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许昭回了衙门,对方公务繁忙,也没多留他们,约好后天清河镇再聚。
秦槊扶了把要歪倒的人,坐得近了些,见他神色恹恹,不由失笑。
委顿在车厢一角的梁佑,身体仿佛没有骨头般,随着颠簸晃来晃去。
与跟人交际时侃侃而谈进退有度相比,此时的他毫无形象,一脸冷漠。
“回去让人把坐凳加宽,若是累了,还可以躺一下。”
“没必要,等我有钱后,就把这条路给修了,不然,就算被人抬着也高一脚低一脚。”
梁佑把脑袋挪离车厢壁,以免回到镇上时,被撞出满头包。
“对了,我向梁望轩承诺,明天亲自来给他递请柬,顺便带人过来做个开业宣传。”
“你过来送请柬?”
“对啊,我本是提醒对方后天有稀有山货,谁知他竟要来恭贺开业。”
对方此举,可能因为许昭的出现,可人家开口了,他们礼数就得周全。
“明天我来送吧。”
“好啊。”
秦槊也是梁记的东家,两人谁送都一样,再说,他也不喜欢坐马车,应酬也挺累人。
“记得问问梁望轩,食客听书后,关于这一讲的讨论度怎么样,相应的食材消耗如何。”
提到说书的事,梁佑才想起来,柳山下台后,他还没问过一句呢。
柳山坐在车辕上,眼神放空,注意力却放在车厢内,忽听梁佑问自己,
“柳山,今天上场感觉如何?”
“有些紧张,不过珍馐馆的管事很满意,给了我200文工钱!”
虽然梁佑说这边工钱他不管,柳山还是要报备下,能有这份收入,多亏进了梁记。
“是不少,不过你构思故事需要时间,不能每天挣到。”
如果讲长篇话本,一个月有六两银子,还是非常不错的。
“已经很好了,如果不是遇到秦公子,我还在街头说书,有时候一个赏钱都没呢。”
梁佑刚付完中午的餐费,用了十两银子,普通百姓可能几个月也攒不这么多。
这样一对比,他们用钱确实很费,梁记再不盈利,大家就要喝西北风了。
挣钱的紧迫感,让梁佑一回到店里,就投入到工作中,当然,还得拉上秦槊。
他要写一些宣传单,按着登记名册的数量,明天送出去。
“只写那些不常见的山货,重点标注,在开业那天,按预定时辰出售。”
梁佑在旁边指导,甚至自己先起了份草稿,并解释这样做的用意,
“人到齐了才好竞价,不提前说一下,我怕那些采买带的钱不够。”
他可不想开赊账的口子,高价买了迟迟不给钱,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等于没钱。
店里会写字的,多了程一和柳文元,秦槊写了两份,便拿去给他们誊抄。
柳文元拿着样稿看了看,笑着对旁边的柳山道,
“这内容,一看就是梁公子出主意,秦公子来执笔,很少见到夫夫能一起共事,还这么旗鼓相当的。”
“秦公子是个大度的男人,可是有如此运气的女子哥儿并不多。”
柳山手上也拿着几张纸,正是秦槊抄写的各种山货特性。
字迹苍劲有力,在他看来,就跟写字的人一样,稳重可靠。
“双方都是幸运且出色的人,才能相辅相成。”
柳文元不赞同他的说辞,又见他似有心事,不禁问道,
“不是说今天说书得到满堂喝彩吗?我看你怎么还闷闷不乐。”
见他轻轻摇头,柳文元也不追问,低头做自己的事。
晚餐后,梁佑察看大堂里的施工进度,在不破坏房屋稳定性的基础上,几个房间都开了大大的窗口。
明天再有大半天,做好简单装饰,规置好东西,就可以投入使用。
“别看了,快趁热喝药,我让人满了浴桶,洗洗就去休息。”
虽然不情愿,梁佑还是端起桌上的药碗,捏着鼻子苦着脸,一口气喝完。
苦涩刚在口腔漫开,一颗青梅蜜饯抵着唇塞入口中,手中的药碗也被拿走。
“不错,坚持一段时间,身体肯定能调理好。”
秦槊很满意,梁佑虽然抵触喝药,开始时吐得很痛苦,却也会乖乖配合。
梁估点点头,不知是不是这药的功效,睡眠确实有好转。
“公子,房间已经熏了蚊虫,你们早些歇息吧。”
在照顾人方面,桃花比邱婶熟练得多,即使梁佑不用她做,还是抢在前头。
秦槊比他急切,扯着人往楼上走,嘴里嘀咕着,
“快点,好久没有泡过澡了,再磨蹭水都凉透了。”
闻言,梁佑也加快脚步,他们租住在邱婶那里,也不好购置大的物件,这么热的天,只能草草擦洗。
如今可以泡澡,肯定要好好享受一番。
到了二楼,秦槊想说让对方先洗,却反被梁佑拉着直奔净室。
“咦?怎么两个浴桶里都有水?我忘了跟他们说清楚,这般做法,晚洗的就要凉了。”
秦槊看着浴桶,有些不满,梁佑平时擦身都要些时间,等他洗完不知要何时呢。
“哦,是我让两个都装上的,不然,他们还得等着一个洗完再送水,上来下去影响别人休息。”
把门关上,梁佑便宽衣解带,见他愣着不动,催道,
“刚刚不还着急吗?快啊!”
其实,梁佑以前跟别人相处,最大的尺度就是在游泳馆和海边。
那次去河里洗澡,身上实在脏污,便不顾形象了一次,反正一起洗过,在秦槊跟前也放得开。
更何况,秦槊越是在意,他越是不爽,不说两人芯子没有不同,脱了衣服也没啥不一样,凭什么给他变性。
“你之前还说要……”
见梁佑脱到一半看过来,秦槊脑中忽地掠过一地的碎纸片,
“没什么,脱吧,脱吧!”
说着转过身,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衣服扯下,长腿一迈,进入桶中。
梁佑一乐,虽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这人无奈的样子,正合他心意,遂脱下衣服,欢欢喜喜进入浴桶。
桶里有一小凳,可以坐在里面泡着,两人都只留个脑袋在外面。
梁佑舒服地喟叹一声,靠着桶壁放松身体,这样的氛围还挺适合聊天,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话题,秦槊倒也配合。
不过,和谐的氛围,很快因为洗澡结束而打破。
梁佑站起身,见秦槊迅速移开目光,眼眸一转,故意面对他叉腰站着,调笑道,
“又不是没见过,干嘛这么娇羞,我若让你搓背,岂不要臊得晕过去?”
秦槊不上当,扯过脱在旁边架子上的衣服先披上,头也不回地嘲笑他,
“全身上下没有几两肉,有什么看头?还给你搓背,不像拎着小鸡仔褪毛吗?”
对比两人身材,秦槊简直句句戳他痛点,梁佑迈出浴通,拿过布巾擦身,嘴上气道,
“有种你别跑,等我穿上衣服,非要跟你来一场决战净室之巅!”
就知道他会恼羞成怒,秦槊抄起架子上的干净衣服,夺门而出,还丢下一句,
“你又不侍寝,管我有种没种!”
“秦槊,你特么不要乱跑,敢弄得地上都是水,我跟你没完!”
看着他从桶里拖出衣服下摆,洒得地面湿淋淋一片,梁佑生气的点立刻转移。
跑到书房的秦槊闻言,以最快的速度换下身上的衣服,又把脱下来的团在一起在地板上蹭了蹭水渍。
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做完后刚松了口气就愣在当场。
“哟,衣服用作抹布,你可真奢侈,不过,怎么地板更湿了?”
梁佑以为秦槊早回卧室了,没想到一出来就见他在擦地。
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衣服,秦槊一脸见鬼的表情,往梁佑身上一丢,
“还不是你胡闹?明天分开洗!”
梁佑伸手接住,一脸嫌弃地丢进净室,见他拉着脸转身回房,熄了外面的烛火,跟在后面气他,
“就要一起洗!”
秦槊不理他,翻身上床准备睡觉,梁佑刚要绕到里面,又停下脚步,
“你去里面,我睡这边。”
“不是你说这样摆放床,不分里外吗?”
见他不为所动,还闭上眼睛,梁佑上手往里推人,狡辩道,
“是不分里外,可是分远近,这边出入会少走几步路。”
秦槊被他气笑,睁眼扫向这个耍赖的人,就见梁佑逆着烛光,弯腰抵在他床边。
雪白中衣微敞,垂落胸前的发丝也挡不住露出的白皙胸膛。
为了推人,对方上半身悬在他身体上方,见他睁眼,又凑近一些,发丝都要扫在他脸上,
熟悉的木槿叶清香,与自己发丝上的味道如出一辙,充盈鼻端。
这样近的距离,如果换个人,秦槊肯定认为对方在诱惑自己。
然而,这人是梁佑,此时正如讨不到糖果的孩子般,鼓着脸颊跟他撒泼耍赖。
“不行,不让!”
秦槊迅速出手,扳住对方肩头,向里侧一翻,就把他带到床上。
在梁佑想要起身之时,又立刻箍住他胳膊,长而有力的双腿也随之绞住对方的腿,牢牢锁住。
这招数还是跟梁佑打闹时学来的,见他不动弹了才道,
“睡觉。”
“你松开……”
“你睡着了我自会放开。”
现在撒手,梁佑肯定要找自己打架,秦槊毫无商量余地,见他瞪自己,先闭上眼睛。
身体又消瘦一些的梁佑,失了先机后还真争不过对方的力气。
见他闭眼,就瞪眼看着,想趁对方松懈之时反制回去。
感受到盯视自己的目光消失,近在咫尺的呼吸变得轻缓。
秦槊嘴角微翘,他没有睁眼,只是放松了锁人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