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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肆拾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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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将军!”副将看见那甲胄,迅速下马,奔向主子。然而,他堪堪靠近,着甲的烈马被缰绳刺激,高高扬起前蹄,瞬间踏碎了副将的胸骨。

“没用的东西。”窦铎峰冷道,“竟让老子的兵马窝里斗。”

副将在死前才明白,要乔装潜入云门的,不只有雍梁军队,还有窦铎峰见不得光的私兵。

窦铎峰在前头和张以舟打,囤积的一部分兵马却久不来援,谁想是在后头被雷狮骑兵灭了。他怒不可遏,但当下也只能迅速重整。

好在,没用的副将被柳都灵蒙骗了去,窦铎峰可没有。他借柳都灵的手,消磨了锁澜关的守备。最关键的是,柳都灵暗通张以舟,要分散万雪的战线,要出其不意取窦铎峰的首级。那么,窦铎峰便将计就计,引了张以舟带一万人马闯云门。

虽没了几千私兵,但雷狮骑兵来了,而窦铎峰这个主将又还在,拿下张以舟,不过探囊取物。杀了张以舟,靠着柳都灵为博取信任,出卖的锁澜关薄弱处,拿下锁澜关是迟早的事。

窦铎峰想想,便觉血都沸腾了。他发出号令,捉拿柳都灵。

而柳都灵撑着枪,缓缓站起。他牺牲了无数人,若此役不胜,则千千万万英灵不得安息。枪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柳都灵死死盯着那座牢不可破的甲胄碉堡,那是浩荡霜雪压不灭的怒火。

“贼心不死?”窦铎峰冷笑着后退,雷狮骑兵一层层将他保护在内。

柳都灵的枪变幻莫测,他杀尽所有阻碍他前行的人,破除一切妨害。人与枪彻底相合,枪如有神智,而人无顾生死。所向披靡的雷狮骑兵,一度对这个长年来只会防守的将军产生了畏惧。他们好似面对传说中的武神,没有人力能够让神迹绕道。

可惜的是,人终究不是神。十个雷狮骑兵拿不下柳都灵,那便上百个、千个,他们有万名骑兵。

柳都灵的身体没有支撑到他靠近窦铎峰的时候,像过去七年来的每一次进攻,柳都灵又一次输了。窦铎峰没有任何底线可言,他贪婪而卑鄙,却因此获得广阔大道。他杀人的手段日益翻新,龟缩的铠甲也日益厚重。他“可攻可守”,自成无敌战线,这世上,怎会有什么,是他拿不下的?

窦铎峰用槊锋挑开柳都灵散乱的额发,挑衅地对着那双血丝暴起的眼睛,“可惜,太老了。”他指了指后头,近卫立即将柳都灵绑起,拖在了窦铎峰的马后。

这是窦铎峰最爱用的手段,他拖着敌方将领招摇过市,地上留下漫长的血迹。

七年前,他拖着张以渡在云门外跑马,现在,他拖着柳都灵和不知名、但看起来有点用的军士,耀武扬威地跑过云门街头。

那些下等的雍梁人麻木地看着一切,连手上的活计都未停下。

窦铎峰早已驯化了云门的雍梁人,他们只是种地、取乐的奴隶,为他的享乐源源不断地灌溉心血,直至死亡将他们救赎。

他带着雷狮骑兵到了东北门,打算上角楼观战,看着猎物们被慢慢耗死。可现在,他正拖着他多年的对手。窦铎峰必须,让张以渡的弟弟看看,让他知道,张以渡会败,他同样也会。

窦铎峰拖着马后的两个战利品走出城门,恰巧看见张以舟一箭洞穿了另一尊如山的甲胄。可他没来得及享受胜利,便看见了“新”的窦铎峰。张以舟也变了脸色。

就像当年张以渡发现帐下有人变节一般。窦铎峰在沉重的甲胄下,乐不可支地想到。

张以舟的一万人马,一半在云门被杀,一半已经被彻底围困。他很快,也会成为窦铎峰的战利品。

张以渡让窦铎峰成了“将”,而他的弟弟带着明徽王朝的相印来了,他的头颅将让窦铎峰成“王”。窦铎峰亢奋得几乎想要高呼,他本是被放逐千里的罪臣之子,可如今,他也要成为乱世的枭主之一。这江山,能姓云、姓祁、姓高,凭什么不能姓“窦”?

“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

窦铎峰无数次叩问天地,此刻,无需天地应答,他自定命数。

远处,张以舟再次搭弓射箭,可有什么用呢?在窦铎峰的盔甲上,连痕迹都未留下。不如留着保命。

窦铎峰懒洋洋地挥起手,雷狮骑兵瞬间整队,呼号着杀向负隅顽抗的雍梁。现在,窦铎峰的兵马几乎十倍于张以舟,哪怕是围城,也够了,更何况只是绞杀一群蚂蚁。

窦铎峰将战场当作了跑马之地,闲庭信步的地看着这群困兽。

“窦铎峰!”和张以渡面容相似的雍梁丞相喊道。他的战车已经断了车轴,连行动都不行,他竟还想要杀仇人?

真可笑。窦铎峰的父亲被万雪前一任国君斩首,母亲被发入官窑,可窦铎峰依然能为了封赏对国君叩首。现在为了对抗新国主云泽,更是巴不得给前国主披麻戴孝。

那些迂腐的书生都在嘲弄他,那有什么关系?他们全都被埋在了窦铎峰的地砖之下。

不过嘛,世上多些重情重义之人,未尝不好。否则,无情无义之人得少了多少筹码?

窦铎峰抬起手,对远处的年轻丞相做了个下流的动作,“到本将帐下来,少不得你的荣华。这也算你哥哥,拿命为你换来的东西。”

重情重义之人果然被激怒,他屈指连射,数支流连着寒光的箭矢同时穿透雨幕,追击窦铎峰的面门。

“就这点本事么?”窦铎峰像戏弄了一个孩子般,轰然大笑,他轻易便用护肩挡下了这几支箭。

他的笑声尚未落下,眼角忽捕捉到一道掠影。他猛然向后劈下长槊,却劈了个空。

铁马后背系着的绳索却被斩断了——那竟是虚晃一枪,骗空了窦铎峰的一刺。

“来者何人,竟做奸诈偷袭的一套!”窦铎峰吼道。

然而那“消瘦”的年轻人头都不回,他只立即扶起了柳都灵和另一个人,没有半点恋战,转身即走。

“无礼!”窦铎峰牵动马辔,这座有三人宽的山体追向了他们。暴雨之中,马蹄速度变慢,但并不妨碍窦铎峰的进攻。长槊带着刚猛的杀气袭向奔逃的三人,中间一人竟回身举枪去接。

窦铎峰虽一直用碉堡似的甲胄庇护自己,但武学并未因此而松懈。他这一斩,力道不轻。但这个穿皮铠的小兵居然用巧妙的力道,化解了这一斩的攻势,他甚至想反击。

然而窦铎峰并未给他机会,长槊横扫在他胸口。虽被漆黑的枪杆挡住,但这已经够窦铎峰将他高高甩出去了。窦铎峰反手劈向柳都灵,却在堪堪触及时,被枪尖碰撞,撞偏了准心。

窦铎峰扭头,见那小兵在雨中如鬼魅,缠了回来。

窦铎峰的耐心已经用尽了,他挥起马鞭,让近卫从四周包围这几人。

“你不是要单挑吗?”那小兵大言不惭道。

窦铎峰冷冷道:“你不配。”

“狗眼看人低。”小兵骂了一句,飞腿高扫,对着最近的敌人又是一次虚晃。他从另一个方向翻身袭击窦铎峰。

窦铎峰挡下几支飞箭,旋腿再马背上换了方向。他自下而上刺出槊锋,正向那小兵最显眼的破绽。

“见阎王去吧!”窦铎峰怒喝,毫无保留地刺出。

那小兵的枪被撞离了手,面对槊锋根本毫无抵挡。一道雷光忽然从远处劈来,这雷光的声音从嗡鸣,逐渐变成喑哑的低吼。临近眼前时,已经变成了咆哮。

窦铎峰蓦然欲躲,扯动马绳时,才发觉雨水冲开了积雪,泡出了一汪如沼泽的低地。他浑身的铠甲加上马铠,重达百斤,马腿已经陷入了泥水中不得拔出。

窦铎峰即刻从马背上跳下,几乎是同时,雷光带着破石催山的威力,深深嵌入了烈马的脊骨。那烈马在剧痛中长嘶,一座山倒在了低地中。

窦铎峰认出了那宛如从高天投掷而下的一枪,这一次,那枪没有偏离准头。

“该死!”窦铎峰穿着重甲从地上迅速起身,他的甲胄里也没入了水。但无妨,他依然能够自保。

卫兵们再次将他包围守卫,可这次包围圈尚未成形,一道黑影却像蜘蛛一般从面门攀附在了窦铎峰身上。

那个倜傥的老将仿佛忘了自己会武功,他只是拼尽全力,去凿窦铎峰的头盔,哪怕根本动摇不了半分。

“放开——”窦铎峰钢臂上的倒钩划破了柳都灵的腹部,鲜血被大雨冲刷了下去。而柳都灵依旧不依不挠地凿着铁盔。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窦铎峰被遮挡了视线,在黑暗中,恼羞成怒。

已经将窦铎峰护卫在中心的卫兵,从柳都灵后背穿透了他,柳都灵凿下的力气越来越弱。他终于像泥水一样从窦铎峰身上淌下。

窦铎峰再次能够看清,视野中首先出现的,却是一束银光。那银光所过之处,留下无数星辉,它仿佛猎取了天工,撕裂雨幕,割断昏晓。它威力之大,所过之处,无人敢拦。

但窦铎峰并不在意,哪怕世上最尖锐的枪,也无法穿透他的铠甲。

他胸有成竹,甚至无所谓到,不去拦那支银箭。

铠甲碰上银箭的声音响起——它的确穿不过。可窦铎峰再也没有机会得意。

银箭刺在他的头盔与护脖之间,那里的合缝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极细的缝隙。箭矢如银丝穿针,悄然划过。那箭锋穿透窦铎峰的天柱骨,钉死了在后颈的盔甲上。

凭借斩杀昭恒大将军而名震四海的一任枭雄,最终死在了他亲手锻造的堡垒之中。

死前,他透过头盔两孔,看见的最后景象,是云门之中,竟涌出无数黑金旗帜,他们与从锁澜关赶来的军队,碾碎了雷狮骑兵。

作者有话要说:《长歌行》唐·李泌

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

不然绝粒升天衢,不然鸣珂游帝都。

焉能不贵复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

一丈夫兮一丈夫,千生气志是良图。

请君看取百年事,业就扁舟泛五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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