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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枇杷亭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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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莱剑宗的本岛不大,只与周国都城相仿,岛上景致也平平无奇,不过是山石草木而已,颇有人家坐落其间。柯莳从前并未到过东莱,因此她自通路阵降落到阵点石台上时,很是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东莱剑宗既是东洲第一大派,柯莳便想过此处应当如何磅礴庄严,却不曾想只是座小岛罢了。

赵芝拿着东莱的函书与升龙剑宗掌门的手谕正与石台边上等候的东莱弟子交接,李神都先行跳下石台,在附近寻了高处观景。一行人分得并不开,聂、柯二人跟在李神都身后,见她远眺许久,最后叹了口气:“回程时我们借道净天泉,顺带带你们见识净天泉的碧波海。”

众人又逗留片刻,待到赵芝的事情办妥,在一旁侍立许久的东莱弟子便上前引路:“东莱剑宗孙越恭迎诸位升龙剑宗前辈、道友光临。诸位的休息之所早已准备妥当,请随我来。”

她拱手一礼之后,缓步走在前面带路,间或介绍两句岛上的风物。原来这小岛只供外门弟子及东莱弟子们的家属居住,同升龙剑宗山下那座寻仙镇类似,而东莱剑宗的山门则隐在蜃境之中。

“蜃境入口便在此处,诸位且看。”孙越领着升龙剑宗众人走到了这小岛中心之处,此处建有一方玉质高台,于阳光照耀下荧荧生辉。她拿着弟子令牌于栏杆上拂过,台上忽有光影流转,空气如水般波动,众人只见一道接天玉阶自这波动中逐渐成形,好似彩虹般不知其首尾。等那玉阶稳固下来,孙越忽然转头道:“诸位道友,一旦踏上此阶,须噤声,切莫回头,随我一直走便是。”

她登上玉阶,赵芝紧随其后,然后是李神都等人,柯莳和聂焕这些金丹、筑基弟子落在后面。玉阶之上覆着一层轻薄的雾气,看久了便有些眼花,仿佛有重影一般。柯莳使劲眨了眨眼,神识收拢,专心看着前路,岂料眼前的光景更加恍惚。她正欲动作,发现自己的左手被人自后握住,是聂焕的手。聂焕在她的掌心中挠了挠,接着在柯莳手心写了“幻术”二字然后松了手。

柯莳于是心领神会,不再低头看台阶,目光只看着那前面的引路人。不知走了多久,登了多高,玉阶两侧涌上无尽云气,前面的师长同门的身影皆消失不见,只得孙越蓝色的背影还在前头,柯莳越走越疲倦,忍不住地打哈欠,泪眼朦胧间只觉得东莱剑宗故弄玄虚。那走在前面的孙越仿佛听到这话一般,转过身来,站在台阶之上:“到了。诸位道友请下台。”

柯莳一激灵,醍醐灌顶般醒来。眼前哪儿还有什么玉阶、云雾?她站在一座无边玉台之上,正对着沉入海中的夕阳,所谓残阳如血,血色光晕将整个海域染成一片鲜红耀眼的异景,叫人心神摇曳。孙越袖手而立,只道:“东莱虽无殊胜海景,这残照赤海的景色可能勉强入各位道友的眼?”

柯莳一时尴尬,这位孙越道友想来是听到了李神都的话,特意以此还击。赵芝等人虽不知其中关节,也隐约察觉气氛似有不谐,正要顺势夸两句,打个圆场。却见李神都敷衍地拍了拍手,接着转头对聂、柯二人道:“比完就去看碧波海。”

一时间无论是孙越还是赵芝,脸都绿了。

柯莳看见孙越的腮边泛起点绯红,倒不是羞涩,纯粹是被这口气给憋的,她估摸着这位孙道友的后槽牙都咬紧了。柯莳的余光又扫到李神都脸上,小师叔祖的倒是抄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位东莱弟子,看来她的确是故意的。聂焕倒是漠不关心地扫过一眼四周之后,低头看着面前爬过的一只蚂蚁,这玉台上竟然有蚂蚁?剩下的人,努力一些的如同自己师父赵芝,正在想怎么打圆场。胆小些的如同丁一和文絮,缩到一旁站着,还在止不住地打哈欠,还有两人干脆就还没从幻境中回过神,摇摇欲坠。

柯莳心下哀叹一声,拱手出列:“残照赤海的景色名不虚传,孙道友有心了。只是天色不早,还请道友为我等安排住处,我等也好整理一番,再行领略贵宗的风土人情。”

不料孙越冷哼一声,还要发难,柯莳备感头痛,李神都此刻的玩心已起,便是不看,她也知道小师叔祖已经微微笑起来,只求这位孙道友顺着台阶下去,免得场面越发难堪。柯莳求助似地看了聂焕一眼,聂焕抬头看了看柯莳,而后目光越过孙越,看向她背后。

有人来了!柯莳松了口气。果不其然,那同样穿着浅蓝法袍的男子疾驰而来,张口便训斥道:“阿越!你怎地将升龙剑宗的道友带到此处来?!无礼至极!还不快给人家道歉!”

那孙越还想辩驳,被这男子一瞪,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草草一礼,脑袋还是被男子摁着低的头。男子教训完孙越,倒是郑重地行了一揖:“东莱剑宗周致,见过李师叔。”

而后他便越过赵芝,抬手遥遥对李神都一请:“李师叔请。”

哦,剑道双璧的周致。柯莳心中了然。

聂焕跟在后面,默不作声地看着周致,李神都当年怎么评价这位戏中剑仙得意弟子来着?

裹脚布也太过分了些。

下了玉台,又自幽径中朝下走了数十丈,到山腰一处平台,一行人自满目荒草杂树中抬眼看去,眼前的风景豁然开朗,这蜃境原是一座依山而建的繁华大城。这山的形状同本岛形状一模一样,却大了百倍不止。山石之间,雕梁画栋鳞次栉比,自山脚而起,层层叠叠沿着山势一路攀升。夜色将至,无数的阁楼高台皆是张灯结彩,将整座山照得通明如昼。不时有修士御剑往来,宛如流萤飞舞盘旋。有夜风自城中吹过,朝大海而去,裹挟着城中的乐声、歌声还有叫卖之声,竟是一派热闹的凡世景象。

无怪乎周致训斥孙越无礼,对比之下,此处确实荒芜偏僻。

周致御舟而起,邀众人上船。升龙剑宗的歇息之处原是在山的东面,正与此地相对。三刻钟之后,众人来到一处临崖的平台上,此处建有一座庄园,院子被二层小楼围出四方,这院子同李神都那处云归崖的正院差不多大小,住下二十来个人算不得拥挤。其中有花草树木,山石流水自是不提,炼器炼丹的场所也一应俱全,东莱剑宗准备得十分周到。周致将这庄园中的场所一一介绍之后,又道:“掌门今日已经收到升龙剑宗道友们抵达的消息,但诸位道友远道而来,难免劳累。不如今日先好生休息,明日辰时我再引各位去见过掌门。”

“有劳周师兄。”赵芝谢过周致,又听他道:“不过诸位若是想要逛一逛这蜃境,也请不必拘束。东洲其他宗门的道友泰半也已至东莱,若有切磋论道之雅兴,还请同往北面海上的断浪台。”

一言以蔽之,曰,山城之内不许斗法。这自然是要遵守的,众人颔首应下,周致便带着孙越离去。

一夜无话。

次日辰时,周致果然准时前来,身边有童子数人抬着几大筐黄澄澄的枇杷,一同进了院门,真是奇了怪哉。元婴修士们倒是不曾询问,小辈们时不时瞥两眼这正厅中的枇杷,露出点好奇。

周致笑道:“枇杷是掌门嘱咐我们送来的,这几日的枇杷正甜,他亲自摘下来,送给东洲同道们尝尝鲜。”

“多谢吕掌门一片心意。”赵芝领着弟子们拜谢,李神都也跟着一礼,东莱剑宗掌门的心意,便是她也不敢不谢的。赵芝和周致又聊了些闲话,周致见升龙剑宗的小辈们对枇杷很有些好奇,便主动开口解惑:“我们掌门喜食果蔬,其中尤爱枇杷的甜与樱桃的酸。他在自家院子后面种了半山的樱桃与枇杷,并自名为枇杷亭主人。今年恰逢枇杷丰收,甜美之至,有心与人分享,各位道友且放心吃,若是不够,再着童子们去摘取便是。”

于是升龙剑宗众人纷纷拿了几个枇杷在手上,剥皮尝过,果然鲜甜多汁,果香馥郁,是上好的枇杷。夸赞一番之后,又洗漱整理,他们便随着周致一同前往山顶之上的道一观,谒见东莱剑宗掌门吕闻潮。

道一观原是道一真君的故居,宗门后人因为尊崇道一真君的缘故,数万年来也未曾更改变动过一砖一瓦,因此这东莱剑宗最核心最庄严的场所实则小得可怜,不过寻常人家堂屋的大小。里面的装潢也颇为简陋,左右不过书架一座,香炉一尊,书案一张,茶水一壶,以及蒲团二三而已。二十多人若是全进观里去,难免拥挤。因此周致只引着李神都、赵芝以及赵芝带着的柯莳一同入内拜见吕闻潮,余下众人只能侍立在观外。

吕闻潮此人,与名字给人的印象略有出入,是个长着八字胡的秀士,眉眼细长,面色白净,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模样,眼角微微有些细纹。任谁也想不到,他和李寻源一样,已然执掌宗门一千多年。他常年穿着一袭宽大黑袍,右手的袖口有一圈白色云纹,袍子的底边则是环绕着水蓝色的浪涛纹路。对东莱剑宗稍有了解的修士都晓得,这身袍子乃是道一宗末代掌门孟水云炼制的法宝,名为水云袍。水云袍同道一宗的掌门信物照天镜一起,被称为道一宗的至高法器。当年道一宗分裂之时,照天镜落到了孟水云爱徒——霍裳手中,霍裳以此为据,离开道一宗,自称正统,建立了小缘宗。而传闻中,本是孟水云为霍裳炼制的水云袍,却落到了大弟子敬休手里。敬休失了掌门信物,再也聚不拢讨伐吴山君之后,元气大伤的道一宗,宗内各种势力相继离开宗门,自成一派,千年之后,道一宗已分为五家。敬休郁郁而终,其弟子继位后,不愿再背负道一宗之名,遂从东莱岛的名字,更名为东莱剑宗。而水云袍则作为掌门信物,代代相传。

言归正传,吕闻潮见几人入观,抬手为她们沏了三杯茶,招呼李神都等人快坐,看起来没有什么架子。入殿的三人却不敢怠慢,又是郑重行礼道谢之后才好接茶。按成例地,吕掌门问过李掌门是否安好?小友们远道而来是否劳累?在东莱的居所是否舒适之后,才开始聊一聊闲话。却是先从柯莳开始。

“久闻柯小友的名声,老夫一直没等到小友来东莱游玩,心中甚憾,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啊。”吕闻潮笑意盈盈,眼角的褶子越发地深。

“吕掌门谬赞了,莳天资平平,却有虚名,心中时常不安。岂敢劳吕掌门挂念?”柯莳一揖。

“柯小友少年英才,却不自傲,难得难得。我有个弟子,同你一般年纪,名为孙越。我听周致说,你们昨日已经见过了?如何?”吕闻潮继续问。

“孙师叔乃是一代天骄,柯莳望尘莫及。”

“柯小友何必自谦太过?我说阿越为人自傲,目中无人兼之坐井观天,正要借此次大比磨一磨她的性子。若是她与你交手,还望柯小友不吝赐教,教她一教。”

柯莳汗都出来了,只能连连拱手后退:“岂敢岂敢......”

“我这徒孙,本是个愚笨之人,不敢与吕掌门相提并论的。”李神都适时出口,替柯莳解围:“我观孙小友确实了得,一手幻术出神入化,必是吕掌门悉心教导之故。”

吕闻潮捻须微笑,却道:“我这弟子全靠余萍师弟教着,我没什么本事,只能做做掌门,装装样子罢了。”

“掌门师伯!”一旁的周致也觉得这话不妥,欲要出口劝阻。却见吕闻潮话锋一转,又开口了:“正巧。李师妹,周致你也是晓得的,余师弟的得意弟子,虽然不如师妹你天资过人,这些年修行也十分勤奋,勉强同你合称剑道双璧。本次大比,于东洲宗门都至关重要,若有要紧的时候,还盼着你们双璧合一,携手共进啊。”

李神都一哽,赵芝突然开口道:“东洲宗门本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共损,我升龙剑宗自然与东洲同道们共进退。赵芝久慕周致师兄大名,还望周师兄得闲指点我一番。”

“哪里、哪里......”周致无话可说。

“好得很、好得很!”吕闻潮看了看赵芝,抚掌一笑,又道:“小友们只管好生休养,待到大比之时,一展身手足以。若有疑虑之处,也尽管提出,我们东莱剑宗必定鼎力相助的。”

柯莳不意自己师父竟有此番发挥,又深觉这位吕掌门是个难缠的角色,悄悄扫了吕闻潮一眼。未曾想这一眼的功夫也被吕闻潮抓住,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口了:“柯小友似有话说?”

柯莳头皮一紧,忽地想起自己先前关于枇杷的疑惑,也不管失礼不失礼,抛出来应个急:“听闻吕掌门喜好枇杷和樱桃,那这两样果子,不知掌门更喜欢哪一样?”

“樱桃。”吕闻潮瞧她一眼,有些意外。

“为何是樱桃呢?”

“樱桃酸甜本无常性,瞧着红润饱满,入口却说不得酸涩难耐,便是一枝枝头的樱桃,酸甜也不一,有趣得很。枇杷则不然,一棵枇杷树,若是头年结出的便是甜枇杷,那大概就一直是甜枇杷了。”吕闻潮耐心解释。

“既是如此,吕掌门为何是枇杷亭主人呢?”柯莳再问。

“哈哈哈,原来是此处。”吕闻潮拍案笑道:“我原是想自称樱桃亭主人的,可门中上下一致反对,说什么樱桃亭主人的称号不够有大宗风范,丢人显眼。说甚么‘你既然也喜食枇杷,叫枇杷亭主人也一样’逼迫我改了名号啊,呜呼哀哉!”

周致和赵芝二人板着脸笑不出来,面无表情看着剩下三人哈哈大笑,屋子里一时间充斥着愉快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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谒见过吕闻潮之后,升龙剑宗众人便可自行散去。李神都和赵芝带着剩下三个元婴修士径直回了休息的庄园,余下的同门要么跟着回去,要么打算下山去游玩一番。聂焕许多年没来过东莱,故地重游,倒起了观景之意,想寻些幽静所在走一走,柯莳便陪着她一同慢悠悠地沿着小道转山。

蜃境虽为海岛,其上却也颇有流水潺潺。二人往僻静处去,寻到一条栈道,只两人宽,其上覆着厚实的青苔。栈道当面便是一座小小的瀑布,不甚险峻,其下是一潭清溪,银鳞的小鱼成群结队在其中翻腾戏浪,很有些意趣。两人倚着栏杆,低头看着小鱼,无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忽闻栈道之上传来人声,声音清亮如银铃。聂、柯二人皆是侧头望去,见一少女鲜妍明媚,戴着金银丝错编的抹额,抹额正中间镶着颗赤金色的宝石,她额前的刘海被扎成精致的小辫子,自额头两侧垂下,间杂着银色细线。后脑勺马尾短短的,走动起来时,同小辫子一道左右晃荡,自耳后显出点尖儿来。这着赤色剑袖的少女正挽着一位宫装女子撒娇。那女子生得温婉,一身淡兰色宫装暗袖着几枝桃花,一枝自她的袖口攀到肩头,浅浅地显出一点粉来。

柯莳只顾着看来人,因此没看到聂焕神色大恸,连带着嘴唇都失了血色。回过神来时,聂焕已经贴于栏杆边上,对来人行了一个几乎及地的长揖。柯莳不解其意,但见聂焕如此,下意识跟随她长长一揖,直到两人路过。

那少女“咦”了一声,见她二人皆着升龙剑宗的法袍,随口道了句:“免礼。”宫装女子并未出声,二人渐行渐远。柯莳只隐约听到:“升龙剑宗的弟子们这么讲礼数吗?哈哈哈,师父你看她们好呆......”

“清玄不得无礼......”宫装女子轻喝一声,二人转入拐角,再无声讯。

“聂焕,你怎么突然......”柯莳起身正要询问,忽然止住声音——聂焕以手掩面,哭得无声无息,竟难以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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