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官·第二卷
楔子
西皇山。
望舒伏在案台上小憩。
他在半梦半醒间听闻小仙娥说天帝已到了正殿门口，却没去理会，只当自己没听见，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睡熟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半夜。
望舒他并未睡饱，本想回到寝宫再睡，刚坐起便被屋外的明灯彻底上闪醒了。
望舒不满地站起拉开屋门，瞧着带了一堆随从在他家院里喝茶的天帝皱起了眉头，不满的情绪全部展露在脸上。
天帝已经意料到望舒会有这样的表情，只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又给望舒倒了杯茶，“睡醒了？”
“没！”望舒一口闷下了茶，丝毫不把对方的身份和地位放在眼里，说话的语气甚是不满，“我倒是不知天帝屈驾来我这小破地方，还赖着不走是为了什么？！”
天帝给周围随从使了个颜色让他们全部退下，等到这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才再开了口。
“师兄还在生我的气？”
这并非小心翼翼的语气，倒是有些试探的意思。
“不敢。”望舒根本没有正眼看天帝，“你可是如今的天帝，想剔了我的仙骨都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况我那顽劣的徒弟？”
“说起这个，”天帝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放在望舒的面前，“她的第一份记录完成了。”
这也是他专门跑到这来的原因。
天帝话音刚落，望舒的脸色变了变，看着似是有些惊喜，但他没有伸手拿过桌上的记录，眼神带着一丝的威胁看着天帝。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执着于那段已经消失的历史，我只知道，要是我那徒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这天帝的位置也别想安稳坐下去了。”望舒先把狠话放了出来。
“一直没有机会问师兄，你当初为何要收养她，还取名‘季忆’？”
天帝只当做没听见，继续问着自己的问题。
“天界众仙多数是苦修来的，谁愿看着自己的徒弟轻松就超越自己？当时还有天降仙胎是不祥的说法。”这问题望舒回答得不情不愿的，“我不愿看她孤零零一人，又觉得自己和她有缘，这才把她养在身侧。”
“有缘？”天帝的笑容变得有些奇怪，“师兄可知道帝俊上神钦点的执笔官里……就有一个叫做季忆的？就是那位亲手记录着帝俊上神一生的执笔官。”
“帝俊上神钦点的执笔官那么多，我哪知道谁是谁？”望舒挑眉，只当不知道天帝想问什么，给出的回答极其敷衍，“若你说的是那个记录帝俊上神一生的仙官，她不是和帝俊一起仙逝了吗？这些消息，天帝怕是比我清楚多了，还来问我作甚？”
“我只是觉得，师兄和帝俊上神相熟得很。”
天帝的一句话惹得望舒大笑：“天帝这笑话还真好笑，帝俊仙逝的时候我还未出生呢。”
“是，”天帝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瞥望舒，手指划过了平滑的大理石桌面，“师兄出生的时候正巧妖界发现了被冰封住的王。那位妖王最近离开妖界了，师兄一向与妖交好，有没有听说一二？”
听着这些话，望舒一下收起了所有的表情。
他把唇抿成一条线，他站了起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天帝，连表面的恭敬也不愿维持。
“白澈，我百年不出西皇山便是不愿管六界之中的事。当年我自请了上神的封头不愿与你争天帝的位置！怎么？你当真以为我望舒是好欺负的？”
“师弟不敢。”面对盛怒的望舒，天帝只是低下了头。
“不敢？”望舒冷笑，“你这一连串的套话都想好了，哪里是不敢？”
天帝并未再说话，望舒却是一拂衣袖：“白澈，我们就在这把话说清楚了。你天帝的位置，我望舒看不上，就算真看上了仅我一人便能把你赶下来，犯不着和妖界联手！我现在也只是散仙，不在你的天宫不需听你的号令。”
“师兄消气，你真误会了我的意思，”天帝的声音不高，“我是来请师兄出山的。”
“我刚说的话你还是没听明白？”望舒皱眉下了逐客令，“西皇山不欢迎你，我更不愿见到你，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
天帝已经站起了身来，却并没有离开，只是对着望舒的背影继续说着：“师兄的天资一直比我高，上神的位置也修得轻松无比，师兄想坐天帝的位置我还求之不得。我只是不明白，师兄明明拥有这般强大的力量，为何要退居六界？”
“最后一遍，走！”
望舒垂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他闭起了眼睛，像是在隐忍着胸腔里的怒火。
“如果师兄改变想法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毕竟不管上任天帝还是我都没有认同你答应削去上神位的请求，你依旧是六界最强的望舒战神。”
“哐啷——”
望舒一挥手对着天帝的位置摔了一个茶碗。
待茶碗碎应声碎成几块，天帝已经不在这个院内了。
“战神望舒？”望舒抬起了嘴角笑得凄惨，“那不是已经死了三万年的人了吗？”
他早已经答应别人不再弑妖，曾经沾染在手上的鲜血好不容易干涸，他怎肯在踏入那个不见底的深渊？
望舒叹了一口气，瞧着桌上天帝遗下的记录，不由随手拿起翻看了起来。
谁知这一看便入了神。
虽只是薄薄的一本，等看完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白光，翻过了最后一页，望舒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他合上记录，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那徒弟都把故事记录成这样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出声的是刚巧来找望舒的滕九上神，亦是苏漠在这天宫的师傅。
滕九不顾女神风范双手叉腰望着望舒：“天帝刚来把记录给我看的时候我险些没吓死，你这徒弟是怎么教的？当了几百年执笔官，怎么连如何记录都不知？”
“这不是很好吗？”望舒的嘴角依旧是止不住的笑意，“能记成这样已经在我的意料之外了。”
“还有苏漠那个臭小子！”滕九看着望舒的样子皱眉砸嘴，“这样就敢知会天帝说是任务完成了？”
“苏漠么？”
望舒笑着，却并没有再说下去。
要是苏漠跟着，有这样的结果还真是再自然不过了。
“他们两人虽不和，可现在是共荣辱的事，怎么能就那么放着不管？！”滕九嘀咕着。
他们两人可没有不和，我认识他们比你都早，你都不知道苏漠最擅长的便是帮季忆收拾烂摊子，你把这记录给苏漠看，他说不准还会说季忆那妮子已经做得很好了。
望舒在心里回着滕九的话，嘴角的笑容是止也止不住。
对了，季忆的身边还有苏漠跟着，自己应该不用太担心了。
上一世那般惨烈的收场，望舒只希望这一世季忆能安逸地度过，他刻意藏起了季忆，却还是无法改变她注定的命格，既然又遇上苏漠了，只能祈求这一世能两相安吧。
“对了望舒，你素来爱看书，季忆那书楼里的书你可都看过了？”唠叨够了的滕九突然换了话题，一脸严肃地望着望舒。
“全看了。”
“那么你应该知道这份记录过程基本都不一样了，可故事的最后……”滕九顿了好一会，踌躇了好久才继续开了口，“天帝……真的只是单纯让他们去记录吗？”
“滕九，有些话，你心里知道就行了。”望舒摇了摇头制止滕九继续说下去，“千万不要说出来，最好是想都不要去想。”
“我只是担心。”滕九咬住了下嘴唇。
“徒劳。”望舒摇头。
“望舒，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滕九拿起了被望舒放在桌上的记录，手指划过书面，眼里尽是水雾，“我还没有尽到一个师傅的本分，还有好多东西没能教会他。”
望舒知道滕九所担心的，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们总会回来的。”
其实望舒的想法和滕九相反，他不想他们归来的那般早，甚至希望他们能晚些回来便晚些回来。
这六界已经不像他们离去时那般和平了，那暗涌就算是不出西皇山的他都能感受到。
比起现世，说不定是在过去的他们更加安全。
要是她能开心的度过这段时日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