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漠没有追上来。

这句话忆儿从南天一直念叨到了凡界，她已经在凡界溜达了小半月了，一路并未小心翼翼的，可是没有人来找她。

她光明正大地穿过南天门，大摇大摆地下了凡，要是苏漠有心找她，只要小小的询问一下，一定能知道她在哪里的。可是，没有人来找他。

忆儿曾经一直很想出来玩，每次出来也都觉得很开心，可现在想来，那大概还有苏漠陪在她身边的缘故。

她想回去了，可是，拉不下面子。

她是自己的要走的，想看看自己在苏漠的心里到底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她也是笃定苏漠会来找他才走得这样干脆的，要是他不来自己就回去了，岂不是……自己也觉得在苏漠的心里自己一点地位都没有么？

不行！不能回去！一定要到她来接我走！

忆儿一咬牙，坚定了自己的内心。

苏漠找到她的时候，凡界已经是冬天了。

她那时瑟瑟发抖地躲在一棵大树下，蜷着自己的身子睡的并不安稳，感觉有刺眼的光芒被人挡住了，朦胧的睁开眼睛，瞧见的真是苏漠，心里一下欢喜，想要睁开手臂扑上去，苏漠却板着的一张脸孔质问着她。

“你要去哪里？”

自己要去哪？她是为了让苏漠找到她而出走的，这样的话语她说出不，所以，愣了下之后，她下意识地说起了那个那只是想了想的答案。

“妖……妖界……”

“啪——”

几乎就在她开口的同时，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了忆儿的脸上。

忆儿呆愣着，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漠。

她没有使用法术让自己觉得暖和，原本就是抱着胳膊蜷缩着，她不知道苏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舍弃了所有让自己的我舒适的法子，只想让苏漠看到自己的可怜模样的时候为她心疼，却不知道，他竟然毫不在意，还给了自己一巴掌。

“永远！永远不准去妖界。”苏漠皱眉，一把拉住季忆的手，“跟我回去好好思过，不给你点教训，还真是越来越为所欲为了。”

骗人的……骗人的吧……

忆儿的确想过也许苏漠见到她的时候会打她，可是一巴掌之后，不应该一个温暖的拥抱吗？然后和她说着他很担心她这样的话语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其实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么？

那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回来？只是作为那个叫做季忆的女人的替身吗？

苏漠并不知道忆儿的心里会一下产生这样的多的想法。

忆儿离开他没第一时间发现心里已经很焦急了，偏偏这个时候天界的选出了什么新的天帝，他算是帝俊的唯一弟子，又是此时唯一的执笔官，没有任何理由可以缺席，好不容易要下界寻回忆儿，却发现她已经在妖界的入口处徘徊了吗。

她是当真要去妖界吗？

就算这一世她不是季忆，也没有那么记忆还是要……还是要去到那个人的身边么？

他不许，不想看到她再受任何伤害。

忆儿真的被关禁闭了，她锁在书楼的隔间。

那里什么都没有，甚至看不见光，还只有一扇小小门，但苏漠有足够的能力封住她，不让她再偷跑出来。

他有很多事要忙，不能盯紧忆儿，可是那一次偷溜却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季忆曾经带着的脚链不见了，那个一直被他揣在怀中系着铃铛的红色脚链不见了。

苏漠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忆儿不在就是因为那条脚链，他找了好久都没寻见，用了许多方式，回忆之后想起，上一次见到它还是在地府的时候，遇到饕餮的那个早晨他曾拿出来看过。

难道是和饕餮打斗的时候遗失的？

他有想过去找回来，却被各种繁琐的事物压身，他想让天帝封忆儿的官，却因为忆儿的身份和法力太浅薄无法胜任而着急奔波。那是并不好看交谈，没被忆儿瞧见苏漠也觉得万幸。

他把季忆放出，已经是半年后了，她还有三个月就要成为再成为执笔官了，他们又能一起做着执笔官的工作了，这一点，苏漠的心里是欣喜的，告知忆儿的时候她却拒绝了。

“我不要。”并不是开玩笑的语调，她是在认真地拒绝他。

“你放我出来，就是要我做执笔官么？”半年的黑暗，忆儿的确相同了很多的事情，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的无知莽撞，知道自己在你苏漠的眼里到底算是什么，知道，究竟可以做什么。

“我……不是”苏漠一下被季忆问了住，随即摇了摇头。

“那么，我回房了，要是天帝怪罪我会受罚，打入轮回也好，粉身碎骨也罢，反正我不做执笔官。”

留下了这句话，忆儿便自顾自地回了房，完全没有再看一眼整个愣住的苏漠。

苏漠看着离去的季忆离去的背影苦笑着，这句话给人的感觉还真是熟悉呢。

“……所有的后果我都会承担，失去神身也好，万劫不复也罢，反正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做！”

类似的句子，同样的语气，真是……越来越像了。

才受罚结束忆儿像是并不江接受教训，很快地实行了第二次的出逃。

她这一次很小心，并没有在光明正大地下界，而是偷偷摸摸地跑掉的，苏漠一下扫掉了桌上所有的东西，捏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在墙壁上，是心痛是不解是难受。

他知道忆儿一直对妖界感兴趣，也一直用了各种办法劝说她不可贸然闯入，又说她还小法力很浅，很难应付里面的局面，却不知这样说法，还是不能让她失去想要妖界的念头，甚至一而再地跑了去。

他颓然地坐在书楼里，想着是不是应该再去找她回来的时候，鬼差却找上门了。说是忆儿去了鬼界，和饕餮打了起来，坠进了冥河，生死未卜。

她是真不要命了吗？

苏漠赶去的一路上，心里完全是恐慌的。他已经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他的面前死过一次了，那样撕心裂肺地感觉他至今还记得，他才找回他多久？这样的事情就又要再来一遍吗？！她又要走了吗？！

他不许！

他不愿！

他到鬼界的时候，鬼王遗憾的告诉他，他们已经派出很多鬼差，可是就是没有见到人，大概是受不了冥河冰冷的河水，冻在湖底吧。冥河错综在整个鬼界，想要找一个冻在湖底的人，基本是没有可能的，更何况冥界的水任何人跑了都会绝对地不适，长时间泡着说不定还会折损修为。

可这样的说法，苏漠怎么可能接受？

鬼王活着了这久，也算是经历过上古浩劫，怎么不知道忆儿到底谁？

他叹息了一句并没有阻止苏漠，只是把那根他宝贝的脚链拿给了他。他说这是在饕餮周身的结界外找到的。

那铃铛被苏漠近近地拽在了手心，他的脑海莫名地浮现出一副画面，忆儿拼尽全力丢出了铃铛，被饕餮扫倒，摔进冥河的时候，微动薄唇，喃喃地说了一句：“这样，欠你的都还清了。”

还清了？

这样就还清了？

苏漠冷笑，季忆欠他与多少，上一世说无法回报，要是有来事会想办法补偿，可这就是来世啊！

苏漠不顾众人劝阻也跳下了冥河，他相信季忆不会死，她是帝俊最宠爱的神，法力一直都比他高，区区严寒的冥河怎么可能冻住季忆呢？

她一定还活着，自己一定能找到她。

苏漠不知道游了多久，在他要感觉不到自己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季忆，这已经是鬼界的第几层湖？他数不清了，忆儿昏迷着，朦胧间却还是睁开了眼睛。

“你不该来的。”

一句比冥河水还要冻人的话，苏漠却只是苦笑着当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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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的感觉又袭来了，苏漠的嘴唇发白，所有的事情都拼了命地往脑子里钻。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了，所有的一切，在想起最后一世再次死去的季忆，苏漠一惊睁开了眼睛，瞧见趴在不远处桌上睡熟的季忆，心里觉得那么踏实。

他记起了季忆第一次死的时候问他，他这么喜欢她，是不是因为她一直跟她在一起，日久生情了，他那个时候没能给出回答，她就消散了。

“不是日久生情，是见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那时你的眼里没有我，关心的全是帝俊上神，那一世你为了他死，我把你魂魄拼凑送了轮回，再接你回来，我一直陪着你，等着你自己发现我喜欢你，明明没有曾经的记忆，你却又去了妖界，那里有个你喜欢也喜欢的你的钟离溪，所以，不管我是不是先出现，你在意的总是别人，不会看一眼离你最近的我。

你再死去的时候，我就在想，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又能如何，我只要一直站在离你最近的位置就足够了，可是，六界之中已经再也没有你了，我是帝俊的一股念想，除去帝俊上神没有任何事物能抹去我的生命。

季忆，你可知道那时我地活着多痛苦？

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拼了命去做一件事，我却做不到，甚至连跟着你一起去死都不做不到。”

苏漠看着熟睡的季忆，轻轻给这了这个欠了七万多年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穷凤恶凰·完

感谢看到这里的朋友们，第三卷后日开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