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玉没有失言。

金絮把那串葡萄上每一颗都剥好后，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还有修士的惨叫声。

虽然看不见，但应该是他赢了，在原著设定里，作为主角的金月生第一能打，作为反派的慕长玉与他不相上下。

区别在于一个是剑道正统，一个是歪门邪道，一个是靠天赋和机缘，有金手指，主角光环，另一个则是纯靠天赋，外加命硬。

这样看来，她还是挺偏心的。

金絮擦了擦指尖，去碰薄如蝉翼的半透明结界，发现出不去，只好歇了过去帮忙的心思。

也许在慕长玉看来，废物如她，不去添乱就是万幸了。

金絮压下心里的焦急。

不好意思，是我太没用了。

她垂眼，盯着脚尖，夕阳洒在地面，残红如血。

金絮的心里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你怎么不吃葡萄？”一道微哑的声线传来，尾音带了抹笑。

金絮抬起头，看见了她等的人。少年满身是血，玄色劲装上的银线莲花纹被染得绯红。

慕长玉手上，脸上都是血痕，高束的马尾也有些散乱，怎么看都是一副战损的模样。

可他眉眼淡漠，唇边含笑，还把不知从哪弄来的长剑架在肩头，漫不经心地说：“大小姐，不会有人追我们了。”

金絮：“！”

“你把他们都杀了？”

慕长玉抬手抹了抹唇角血渍，摇头道：“没有，杀了还得埋。”

“我只是把他们打得动不了，要休养好几个月而已。”

金絮：“！！”

她真的不能理解，那么好看一张脸，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来。

慕长玉走进茶棚，用茶水淋干净了手，捏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挺甜的，你为什么不吃？”

金絮：“……”

不是，这么血腥你也能吃得下啊。

她抱起阿银，躲在一边。

慕长玉挑了挑眉，没见惯杀戮的人是习惯不了血腥味的。

他和她从来就不一样。

“启程吧，去灵隐仙山。”见她躲避，慕长玉想要分道扬镳的心更加强烈。

云和泥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金絮怂惯了，此刻不知哪来的勇气，抱着阿银往反方向走。

她不要去灵隐仙山，不要解开反吞蛊，不然以慕长玉的心性，一旦重获自由，就会杀她助兴。

或者打的她下不了床。

金絮低头就走，慕长玉还在解缰绳，发现后喊她：“跑什么？”

金絮没理他。

慕长玉又道：“金大小姐？”

还是没人应声。

他提高了音量：“金絮？金阿宝！”

少女的步伐停了停。

这不是金絮的本意，而是她面前出现了薄薄一层结界，挡住了她的去路。

金絮无语，你们修士真的会玩。

她停在原地，一动不动，慕长玉只好过来拉她，他人还挺好，先拉的是她怀里的猫。

阿银喵喵叫了两声，怪可怜的。

金絮抱的更紧：“它是我的。就算我跟你分开，它也归我。”

慕长玉：“……”

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金大小姐，你看到了，这路上并不太平，除了我没有人能护你周全。”

“别任性了，跟我回去吧。”

金絮还是不肯，慕长玉深吸口气，想拉她的袖子，发现拽不动后，他耐心全无，直接弯下腰，把人扛在了肩上。

突然失重，金絮被吓得轻呼一声，阿银也趁机溜走了。

她瞪大眼睛：你这猫怎么一点都不讲江湖义气啊。

“慕长玉，你放我下来。”

金絮手握成拳，想捶死这厮，却发现少年人的脊背远没有她想的单薄，只是穿衣显瘦罢了，还打的她手疼。

“别乱动，听话一点。”慕长玉似安抚道：“等解开反吞蛊，我保证不杀你，也不心存报复。”

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金絮不信：“你就不是那种好聚好散的人，那些惹过你的哪个有好下场？”

慕长玉把她塞进马车里：“大小姐这么了解我啊？”

金絮看了眼在他身上蹭来的血迹，皱眉道：“你慕长玉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少年点点头：“我是睚眦必报。”

他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一身干净衣衫，递给她：“但你没惹过我。”

金絮愣在那，半天才接过衣服，是上衫下裙，月白色配梅子青，是她自己的衣服，还是她喜欢的颜色。

看来也是他从金家拿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小子的审美挺好的，衣服上绣的是玉兰花，素雅清淡。

“慕长玉，你确定我没惹过你？”金絮拉上车帘换衣服，低声问道。

少年自觉走远，等她掀开车帘他才回眸，目光有些不自在，回应道：“就一件事，你不许再跑。”

金絮：“……”

那你对我的容忍度还挺高的。

她抱着阿银坐在驾车的少年身边，作死道：“那我要是再跑呢？”

慕长玉面无表情：“打断你的腿。”

金絮眸光微闪，别人说她是不信的，但慕长玉真的能做出来。

她又悄悄挪远一点，抬手指了指他的脸颊：“你的伤不处理一下吗？”

“又不会死。”慕长玉无所谓地说，他活了十七年，还没见过因为这点区区小伤就去世的人。

金絮小声解释：“可能会留疤。”

慕长玉道：“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娇气？”

金絮：“……”

她发现慕长玉真的很适合专治各种矫情。

夜里赶路漫长又无聊，金絮破天荒有些睡不着。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猫，爬出车厢来找慕长玉说话。

“你不累吗？”她好心问。

少年掀了掀眼皮：“那换你来赶车，我去睡觉，如何？”

金絮选择了沉默，她其实话并不多，在不熟的人面前还很高冷，只是茫茫人海，她很难找到愿意听她说话的人。

金絮下意识觉得，慕长玉这里是安全的，她轻声道：“你为什么会被我小叔叔相救，带回金家？”

这个细节金絮自己都没写。

也可能她写了，但她忘了，一本书里那么多细枝末节，有时候逻辑不通也很正常。

慕长玉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嗓音低沉：“我能说实话吗？被他相救，算我倒霉。”

金絮听懂了，如果不是金月生救了身受重伤的慕长玉，他也不会中反吞蛊，来给她做牛做马。

毕竟谁又愿意做牛马呢？

但在原著里金絮是没写反吞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穿书带来的蝴蝶效应。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不知道反吞蛊要怎么解除，她只是装成知道的样子，吊着慕长玉。

金絮有些心虚地瞥了他一眼：“慕长玉，你喜欢吃糖，对吧？”

少年侧过脸来，看着她：“金大小姐，你又有什么坏主意？”

金絮从荷包里倒出一把糖，捧到他面前：“我的都给你。”

对不住，还有谢谢你。

不管反派他日后变成什么样子，现在的慕长玉没有对她做过一件坏事。

金絮早就不讨厌他了。

*

天色微亮，马车停在孤城门口。

慕长玉盯着手心里花花绿绿的糖纸，想起昨夜那一幕。

少女捧着这堆破玩意，眼睛弯弯像月牙，让他有些恍惚。

他自是瞧不上，寒声道：“收起你这些哄小孩的东西。”

金絮还是一把全塞给了他，又躲进马车里，狡黠笑道：“你别跟我装，你就是喜欢。”

慕长玉有些生气，他想捏碎这些东西，证明自己不喜欢，可过了一整晚，糖还是好好的。

他这才明白，人对年少时不可得之物总是过分宽容。

最终，他把糖收进了芥子空间，等金絮醒来问他时，他却说：“早就扔路上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金絮：“……”

行叭。

她戴好帷帽，跟在少年身后，一起走进了这座隶属于东南随家的繁华城市。

人来人往，金絮有些怕被冲散，她下意识扯住少年的衣袖：“慕长玉，虞家的人还会追来吗？”

“暂时不会。”慕长玉放慢了脚步，“就算来了又如何？区区虞氏，不值一提。”

金絮：不愧是我写过的最嚣张的人物，活到现在全靠八字够硬。

嘴也挺硬的。

她低头笑了笑，灵隐仙山在孤城的北面，慕长玉把马车换成了两匹马，轻轻一跃就翻身上马。

金絮懵了，她在金家被娇生惯养，出门就有人抬，哪里会这些？

“要不，你再示范一遍？”

慕长玉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大可不必生气，他稍微弯腰，朝她伸出手：“大小姐就是命好，什么都不用做。”

金絮握住他的手，被他轻而易举拉了上去，窝在他怀里，声都不敢出。

“走了。”慕长玉握紧缰绳，下颌抬了抬：“你的头是铁做的吗？”

金絮不语：不止你下巴疼，我头也疼，撞到了那没办法。

她以为慕长玉冷嘲热讽几句就算完了，谁知他竟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下辈子小心点。”

金絮：“……”

他在威胁我。

她连气都不敢喘了。

好在一路上慕长玉没有发难，暮色将至时，他们到了百宝镇。

慕长玉率先下马，抱胸看着她：“大小姐不会下马也要人伺候吧？”

金絮后悔了，她当初写慕长玉的时候，怎么就点满了他的嘲讽技能呢？

要不是这张脸好看，她早就撕烂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