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军队整齐开道，雍容华贵公子缓步走来，不正是南阳城主赵舟云。宁修冉起身迎城主，也不顾得身后那凛凛杀气的罗刹鬼上官斐了。“城主您？”

“先生！”赵舟云面露难色，受了些许惊吓的样子，赵舟云就一身娇肉贵的公子哥，半点功夫都不会。

“先生的计划确实天衣无缝，但只有一个漏洞。如此大规模的人员迁移，难免不会让人心生疑虑。碰巧我也就是抓了个人问问，也就问了个大概。”上官斐说的轻描淡写，实际是他抓了几个先前转移出去的南阳城人，略微恐吓几句便和盘托出了。即便对方是个硬骨头，上官斐也多得法子让他开口，自然是那地狱般的刑罚。

“上官将军，赵城主虽是南召皇族遗孤，却没半点复辟之心。只求安稳度日，还请将军开恩。”宁修冉自知此刻的处境已是俎上鱼肉，但求这令人闻风丧胆的血衣罗刹能有些许个怜悯之心，莫要了赵舟云这当了一辈子活菩萨之人的性命。

“先生觉得大周会留一个南召皇族人的性命？只要赵舟云活着一天，就给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南召旧党一天的妄想。还是先生觉得我会愚蠢到如此境地，放一个随时会给大周带来祸端的隐患一条生路？”上官斐言之凿凿。宁修冉再笨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来南阳城一年多，那些妄想复国的南召激进之人来了一批又一批，赵舟云的家门槛几近踏破。千军万马立于前，等待着他们的唯有死路一条。

“我赵舟云一人死不足惜，赵家全家愿欣然赴死，请将军莫伤无辜百姓。”赵舟云凛然大义，已是阶下之囚却不失皇族姿态。若是那南召君主有他半分仁义，南召何故亡国。她想救赵舟云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她有能同上官斐谈判的筹码，可不管怎样的筹码对上官斐来说都太小。他手握大周的精锐之师，有着皇帝的宠信，显赫的身世，别人穷极一生求而不得的东西他都有了。

一年前她下山，盘缠用尽，流落南阳城外，若不是赵城主仁慈施舍一餐，她早就是那黄泉饿死鬼了。奈何今日，却不能保恩人一命，实在有愧。南阳城早该不复存在，若没有赵舟云不会存在于今日。其实赵舟云也心知肚明，南阳城不会支撑太久，他终究是南召的皇族后裔，他的身份本就是一种难以消除的隐患。

“将军！”宁修冉跪地，师傅说过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她虽然怕死却不能不救赵舟云，“草民知道赵舟云城主的身份本就是一种隐患，只是城主有恩与我，草民愿代城主赴死，只求将军放过城主和无辜的百姓。”

上官斐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还挺有胆识，甚是有意思，他本就没有杀赵舟云的打算，大周皇帝吩咐过他赵舟云乃仁义之士，杀了只会让天下人诟病，还会在南召百姓心中留下仇恨的种子，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只因一时来了兴致，想看看宁修冉的反应，“好胆识，只不过你的筹码太小，还不能撼动我。”

自己的筹码确实太小，她一介平民，性命同草芥无异，只是她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筹码可与上官斐博弈。“将军想要什么筹码？”

上官斐抚摸着自己的战马，宁修冉怎么说也是轩青门的人，留着日后兴许还有用，“容我想想，既然你说愿意代替赵城主一命换一命，那就把你的命给我如何？”

宁修冉不知上官斐在打什么主意，“将军的意思是收下我的命换赵城主的性命吗？”

“正是！！”

“那南阳城的百姓呢？”

“皇帝陛下说了，只要此次叛乱平息将大赦天下，我自然不会动南阳城的百姓。”

大赦天下？原来上官斐一开始就没取赵舟云性命的意思，方才还说的言之凿凿，现在看来是自己落入他的圈套，可恶，“我愿意将我的性命交与将军，请将军饶过赵城主和无辜百姓。”

宁修冉还是不放心，她必须求个心安，如此大起大落她不得不多想，“将军可愿对天起誓！！”

“你信不过我？”

“草民只想求个心安。”

“好。我上官对天起誓，绝不伤赵家及南阳百姓一分，若违此誓人神共诛，魂散魄消，永不超生。”上官斐的毒誓似罗刹血言，令人胆寒心惊，“既然如此也请先生起誓，若他日背弃于我，将于南阳五万人共化枯骨。”

看到宁修冉睁大的眼睛和惊恐的神色上官斐知道她显然是被震慑住了，不过她的表情倒是挺有意思。

“我宁修冉对天起誓，誓死效忠上官将军，若违此誓，将于南阳之人共化枯骨，人神共诛，魂散魄消，永世不得超生。”宁修冉还是生平第一次发毒誓，心里难免后怕，她以前也发过誓，虽说没遵守过几次，只是这次不一样了，这个人是上官斐，她若违背了誓言后果不敢想象。感觉像是被恶鬼架刀悬与头梁之上，这把刀还不是悬在她的头颅之上，而是南阳那五万人的头梁之上，好你个上官斐。

“先生最好谨记此誓，若是背离了誓言，就算天涯海角我上官斐也会凑齐南阳五万人头，供奉于先生坟前！”上官斐翻身上马，南玉程默不作声的跟在上官斐的身后，今日将军的心情还不错。

“先生。”赵舟云含泪叹息，“都是赵某无用，让先生舍命救之。”

“城主莫要自责，那日若不是城主，宁修冉早已曝尸荒野。城主救命之恩，宁修冉无以为报，请城主受我一拜，日后多多珍重。”

“先生你这是折煞赵某了！赵某就一庸夫，先生才智过人，愿屈尊庇佑，乃是上苍怜悯。奈何赵某无用，令先生受累，该是先生受赵某一拜才是。”

“城主万万不可，您是主我是仆，为您尽心是我的本分。城主行此大礼，我实在受不起！”

赵舟云，“先生日后珍重，跟了这上官将军无异于与虎谋皮，先生可要当心了。先生于赵某人和南阳百姓的大恩大德，赵某无以为报。”

“城主言重了！”赵舟云真是愚钝，上官斐都说了皇帝会大赦天下，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他们，现在说的像是宁修冉凭借一人之力救了整个南阳城一样，她实在心虚。不过日后回轩青门说不定还能在师傅面前吹嘘一番呢。忆起往日种种宁修冉心中万般不舍，感慨万千，“城主您早日上路吧，请恕修冉不能相送。”希望赵舟云日后能平安度日吧。

“先生保重。”赵舟云流连几步，渐渐远去，宁修冉目送其离去。就在半个时辰前她还抱着英勇赴死的准备，此刻非但没满足她大义凛然的愿望，还另谋了一条生路。恐怕这就是吉人自有天相吧，师傅保佑。宁修冉拍拍胸口，还活着，着实不易。

血衣军浩浩荡荡的进了南阳城，昔日繁华的街头，不见人影，唯有军队有条不紊的行进声和那哒哒的马蹄。酒招扶风飘，不见故人影，犹如一座死城。

夜色渐渐深，血衣军入驻南阳城。上官斐带人去了南召皇宫，虽说南召不比大周国力强盛，却也是富饶之地。南召旧宫，算不上气势恢宏倒也金碧辉煌。

大殿内玉柱盘龙，好生气派，金顶琉璃璀璨，熠熠生辉。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孤零零的正对着大殿门口。上官斐矗立在大殿前，望着殿内那一座孤椅，想起幼时有个人跟他说，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身不由己，心不由己，事事皆不由己。恐怕这就是世人所说的高出不胜寒，他对那个位置从不感兴趣。

将士们都已安顿妥了，就在几个时辰前这座皇宫，这座城，宁修冉还都是来去自如，此刻她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怎么想她都觉得自己算是招降了，要是给师傅知道了一定会骂她是个软骨头。不对，这叫审时度势，良禽择木而栖。

宁修冉抱着一根朱红色的柱子唉声叹气，还时不时拿头撞柱子，“先生，将军请您过去前去！”

宁修冉着实给吓了一跳，她记得眼前这位俊朗的将军是罗刹鬼的副将南玉程，生的倒是俊。她不由多看了两眼，宁修冉来到上官斐的门前。南玉程把人带到便转身离去，摇曳的烛火下上官斐依旧是白天那副样子，森森的冷冽之气，让人不由得想后退。

脱去盔甲的他穿了一身短装，坐在一侧，眼底似寒冬之冰，宁修冉虽不惧怕他，可这人她也不是多想见。“将军。”宁修冉先开口，简单行了个礼。上官斐并未做声，打量着眼前的布衣俏郎，宁修冉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将军，不知您叫草民前来所谓何事？”

上官斐起身，冬日寒风扑面，宁修冉似被刮了一身霜雪般不由的后退一步。“我来跟你说说我的规矩，既然是我的人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将军所言极是。”宁修冉低眉含首，不就是打算给我来个下马威，说的好听。

“第一：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我不喜欢别人跟我问东问西。第二：我让你做的事，只管去做，不问缘由。”话语间上官斐已走到宁修冉的身边，宁修冉头低得更低了，“第三：你只需听我的命令即可。”宁修冉跟弯着腰已没什么差别，发带飘落在她的额前，她的头不偏不倚地碰到上官斐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