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不大,只是位置刁钻不太好处理。涂碘伏时丘衍楠总忍不住想把脚抽回去,余挽秋察觉后便不可抗拒的握紧她的脚踝“我轻一点,别动”
她身上穿的还是睡衣,许是嫌袖子碍事挽了几折至小臂上,黑直的长发被她悉数拢到另一侧,射灯打在她耳上绒毛清晰可见。丘衍楠又一次把视线落在她腕上红绳上坠着的骰子上“挂这个做什么?”
她没想到自己会问出来,把自己吓了一跳,脚趾没忍住动了一下撞上了棉签,生理性疼痛激的泪水雾上眸子“嘶…”
余挽秋手指僵了一霎,低头对着她脚趾吹了吹。带着体温的风拂过伤口确实带走了些许疼痛。
“少一惊一乍的。”刚止住的血又溢了些出来,余挽秋指尖抵着纸巾,动作轻柔到像对待什么绝世珍宝边擦还边吹气。
处理好后,余挽秋将棉签丢进垃圾桶里,起身去洗手了。回来时发现丘衍楠抱着双腿愣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
“还不睡吗?”问完才想起来,两个人睡到近八点,现在才过多久哪里睡得着,不自觉抿了唇。
“嗯…不、阿嚏、阿嚏”丘衍楠刚想说不困,接着就打了两个大喷嚏。
“傻坐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上床”
丘衍楠可不想感冒,不太熟练的用单腿蹦回了床边。她腿疼,不敢让被子蹭着伤口,干脆让右脚在被子外晃荡。
晃荡的腿突然被一股力擒住,随后被安放在了一个什么平坦柔软的东西上。
“秋秋…你”是余挽秋移了条椅子供她放腿,还贴心的在上面铺了层小毯子“谢谢”
余挽秋严肃时眉眼总绷着,叫人觉得难以接近。可丘衍楠不这么觉得,这是余挽秋的温柔啊,独属于她的温柔。
秋秋、秋秋,你不要这么好行不行。丘衍楠没注意到,她眉眼间染上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与阴霾。
她突然抽回自己的腿“没事不疼了。我有点困了”扯过被子整个蒙住自己的头。
余挽秋掌心还留着她的体温,她手指在空中抽搐了几下后无力坠下,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
分明睡在一张床上,可却像有鸿沟横在二人之间,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她开始后悔,后悔自己看了签文就乱了阵脚。是她太心急了吗。
余挽秋沉默着合衣上床,将被子掀开却未盖上身。
丘衍楠察觉到床垫下沉,却没等来她睡进被子里。难免好奇地探头,只见余挽秋长腿长手蜷缩成一团缩在床角落里,比今早上先看见的枯枝残叶还萧瑟,还寂寥。
她没忍住,将被子盖了上去。那人也没动也没躲一副任由她处置的样子。
她试探性的喊“秋秋?”没反应,这是入定了?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余挽秋的后背,她终于肯开口了“困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余挽秋刚背僵直得很。许是刚被冷风吹了,她如今倒觉得头昏昏涨涨的,连带着反应都迟钝了来不及多想,眼皮已经自顾自合上了。
“哦哦、不好意思啊。晚安”丘衍楠悻悻地缩回了手,强撑着困意借着本能又匀了些给她才安心合眼。
丘衍楠睡着睡着又团成了一团,胸口抱着被子一角,其余的被子都踢到余挽秋身上了。
“多大人了还踢被子”她把被子重新盖回丘衍楠身上,指尖触无意触及她的额头,黏腻的汗和不正常的体温传达过来。
幸而医药箱还没归还,开了小夜灯,取出里面的额温枪对准额头,丘衍楠毫无征兆的抓住了余挽秋的手,含糊不清的说“别、拍…走”
“你说什么楠楠?”小夜灯下她额上的汗冒的更严重了,因烧两眉紧皱。余挽秋替她擦去额上的汗,思来想去还是得先去医院,这里是景区没有退烧药可以买。
担心车里冷,余挽秋将房内空调温度调高,先去将车内空调打开又折返回来。取了条毯子将她裹紧后将她打横抱起“楠楠,我带你去医院”
丘衍楠混混沌沌的感觉自己腾空了,手下意识的乱抓,紧紧抓住了余挽秋的衣领,许是太过用力指甲划破了她的皮肤。
抱着个人实在不太方便开车门,幸好酒店前台注意到她们了问明情况后主动提出帮她一把。
余挽秋道了声谢,婉拒了前台帮她一起抱丘衍楠的想法,只说帮忙开个车门就好了。余挽秋小心翼翼的讲丘衍楠放进副驾扣好安全带。
“房里的东西晚些时候我派人来取,麻烦你了谢谢。”余挽秋说完便想上车。
酒店前台犹豫着说“余小姐,你你就穿成这样去医院吗?”
余挽秋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穿着,身上还是单薄的丝质睡衣,脚上是酒店提供的那种一次性拖鞋。
真是好久没这么狼狈过了。
“多谢提醒,外面冷你回去吧。”余挽秋不吝对怀有善意的人露出个笑来。
尾气在空气中小幅度的弥散开,酒店前台看着逐渐消失的小光点嘟囔着说,现在长得好看的人脑回路都和普通人不一样了吗,分明定了五间房还要两个人挤一间。不住也不退,真是有钱任性。
余挽秋一面要注意崎岖山路一面又要关注着丘衍楠,车速难免慢了下来。
对向车道的远光灯慌的余挽秋眼睛都睁不开了,向来心平气和开车的人没忍住,疯狂切换远近光灯。
闪闪闪,难道就你有大灯吗?交通规则没学好吗,对向开车关闭远光灯都不懂吗。
“嗯、别拍…”丘衍楠眉头锁的更厉害了,身体随着车身摇摆,余挽秋掐了一把手臂强迫自己压下那股躁气。
终于驶离盘山公路了,对向突然晃过来一辆小车,幸而余挽秋方向盘靠右打了方向,才避免酿成一起车祸,可车轮似乎碾上了尖锐石子,右前轮以很快的泄气速度扁了下去。她取了三角警示牌放在车后大约100米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幸好车里有多余的外套和鞋。
地处荒凉偏手机也没信号了,她给助手林菲留了言,希望有信号时能自动发出去。
在这耗着肯定是不行的,沿着路走总能遇到车或是来信号。余挽秋将外套套在丘衍楠身上,还找了顶帽子给她戴上。粗暴的换上鞋,背起她抵着寒风沿路往城里走“楠楠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医院了”
幸而今夜月色并不吝啬,还肯铺洒满这条略荒凉的路。
丘衍楠几乎是不间断的在做噩梦,一会是闪光灯,一会是四面八方无止尽的谩骂与指点,一会又是所有人用背对着她,任由她怎么追也追不上。喊的口干舌燥也没人肯回头看她。
她呼吸错乱的厉害,余挽秋腾不出手安抚她。只好给她轻轻哼唱摇篮曲,企图能抚慰她。
寒风肆虐不仅卷起地上的沙迷进眼,还裹挟着冬季特有的刺骨直往余挽秋大敞的领子里钻。她咬牙,双手扶着丘衍楠的大腿往上托了托免得她滑太低两人失去重心跌倒。她车里只有鞋没有袜子,后脚跟如今火辣辣的疼,大概是被磨破了。
体力体温都在下降,余挽秋喘着粗气。托着丘衍楠的手却始终都没松开。
这次,总要护好她吧。
刚还有两辆车晃人眼,眼下需要车了倒是一辆都不见了。大概是有信号了,手机在口袋里抖动作响,余挽秋弯腰让丘衍楠可以趴在她背上,腾出只手来接电话。
“余姐,我在路上了你在哪?”林菲收到信息后就立刻起了床,不是说去山上度假了吗,怎么凌晨车还爆胎了。
“你到新丰路快上山这段路慢点开能看到我在路边,跟你逆向的。”弯着腰负担太大了,余挽秋来不及细说挂了电话,顺手把手机揣进了披在丘衍楠身上的外套口袋里。
她实在是没力气了,想来林菲离得也不会太远了,再走下去恐二人会错过不如在原地等来的好。
“余姐!”林菲老远就看见背着人的余挽秋了,将车停靠边停下,惊讶余挽秋狼狈样的同时想接过丘衍楠,却被余挽秋默不作声的避开了。
余挽秋咬牙忍痛小心扶着丘衍楠上了车,她隐约感觉丘衍楠睁眼了,但细看又是闭着的,时间紧急来不及多想“去医院。”
林菲注意到余挽秋裸露在外的皮肤大片大片的发红,有几处还泛着紫色。好在后座备有毛毯“余姐,你这…”
余挽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开车”
丘衍楠因烧两颊红色吓人,余挽秋没披毯子,她手在风中吹的又冷又僵正好可以助她降温。
烧的难受的人很自觉的拱进降温来源,发出舒服的哼唧声。
林菲从后视镜观察余挽秋,她嘴唇虽紧抿但看向丘衍楠的眼神是她从没见过的温柔。明明自己冷的都打哆嗦了,还要去照顾别人。
林菲是四年前才到余挽秋身边的,听说之前她还有另一个助手,说是当年发生了件挺严重的工作纰漏被开除了。不然哪能轮到她做余挽秋的助理,这样大方话少钱多的老板打着灯笼都不好找。
余挽秋大概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头对上了后视镜里林菲探究的目光,吓得对方眼神飘忽。
“专心开车。”
“是,余姐。不好意思!”林菲也察觉了自己的越界,不再乱想专心开车。
路长夜浓,彻骨的寒被隔绝在铁皮之外,倒也算是个好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