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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肆拾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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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头,他们在做什么?”齐蔚和同伴躲在树梢间,问道。

李教头摸着脑门,没回答,他总不能说,他也不知道吧?

他们在距锁澜关还有五里的路上,碰到另一伙人拉着几辆马车停在路中央。李教头当即让所有人原地隐藏。透过重重枯枝,他们眼看着那群不知来路的蒙面人把马放跑,推倒板车,再将货物倾倒在地,黑色的小影子滚滚爬满地。

齐蔚看不清那滚动的货是什么,却莫名觉得像是番薯……齐蔚怀疑是自己太饿了。

那群人把货物全部推翻后,忽而开始互相攻击,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

“这是在伪装。”方渝斯低声道。

“假装被打劫了?”齐蔚顺口道。她说完便觉得太离谱,但看这情况,又好像的确如此。

半刻钟后,这些人“负伤”离去。李教头让一个斥候先去探查,无误后,他们再过去。

那斥候黑黝黝的影子掠去,忽而身体前倾,扑倒在了成堆的货物间。李教头霎时欲赶往救援,却在下一刻接收到了那斥候的信号:无事,可至。

他们这才齐齐抵达。一靠近,他们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咀嚼声。

派来探查的斥候从货物间转过身,鼓着腮帮子说:“教头,是面,白面。”在李教头的鞋打上他的脸之前,他又补充,“我先试试毒……”

李教头被弄糊涂了,忘了责怪小斥候的擅动。他划拉开一麻袋一麻袋的货物,发现里面真的是白面,和番薯。

“奶奶的……”李教头摸不着头脑,大手一挥道,“管它怎么的,全拉走!”

十几个斥候顿时蜂拥把一地的东西收拾齐,扛上马车。他们的马还停在前头,于是人做马用,拉着缰绳一车车带走。东西太沉了,然而没有一个人有怨言,这可是天降的大好事。吃糙麦饭的人,意外得了老天的犒赏。

齐蔚的身板看起来比别的斥候都“瘦小”,自然轮不上她拉马车,她便在后头推,帮点忙。压着麻袋前进时,一颗番薯从豁口里探了头。

齐蔚盯了半里地,终于忍不住诱惑,从根须处扣了一块出来,搓干净泥,便直接吃了。她连夜跑了十几里,吃的东西早在肚里耗空了,一口番薯,简直比山珍海味更诱人。

“只是一口,没有违反军规。”她安慰着自己,把这块番薯嚼了又嚼。

忽有人在她旁边炸道:“你也试毒呢?”

齐蔚扭头,见是方渝斯。她空出手,又从豁口里扣了一块下来,递给他。

方渝斯犹豫了几步,到底是接过番薯,和齐蔚同流合污了。

因着这几车粮食,他们回来慢了,到锁澜关时,正好碰上张以舟遣人去接应他们。

“人都回来了?”张以舟问。

齐蔚听见声音,从马车后头探头,对张以舟眨了眨眼。

“禀大人,都回来了,一路无事。”李教头道,“只是半道碰见这些。”他撕开麻袋,将路上的情形说与张以舟。

张以舟听完,似乎明了什么,他转头叫了人来。没多久,齐蔚便看见几队人马出了大营,往不同方向去了。

随后,张以舟和几位将军听李教头禀告今夜云门的情形。齐蔚没事做,便在军帐背后。独自练平荻教的东西。直到她温习了几套枪法,张以舟他们从军帐散了,派出去的人马也回来了——都带回了几车粮食。有白米、有黄豆,甚至是羊肉。

这是近几日最好的事情。齐蔚和伙头军一起把明早的份额搬至灶台,想到明天有馒头吃了,便欢欣鼓舞。

“齐蔚。”平荻隔着老远喊她。

一回头,齐蔚却是把目光落在了他前头——张以舟正对她浅浅笑着。

齐蔚便从欢腾的人群里离开,径直奔向她独有的、隐秘的雀跃。

她跟着张以舟回了府衙,在天亮之前,得到些许入眠的时间。

“张以舟,你从哪变出来的粮食?”齐蔚此刻无比崇敬张以舟。

张以舟拧了湿毛巾,让她把脸擦擦,道:“你们带回的马车车轮毂,是上北的制式。而上北国中,离此处最近的,是云外天的西周家。加上你们所见之情形,我想那应该是西周朱颜在暗中驰援。”

西周朱颜?齐蔚记起那个雍容华贵的女子了。“但她不应该知道能在哪条路碰上我们,所以,按她的财力,很可能在每条道上,都制造了山匪打劫的模样。是不是?”齐蔚仰着头,笑眯眯道。

“猜对了。”张以舟笑道,“每日都有官兵来往于锁澜关和各个城池之间,如此多的粮草,总会被注意到。”西周朱颜曾说过,没法再帮张以舟,可危难之时,她还是冒着惹恼上北王室的风险,帮了他们一把。

“西周姐姐可真好。”齐蔚道。

“是啊。”张以舟摘下齐蔚的发带,帮她简单梳理了长发。等齐蔚净了手,他将水盆端外头去。回来时,齐蔚还是仰着头,期冀地盯着他。

“怎么了?”他问。

齐蔚道:“我刚刚猜对了。”

“所以?”

齐蔚竖起指头,点着自己的侧脸,“不应该有奖赏?”

张以舟这才明白她等着什么,却并不顺着她的意思。

“该睡了。”他道,押着齐蔚的肩,不由分说将她裹进了被褥里。

算来他们已经几天没合过眼了,该是倒头便睡才对。可齐蔚一直没闭眼。

张以舟察觉了她为了不打搅自己,而尽力平和的呼吸,他点起灯,问:“在云门碰上什么了?”

齐蔚被光线刺着,忍不住抬手捂住眼睛。于是张以舟坐回床上,挡住了光线。

齐蔚从指缝看他,见他逆光,似一道单薄的剪影。她有些懊悔地翻身起坐,“张大人,我好像犯了错。”

她盘腿和张以舟膝盖抵着膝盖,把云门发生的事情都跟他说了。

张以舟听着,随手摆弄齐蔚一簇垂到腰间的青丝。那发梢大概是被火星撩了一下,焦了,干枯地卷曲着。他问:“蔚蔚,你是不是依旧害怕钟寒集?”

齐蔚一愣,摆手道:“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云门角楼上放了一把火。我现在越想越不确定,那只夜猫能否掩盖这件事。”

“没关系。”张以舟淡淡道。

“没关系?”

“嗯,无论是否能掩盖,都不碍事。”张以舟有些心不在焉的。

齐蔚原以为张以舟只是安慰她,但张以舟的神情却似乎当真不在意这事。齐蔚好像忽而触到了些什么,她舌尖舔着牙关,没有将猜测说出口。

张以舟温热的手掌覆在她侧颈,拇指轻轻摸索着,从下颚到锁骨。“钟寒集是不是还让你觉得恐惧?”他没有谈云门,反而再次问道,“前些日子,你夜半惊醒,是因为梦见那时候?”

齐蔚握住他的手掌,不让他继续碰钟寒集吮咬过的地方,“不是,我不怕了。他再靠近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她屈腿,膝盖押着床榻,直起上身搂住了张以舟。明明是谈及她的噩梦,却好像是她在抚平张以舟的心神,“以舟,我们不谈那件事了,好不好?”

她被噩梦吓出一身冷汗时,张以舟问她梦见了什么,她都道忘记了。因为张以舟每每提及钟寒集,眼底总有一笔化不开的浓墨。好似云翳罩住了深潭。他清隽的脸上,像曾经杀林威时一样,凶恶的杀意肆意蔓延。

但齐蔚怎么能让张以舟因为她,一怒之下杀了钟寒集?锁澜关里吃的粮草有三分之一都来自钟家。撕破了脸皮,会饿死多少人?齐蔚也吃过苦,也是寻常百姓,她清楚上头跺的一脚,对下边的人是怎样的震动。

她可以在某一天拿着她的枪回敬钟寒集,但绝不能借张以舟的权势泄愤,而让无辜之人陷入危险境地。齐蔚自认没有装下众生的公心,但也不会有罔顾千百人的私心。

张以舟贴着她的侧脸,下巴搭在她的肩窝里,许久才道:“好,不提了。”

齐蔚宽慰地摸摸他的脸,拉着他躺下,“那睡吧,你睡我怀里好吧?我胳膊借你靠靠。”说罢,她圈着张以舟的头,强硬地要他枕在自己肩膀上,她再一翻身,便把他扣在了自己胸口。

张以舟没料到她来这么一招,想推开,齐蔚却委委屈屈地喊说你推着我伤口了。

齐蔚越来越清楚怎么拿捏他了……张以舟最终只得僵直地躺着,对着一怀温软,大气不敢出。

仿佛不知她这姿势把什么暴露在张以舟面前,或者说她根本就是故意的。总之齐蔚放搁开云门放火一事后,沾枕入眠了,才懒得管起伏的胸口是不对贴上了张以舟的眼帘。

张以舟试着一点点挪开时,齐蔚睡熟了,忽然再侧身,变成俯卧。像伤着后背那段时日,趴在张以舟身上酣眠一般。可这次,她把张以舟的脸都压住了……

“哎……”张以舟叹着气,在窒息之前,从齐蔚怀里脱了身。

“太笨了……”她不知道,她有多摄人心魂。

张以舟无可奈何地帮她重新掖好被子,下榻去了外间。残夜寂静,值夜军士踏过的声音分外刺耳。更漏滴嗒,又不知打湿了谁人金戈铁马的无尽时日。

张以舟换了一身衣裳才回来,而齐蔚已经睡得四仰八叉。他把齐蔚半边的手脚搭在自己身上,勉强争取出了一小块位置。如绵的呼吸声起伏,张以舟好像听不见风声雨声了,家事国事也忘了个干净。他只是在水榭间作画的闲散人,风过回廊,桃花疏疏而落,满池微波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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