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两人睡到中午才起身。按照计划，贾兰亭这天陪陈璐去图书馆呆一天，做她的陪读。两个人收拾一番后，贾兰亭骑车载她去食堂，各点了一份饭。结果陈璐的饭卡余额还差一毛两分才足够支付。食堂阿姨没有多说什么。端菜时，陈璐左顾右盼，然后对贾兰亭说：“其实我挺不喜欢这里的，这里色狼真是太多了。”

贾兰亭眯了眯眼睛看着陈璐。严格来说，陈璐并不是容貌十分出众的美女。她身形瘦小，160的身高，体重才80多斤。睫毛很长，高度近视还不爱戴眼镜，以至于经常把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容貌神态有几分徐熙娣的神韵。以在北京求学四年，北影中戏美女都见识过许多的美术生贾兰亭的眼光来看，单从外表而言，陈璐只能算是相貌灵动。与众不同之处是她身上有种十分干净不加修饰的气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特别的魅力，让陈璐总能吸引到大把的目光。

在旁人的眼中，陈璐善良又活泼。贾兰亭跟李浩白说起陈璐在飞机上照顾老奶奶的事情时，李浩白说，她是天使么？回到上海后，她和李浩白说起陈璐，对方就说：“这个姑娘，你好好把握。不过我得提醒你，你俩之间肯定是你付出更多。你好好争取吧。”

贾兰亭看着陈璐，陈璐正不停给她介绍食堂里她觉得什么菜比较好吃，什么东西比较划算。贾兰亭看着对方，满眼都是宠溺和温情。

吃过午饭后，贾兰亭载着陈璐去了图书馆。陈璐在图书馆里寻觅了一圈，找到一位自己认识的女生说交换一下位置才换到一个两个人可以并排的座位。入座后，她抱出一大堆厚厚的法语书，又到书架上取来厚重的字典，开始专心学习起来。贾兰亭也打开自己带来的教材开始读书。只是她读完几个章节后，就觉得困倦非常。于是把头侧着，面对陈璐放到书上，看着她。

陈璐望了她一眼，轻声说：“怎么啦？”

“没事，我有点困，你看你的。”

坐了一会儿以后，陈璐觉得有点冷。于是贾兰亭翻出包里一件浅蓝色POLO短袖给她。陈璐尴尬的四下张望一眼，就在座位上把衣服套上，低声说：“好大。”

“嗯，我骨架比你大。”

陈璐看看她，继续看自己的书，过了好一会儿，发现贾兰亭在自己身边面朝着自己睡着了，于是戳了戳她的头，把她弄醒后凑到她面前说：“要不我们回旅馆去睡吧？”

贾兰亭：“不用了，就这样吧。”

“今天要换房间啊。我们现在去吧，免得去晚了又没房了。”

于是贾兰亭哦了一声站起身。两个人收拾好东西，贾兰亭背陈璐的书包，陈璐抱着贾兰亭的背包，俩人离开了图书馆，前往旅馆区去开房。

然而今天周边的租房情况并没有什么好转。问了好几家都说没房间了。陈璐感叹：“这帮大学生真牛逼。”

其中有一家老板看着贾兰亭还满怀歉意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啊小伙子，没房了。”

陈璐脸一红，推了她一把说：“我操，小伙子。我真冤。”

“你冤什么啊？”

陈璐说：“我根本就不是跟小伙子在一起啊，靠。”

贾兰亭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可是你跟我上床也一起乱搞啊！”

陈璐气呼呼的推开她说：“你滚！我不想和你说话！”

好不容易问到一家，说晚上11点左右才有房。交完押金以后，陈璐说：“你不是带来了一些影碟吗，我们现在回去看电影吧。看电影你就不会困了，看完我们再回图书馆吧。”

“你是为了不让我在图书馆里睡觉啊，可是我其实满喜欢那样的。”

陈璐笑道：“在课堂上睡觉是吧。”

贾兰亭说：“嗯，那样很舒服。”

他们回到陈璐的宿舍，看了贾兰亭最喜欢的电影《归来》，过程中贾兰亭时不时给她解释一些细节。看完以后陈璐说：“嗯，的确很牛逼。”

这次看完电影后回到图书馆，贾兰亭还是看了一会儿书就昏昏欲睡。就继续趴在桌子上一直看着陈璐，又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她穿着自己衣服的照片。陈璐在一旁看书的时候偶尔停下来叹口气，抱怨长得过于相似的法语单词，同时还和男朋友发着信息。至于信息的内容，依旧是男朋友说，宝贝，我好爱你，我好想你。陈璐就回复：好的，宝贝，我也爱你，我也想你。

陈璐说自己和男朋友分分合合一年了，男朋友做翻译又做老师，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有着美好到让人窒息的家庭。每天都会回家抱着他妈妈说：妈妈我很爱你。每个月的薪水也都有大半直接交给妈妈。然后男朋友的妈妈则不喜欢陈璐。陈璐说这是因为所有的婆婆都看不惯媳妇。又说自己觉得恋人一个月至少见三四次面吧。上海离杭州这么近，每周见一次面不奇怪啊。可是男朋友的妈妈觉得一个月一次都过于频繁了。说自己学校的事情很忙，总是抽不出时间去上海。而男朋友也常常因为工作或者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到杭州看她。

两个人就这样在图书馆一直呆到八点左右，陈璐看着她说自己饿了。出去吃饭时，陈璐一直牵着她的手，说：“我请你吃饭吧。”

贾兰亭挑了挑眉毛: “哦？”

陈璐：“你也快没钱了吧。”

贾兰亭心想我就算是没多少钱了，但也不至于付不起一顿饭钱。但她没吭声。陈璐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无所谓。于是陈璐带着她兜了很大一圈，最后把她带进了一家韩国菜馆。

坐定点好菜以后，两个人才说到这次贾兰亭来杭州的事。贾兰亭说了详细的经过，包括在杭州站辛苦的寻觅公交车，包括漫长的车程，挑着唇角道：“知道我多么辛苦吗？”

陈璐说：“说真的，谢谢你。”

贾兰亭立刻生气道：“谢你妈啊谢！”

陈璐委屈的望着她说：“妈的你要原谅我，我已经太久活在不知道惊喜为何物的生活里了！”

贾兰亭看着她，骂道：“操，以后他妈的不准跟我说谢谢。”

陈璐没有说话。

这天晚上陈璐说起了自己的父亲。她说自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几面，说父亲不喜欢她这个女儿。父亲是从事数学方面工作的，坚信自己什么都能计算出来。说自己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知道会是个女儿。说父亲之后一直在远离城市的地方工作。说即使不见到她，也知道她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还说到了她再也不想去见到那个父亲的原因。

这家11点才得以入住的房间没有空调。两个人身上都黏上了一层汗水，陈璐始终都没有挪动过身体，一直紧紧贴着她。

第二天中午，贾兰亭洗完澡回房时，看见陈璐坐在床边，面朝窗户，背对着房间，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衣服被叠的方方正正放在床沿。她走过去，陈璐手里捧着一本书，说：“我送你一本书吧。”

陈璐合上手里那本书，递给贾兰亭。那本书是《我最美好的回忆》

一瞬间，贾兰亭彷佛感知到了许多此刻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出于本能，她不想接受这份礼物。但还是伸手接过了那本书。

要分别时，贾兰亭望着陈璐恋恋不舍。陈璐看着她连连叹气。催她上车，说：“玩物丧志。”

回到上海后，贾兰亭仿佛彻底扎进了忙碌的生活与学习中。盛夏将至，她开始尝试研究产品的数值工作。找风生游戏公司的刘金宝要来了之前游戏的数值设计表，尝试理解数值工作是如何开展的。这天她在表里看见一个自己无法理解的计算参数，就去请教林思明前辈。她问：“哥，这里为什么取值是1024啊？”

林思明看了一眼那串又长又复杂的复合计算公式，眯了眯眼睛。立刻说：“哦！这个哦！我知道！我知道！”

贾兰亭不解，看着公式继续问：“为什么是1024？”

林思明看看她，又看看公式说：“1024嘛！我知道！1024是2的倍数啊！”

贾兰亭呆了，望着林思明不说话。林思明眼珠转了转，想了想补充道：“对的，对的啊，对的哦，就是2的倍数，是8啦！8的倍数！”

贾兰亭大为震撼，提醒道：“我是说，为什么这里不是别的数，而一定要是1024.比如为什么不是648？”

林思明露出很神秘的眼神，迷茫的看着屏幕，说：“啊，这个嘛，这个，可能要研究一下嚯！”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贾兰亭惊呆了，她在□□上询问何隆生：“你刚才听见了吗？”

何隆生：“听见了。”

贾兰亭：“怎么回事啊！！！！”

何隆生：“你才发现啊，你是不是没仔细看他做的装备表啊。”

贾兰亭：“我就只认真看了说明的部分，数值的部分我又没看。我才开始研究啊！”

何隆生：“你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贾兰亭打开装备表，查阅林思明设计的数值。

她和刘金宝提供的数值表对比起来，然后就明白了何隆生的意思。林思明做的数值设计，甚至看不懂有什么数值可言。刘金宝给来的设计表，里面好歹还存在一些她虽然不是特别明白，但至少看起来像是正经数值的内容。但是林思明的这个数值设计，仔细查看时，发现里面全是小学生数值。

例如武器的某项属性，前一等级提供的速度是+51，后一等级就是+54.每一级就是如此简单的递推。出售价格也是一样，都是简单的累进。也不会有任何文件说明具体的设计依据。虽然此时的贾兰亭可以说对游戏数值还完全不懂，但是她感觉似乎这不太对劲。她问何隆生：“会不会太简单了点？”

何隆生：“他以前好像是在台湾那边做游戏测试的……”

贾兰亭：“……”

虽然似乎真相让人觉得难以置信，但是毕竟林思明深得Richard和李先生的信任。何隆生和张芊羽也仅仅是偶尔吐槽质疑一下，毕竟数值不是他们的专长，每次提出疑惑，林思明也只需要拍一下脑袋，然后说不会有问题。事情就好像过去了。

也对，毕竟游戏没有真的被玩家接触到之前，谁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就不行呢？既然老板也不是做游戏的，经理也不是做游戏的，剩下几个策划也不是负责做数值的，那不就是数值策划说这样可以，就这样了吗？

隐隐约约中，贾兰亭开始意识到游戏数值的确非常重要了。

她试图发一些疑惑点给刘金宝，询问后者这样会不会有问题，刘金宝也只是告诉她：“数值不能这样拆开来看，单独这样看不知道有没有问题的。”

贾兰亭：“妈的，可惜我不懂数值。”

刘金宝：“哈哈，你可以自己学啊，我看你可以的，你不是一般人。”

贾兰亭：“我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现在实在没什么多余时间。”

刘金宝：“慢慢来嘛。”

这款打算通过18计划顺利运营的游戏，还遭遇了另外一个挑战。这个项目的服务端程序是用据说已经十分过时的Perl语言架构的。公司好不容易才找来一个会使用这项语言的后端程序陶云。陶云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比两位前端程序同事周正一些。但是性格似乎有些呆滞。戴着黑框眼镜，说话总是一字一句。时常给人一种反应慢半拍的感觉。

而这款开发于8年前的游戏，连基本的组队副本功能都没有。更不用提好友，家族这种类型的功能。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莫名其妙的限制。例如通过编辑器可以实现玩家在某个地图内遭遇到某场战斗，但是程序在支持上，没有优先级概念。也就是说配置要求进入某个场景后，一定优先实现某场战斗，是做不到的。或者例如玩家处于押镖过程中，一定遭遇到要劫镖的怪物，用已有的工具都无法实现，需要程序做出特定对应处理。

诸如此类的问题和需求比比皆是，不难想象前后端程序十分头秃。

相对于后端程序陶云的木讷寡言，前端程序张英和罗世勋则是每天抱怨连连。张英体型魁梧，洛施勋是个戴眼镜的精瘦光头。从上岗之后，张英就经常在晚上抱怨这个游戏之前的客户端程序都是狗屎。说他们不得不把所有之前的前端逻辑全部重写。张芊羽似乎每天都要花费不少时间去安抚他们的情绪。

当然，除了对于留下庞大工程量的台湾前端程序员的不满之外，似乎专业能力十分出众的张英和罗世勋二人对陶云也十分不满。

“罗世勋他们以前是做什么游戏的？”李玉有一天问张芊羽。

“听说之前在君临那边的，他俩之前就在一起。”

“咦？君临那边的啊，怎么没在那边做了。”

“说是跟那边的老板吵架了，说老板是傻逼。”

李玉扁扁嘴：“这么牛逼的吗。”

“毕竟人家是程序，跳槽很容易。”

“也对，他们程序能拿多少你知道吗？”

“好像是一万多吧，不知道是不是一万五左右。”

“嗯，果然很富。”

虽然所有的公司似乎都会规定员工之间不允许讨论薪资收入。但似乎事实上很多员工都会私下讨论薪资待遇。

张芊羽说：“听张英说他买了个投影仪，叫我们周末去他那边看电影呢。”

李玉说：“这么高级的吗？”

也许是因为收入高，张英也很大方。周末不仅邀请了大家去他家里看电影，还请大家去吃了水煮鱼。大伙儿聚在他家里的时候，他十分得意，给大家介绍他买的投影仪器，演示他家的投影壁挂自动降下的过程。

何隆生问：“这东西多少钱啊？”

“这一套下来一万二。”

何隆生赞叹：“不错呀。”

“喏，还有这音响。虽然效果不是特别好，但是够用了。”张英特意站在音响跟前，摸了摸音箱，伸手撩了一下自己单薄但足够长足够油的长发，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

晚上大家看了一部加勒比海盗2。何隆生向往道：“确实感觉不错，以后我也整一套去。”

回家以后，贾兰亭发信息问林晓纯：“你明天在上海吗？”

“我明天不过去，周菲菲在的。我最近事情有点多。邓琪为了帮她前男友还债，自己也弄得一屁股债。我最近安排她给我当助手，让她赚点钱。她刚过来，要给她添置点东西，把她安顿安顿。”

贾兰亭不禁咯噔了一下，回复道：“菲菲姐知道吗？”

“她知道的。”

贾兰亭叹了口气。第二天，去周菲菲处拿换洗衣服时，顺道在摄影工作室里坐了一会儿，她问周菲菲：“姐啊，邓琪去给晓纯姐当助理，你知道的吗？”

周菲菲坐在沙发上吃着梨子说：“知道啊，她跟我说了。那个邓琪有点笨笨的啊，好像被前男友骗了嘛，不是欠了一屁股债？她跟我说让小姑娘跟她赚点钱，好把债清了。”

贾兰亭转头心不在焉的翻开一页案例相册说：“哦，这样啊，你觉得她们一起工作合适吗？”

周菲菲不假思索的说：“挺好的啊，反正你晓纯姐也能干。那个邓琪好像做什么都做不好，让她带带好了。”

贾兰亭心知这个话题也只能进行到此，只好哦了一声，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