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说出的那句话，让云含桐有些意外。

红衣的少女眨着那浅灰的眸，眼神中满是求知的认真。

仅仅是分开了一天一夜，十九就从一只动物，慢慢地变作成一个人类。

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但想起妖契曾传来的愤怒与悲伤，云含桐推测，注定不会是一些好的事情。

野猪的断齿是被物理破坏掉的，除却熟悉的火属灵气，云含桐在上面感受到了明显的另一道灵气痕迹，而且还是木属的术法痕迹。

虽说没办法从这小小的一块牙齿上完整的推演出具体阵法，但野猪被其他修士动过手脚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又是一处疑点，云含桐默记于心，又看向十九，少女仍在等待着她的回答，没有一丝急躁之意，也不会如同往常那般问个不停。

云含桐开口反问：“你想做什么呢？”

十九摇头，但很快停下来，皱着眉苦思，有些犹豫的描述自己的状态：“我很难过······我想做点什么，为那个人。云含桐，我要做什么才能不难过呢？”

十九的咬字较之前清晰了许多，也少了单纯的模仿行为，敢直接喊她的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一次的化形，和之前那种相比，明显是成功渡劫，雷劫甚至赋予了十九一些其他思维认知。

成功的话，那就说明十九已经是被承认的存在。以后的所作所为更是有因果牵扯，而且她们之间还有着契约维系，或多或少云含桐也会承担一部分。

她更是要负起这个责任。

“恩人，可否是，和我老伴有关的事情？”

陆家村的村长无意听了二人的对话，在这漫长的沉默后开口问询，仍显疲态的老人抬头看着红衣的少女，见那清澈眼眸也是了然，再加上先前村里人的谈论，他也能推出事情的全貌。

蛇王的雾有蛊惑的效果，恐怕村里人也是被迷惑了，少女又称是因她而死，恐怕自己那老伴是想起了孙儿，在蛇王来袭的时候，为了少女被蛇王杀害了。

蛇王杀人的手段都是一样的，那黑雾吞噬生息，最终只会留下一地血水。

老伴尸骨无存，那定不是村民口中的凶兽害人，而是蛇王的雾气侵蚀。

救下这样的一个孩子，她不会后悔的。

“没关系的，孩子，你活下来了，已经很好了。”老人最终这样解释着，即便十九的话语上还透露出无知，但神色依旧暴露着十九稚嫩的感情和思维。老人看得透，多少猜出这孩子与云含桐之间的关系不浅，但也只是摇头，神情哀伤，“能帮到恩人们就好。”

陆家村还有人活了下来，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十九回过头看着他，直问：“好，是什么呢？老伴是什么？你又是什么人？”

“是指你做的很棒，孩子。那个人……咳咳，是我的家人。”老人可能说了太多的话，又咳嗽几声，不远处有青年听见，急忙招呼其他人取点水来。

家人！

十九眼睛亮了又亮，是那个人的家人！那，那就是很厉害。

这样想着，十九回身弯腰，突然伸手抱住老人，又模仿着先前老妇人的行为，拍着老人的背部。

“谢谢你，谢谢你的，家人。”

老人被这行为震惊的说不出话，眼睛里很快就蓄满了泪水。

十九抱了许久才起身，她能感受到这个人也是濒死的状态，回过头看着云含桐，十九依然是先前的疑问。

她能做什么呢？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云含桐把野猪牙递给还在怔愣中的老人，她在上面刻了一个小小的阵法。

陆家村的村长不住的擦着眼泪，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又觉这样对云含桐二人似乎失礼，又转过身背对着平缓自己的情感。

云含桐没有介意，她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只是抬着手搭在十九的头上，和往常一样顺了几下。

“十九做得很好。”

*

她们在陆家村修整了一夜才继续出发，武曲调了些常规药物让村民服用，能有效驱散迷雾带来的副作用。影貂留下自己的第三目后，在深夜背着幼崽和仍在被控制中的蛇王离开，云含桐未睡，看着那用来破障的影目珠，推测那影貂怕是去寻死了。

无论是幼崽还是蛇王，都时日无多，这其中的情感牵扯，会让影貂死在化形劫的天雷之下。

但那不是云含桐需要去在意的事情了，影貂的第三目藏着她的记忆，同时也是一破障的宝珠。

陆家村的疑点太多，不像是魔修妖修所为，更像是有仙界中人有意为之，甚至把罪名推到妖魔二族上。

不知具体原因，可能是为了挑起战乱，又或者是想声东击西，目的是为那麒麟神木。

还需早些调查清楚麒麟神木的事情，云含桐打算打坐调息，却发觉妖契另一端有些异样，像是有人在试图切断契约。

很微弱，若不是云含桐时刻注意着十九的情况，恐怕也不会发现这种感觉。

隐去身形去了隔壁十九的屋子，入目便是赤狐在拿着一些法器摆阵，十九坐在中间，看上去还有些困倦的在打着哈欠。

妖契时不时传来颤动，赤狐摆的阵法确实是解契的法阵，但是会对妖兽来说，这阵法无异于自杀式解契。

为什么赤狐会这种办法？

云含桐来不及多想，就见还坐在阵法中间的十九被痛的一个激灵，眼睛大睁，睡意没了大半，想起身离开，却又被阵法刺得缩回手。

“狐狸！狐狸，怎么啦？你没事吧？”

十九似乎看不清周围，在阵法里无助的触碰四周，云含桐显露身形，一道灵气打入阵内，扰乱了原本的灵气运行。

“你在做什么？”

解阵后云含桐立刻伸手拽过十九到自己身后，低着头看着赤狐，“你想带十九离开？”

“十九本来就不应该跟着你······！”赤狐有些气愤，跳上桌子和云含桐对视，“你带她出秘境就应该分开！先前说好是去道天宫将龙骨取出，但现在为什么去找那麒麟神木也要带着十九？”

云含桐皱眉，赤狐今夜有些反常，但有情有可原。如果说十九这两次陷入危机中都是因为这一行程的话，那确实不应该让十九继续跟着自己。

但是麒麟神木，这等神物若是真实可靠的情报，那么，十九的处境也很危险。

十九脑袋一前一后地晃着，疼痛消失后，见狐狸没有异样，她就又困得厉害，忍不住把头抵在云含桐的背上，张大嘴又打了个哈欠。

“站直。”云含桐前移了些身子不让十九挨着她，同时又抓着十九不让她滑倒地上去，赤狐咬着牙不争气地看着十九，痛恨自己怎么不是人类。

那样就根本不需要云含桐参与其中，说不定这人现在还在那寒潭找龙骨！

赤狐还在怒头上，但就是此时，窗口飘进来一只纸鹤，活灵活现地绕着云含桐飞了一周，而后落到她的指尖，翅膀轻扇，化作一道传音。

——神木已出，回收后携龙骨一同归。

这声音赤狐也听得见，更是张嘴呲牙，声音也压低了不少，“你果然，果然想害十九，再把龙骨取走！”

“不。”云含桐摇头，身后的十九听见自己的名字，挪了挪身子侧头看着狐狸，又发觉狐狸和云含桐之间的有些异样。

云含桐伸出手，十九虽然很困，但还是反射性地把手搭上去，灵气顺着指尖入体，绕行一小周天后被云含桐引出，递送到赤狐身前让对方感受，“十九体内，寻不到龙骨。”

有龙骨的痕迹，但是寻不到龙骨，就像是这东西刻意把自己隐藏了一样。

“神木是真，那么，龙骨亦然也会很危险。”

赤狐自然是知道的。

龙骨，麒麟神木都是同级别的灵物，若是神木为真，那之后得到神木的人自然会去奢求其他的灵物，这二者之间又会有互相感应······那么有龙骨气息而无龙骨的十九注定会被人杀害分尸探寻。

“我怎么了呀？”见一人一狐都不再讲话，十九左右挨个看了看，突然开口，“危险？龙骨是什么？”

“没什么，你且跟着我。”

云含桐话一出口，就被赤狐拒绝。

“我会照顾好她，”云含桐沉思，开口道，“或者，我发道誓。”

这句话刚出口，天边就隐约有雷声作响。

十九听见后吓得不轻，急忙抓着云含桐的胳膊，低着头前拱，试图把自己藏进去。

云含桐想推开一些，十九的抓握力还是一如既往的软弱无力，只是刚推开一些，就听见十九呜呜地用力摇头，甚至有想逃离屋子的举止。

云含桐急忙伸手拉住，又听见赤狐的声音。

“可！”赤狐见十九的模样，更是气愤得厉害，十九现在都开始怕雷声了，“你现在就起道誓，以后不会伤害十九！还会照顾好她！”

作者有话要说：可以了解到的情报：

1.你绝对会后悔的，狐阿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