出,悄声蛰伏了。”

“他是想干出一番大事业啊。”

“但这番大事业究竟是什么呢?”

“做万雪丞相?”

张以舟搓着腰间青玉,思索道:“若如此,未免屈才。”

换作之前,齐蔚恐怕要问一声“屈才?”。可如今,她借着张以舟的光,窥见江山一貌。她也觉着,让顾时遥屈居北境,实是“屈才”。

那么,顾时遥也想带万雪夺龙位吗?若是万雪,那应该叫“匡扶皇室”了。三百年前,率土之滨,莫非云氏家臣。

张以舟戳了戳齐蔚的酒窝,将她从深思中带出,“下一个谈谈魏远国国君。”

齐蔚想起魏远国,不由笑,“他们家还有国君啊?”

张以舟明白她的意思,也带着几分嘲讽笑了,“魏远王室不兴,几个外戚与旁系小族却人才辈出,以至于王权旁落已久。王冠虽还在国君魏廉的头上,但世人却只知几个人臣,而不提君王。”

“那么现在王权击鼓传花到了谁手上呢?”齐蔚问,“魏远重农抑商,不欢迎我们去做生意。我好久都不曾去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望城一案,指路上卷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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