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家门被灭，她踏上来赤衡求学之途，两年来一路风霜，为了生存，她沿街乞讨，在酒馆里当过店小二，跑进深山为医馆采药，冬日里为人砍柴浣衣，即便她如此努力的去干活，而那些人依然会欺负她年纪小，挑剔着，克扣她的吃食俸禄。

她从家人宠爱的小姐变成无人在意的孤女，看尽世间丑恶，为了在这丑恶之中寻得一丝好处，许如归学会圆滑，为人处世无不显着精明，甚是会讨好他人。

同时，也渐渐的变得铁石心肠，以最大恶意去猜测他人。

讨好，利用，算计，这些一直充斥着她那两年的生活里。

她早就忘记如何正常于人相处了。

以至于在左芜背后诋毁议论林听意时，她也不知该如何为林听意说上几分。

目前为止，她遇到最好的人，就是云游仙人和林听意。

云游仙人为她驱赶魔兽，林听意领她入赤衡宗。

对于林听意来说，她许如归或许什么都不是，或许只是林听意在外偶遇的人，然后顺便帮了个忙。

可是对于许如归来说，林听意是恩人。

应该是恩人吧。

在冰天雪地里，是林听意带她进来的。

在发现冻疮后，是林听意为她带来药膏的。

还给她用了暖手炉，雪中送炭这个词具象化。

怎么不算是恩人？

许如归胡思乱想了一番，以为林听意应该是转移了视线，就又把头抬起来。

抬头，依然是林听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自己。

虽然她不知道如何报答滴水之恩，但是她会尽她所能。

于是许如归没有再退缩，而是正面的，直接的回看林听意。

良久。

林听意没忍住，眉眼稍弯，一下子笑出来，向许如归的方向挥挥手。

许如归回应了。

不一会儿，十个仙导分别带走了各自的班级，去到了不同的地方学习引气诀。

他们学习的地方是主峰后山一条瀑布下，临近一条溪流。

远听湍流之水击打石岩的声音还是觉得好听，只是一到瀑布下面，就会觉得这声音闹人，吵耳朵，时不时还有几点水从空中洒下。

许如归：......

许如归的班导是柏成林。

柏成林长相端正，眉目清秀，眉宇间一片清朗，为人亲和，教起书来也是极其稳重的。

说了引气要领后，柏成林布下任务，就解散众人。

引气诀很简单，书上所说，冥想打坐，沉静其心，感受周围的灵气，并学会收纳灵气，还要学会运用灵气。

本想在河流边找一个水少的地方打坐，结果那种地方都被聪明人抢光了，她不得不坐在了最靠近湍水的地方，感受着大自然的气息——水点子的拍打。

落在脸上的冻疮上，生疼。

屈腿，打坐，闭眼，调息，聚汇凝神，感受灵气存在。

闭着眼，许如归什么也看不到，一片漆黑着，她眉头一拧，更加聚精会神，眼中宛如黑幕般，霎时间好像出现了几缕五颜六色的丝线光条，如同绚烂在黑夜的烟花。

“这样引气是不对的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男声吓得许如归七魂没了六魄，心脏猛烈的跳动，感觉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

许如归撇过头看，来者是田耕怀，脸庞两边的碎发已经湿成一缕一缕的，坐在她旁边一起“感受”大自然，。

“你吓死我了。”

许如归惊魂未定，用手按住胸口，好在瀑布声大，没人听见她方才的惨叫声。

田耕怀：“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水流的声音是真的大，泠泠之音仿佛灌入耳中，除了水声，听不见任何声音。

田耕怀早早就注意到了许如归，来到旁边说了几次，最后才凑到她耳边说了那么句话，结果把许如归下个半死。

许如归赏了个白眼给田耕怀，不想再理他，就闭上眼又准备引气。

一团热气洒在她的脖颈，田耕怀又凑到她耳边，“你这不对啊，引气别把牙齿咬那么紧，呼吸要均匀得当，排空杂念。”

许如归懒得理他，点点表示自己听见了。

闭着眼，在黑色的虚无里，她缓缓的调整呼吸，唇齿轻合，汇聚精神，慢慢的，她便看见一团白色的幽光，淡淡的，起初看的并不真切，然后愈发浓，好像成了一团实体，在虚无里肆无忌惮的飘荡。

这就是灵气吗？

许如归第一次切身的感受灵气，激动万分，一股脑冲上去，忙急忙慌就准备去捉那灵气。

那灵气速度极快，不停乱窜，在许如归即将抓住时，就又立马消散不见了。

这就散了？

许如归微不可微的叹气，却没放弃。

静气凝神，又开始引气，方才有了些经验，许如归看到灵气后，便不急着去抓，而是缓缓靠近，乘其不备，就伸手抓住了，也许是抓的姿势不对，几缕灵气从指缝溜走，与看到的灵气小了一半左右。

许如归将灵气收纳，体内顿时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清凉的气息从心脏蔓延，流向四肢，沁入五脏六腑，直冲天灵，使人内心更加平稳宁静。

好像冻疮都有点痊愈的迹象。

若是夏日，引气入体定是舒服的，可惜现在是冬日，许如归直接打了个寒颤。

也许是闭眼太久，睁眼时只感到朦胧一片，模糊不清。

脸上也是一把冷水。

冻疮又红了几分，周围新长细小的脓包。

许如归抹一把额上的水，左右光顾，在旁的田耕怀却不见踪迹，许如归盘腿坐得腰酸背痛，敲揉一会儿就继续了。

再来一次，许如归已经发现些规律，灵气每次躲闪时，都会有一个后摇，就是在原地轻晃几下，像是个假动作，察觉到这个弱点后，许如归不做任何预判，直接能抓住。

许如归引气速度算是快的，引气十团后，就去找柏成林检查了。

柏成林见到的许如归是这样的，胸前肩上，额前碎发全湿，面上尽是水渍，脸上显着诡异的红，冻疮已经烂掉了，流着青脓。

无比惨状。

“你这......”柏成林单手起势，用净尘术打理了一下，又递给她一枚灵丹，让她不那么难受。

起初水落在伤口上，许如归还是觉得又痒又疼，可渐渐的，就已经麻木了，毕竟这些年来，就习惯了。

总比之前在冰冷的河水里浣衣要好得多。

“谢谢成林师兄。”冻疮限制面部肌肉的走向，许如归扯出一抹笑，将灵丹吞下。

霎时间，暖流又在身体里过了一边，刚好与方才冰冷的气息相容。

冻疮慢慢好了些。

许如归是辛班第五个引完的，田耕怀是第三个，当她去找柏成林检查时，不知道田耕怀哪来的鱼竿，正好背对着他们，蹲在河流边钓鱼。

许如归：好兴致。

这也引起许如归的不解，现如今已是暮冬季节，外面的河流早就封被冻住，为何赤衡宗还有流水？还是这种巨型瀑布。

许如归觉得不可思议，待柏成林检查完后，就与他交流此事。

柏成林说：“赤衡宗地理位置是五行宗派中最好的，位于东南放下的凌御山，《赤衡密经》曾写过，该地之下原先是苦寒，仙魔大战后，凌御山下无端生成地热，导致冬日里凌御山周遭河流不再冰封。”

原来如此。

检查完后的弟子需继续引气，达到第一层后才可休息。

柏成林点明了许如归引气少一半的原因，试过正确办法后，许如归就撤了。

许如归来到田耕怀旁边，田耕怀还在河边钓鱼。

“你引气已经到达第一层了吗？”

长时间打坐早就让许如归的腿麻过一轮又一轮，她站在田耕怀旁边不停的跺腿。

“没有。”田耕怀耸肩，尽可能的把手缩进窄袖里，狭眼微眯，嗓音低沉道：“别动了，你都快把东西吓走了。”

许如归没再跺腿，而是蹲下改用手去揉，“那你还在这钓鱼？不去引气吗？”

田耕怀手一顿，偏头，“谁说我在钓鱼了？我这就是在引气啊。”

许如归往河流看去，确实有像闭眼凝神时出现的光团乱晃着，是鱼的模样。

许如归：......好吧。

她正打算离开，田耕怀却又收起鱼竿。

“不钓了，反正也都被你吓跑了。”

语气没有任何感情，但意思大抵是有些怪许如归的。

“对不起......”敏锐觉到对方不悦的情绪，许如归立即低头道歉。

田耕怀把鱼竿别在腰间，随手折根野草叼在嘴里，“......嗯？怎么了。”

“我不该打扰你引气的。”

“呵。”

田耕怀站起来，他比林听意高许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薄唇微张，笑出声，“我没有怪你。”

“哦哦......”许如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生怕惹得对方生气，“还有，谢谢你，”

田耕怀愣神，良久才反应过来是指导引气的事，“不用谢，谁叫我总爱助人为乐呢。”

天寒地冻，冷阳高照，感觉刮过的冷风都会化作利刃，可以伤人几许。

“为什么你的灵气可以用鱼竿钓呢？”

“这不是普通的鱼竿，”田耕怀取下鱼竿，给许如归看，“这是蜀山掌门送我的武器。”

许如归仔细查看，发现这“鱼竿”通身用银所制，刻有双龙出云的样式，底端是如一段匕首长短的刀刃，其余与鱼竿别无二致，只是田耕怀拿在手里，有隐隐约约的灵气寻绕着，本应该是鱼线贯穿的地方，皆是细细灵光，而手柄处刻着俩大字。

鱼竿。

“这个武器叫什么？”

“原名叫啥我忘了，蜀山老头送我的时候没仔细听，不过我给它取名叫鱼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