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神为官为信民，岁岁年年永不休～”
楚凌御哼着小曲儿，从月老庙出来后，整个人都快活了不少，脚步轻快，飘飘欲仙，正打算回萧府，朗华街拐角却竟碰见了有人闹事。
他住了嘴，仔细一瞧，那不是季枫禾么。看她泪眼婆娑地被婢女搀扶着，似乎正遭受了什么打击，连站都站不稳。
周围看起来也是一片狼藉，不远处围了一圈人，看起来想靠近又不敢靠太近。
他正想上前，却惊觉情况不对，一个人从马背上跳下来，抱住季枫禾，他偷偷靠近一瞅，原来是季云城！
他下意识碰了下嘴唇，上次被他从楼上摔下来后因惯性不小心咬破的伤疤还在呢。
莫不是当街欺负自己妹妹？
他拉住旁边围观的大哥道：“大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
那大哥也是看得入神，碰见有人问他，他倒是热心解答，捂着嘴小声道：“刚才啊，有个地痞没眼力见，瞧上那季家大小姐了，也算他倒霉，正好季家大公子在这附近，听到妹妹呼救，一个飞刀当街就把人刺穿了。季小姐这是被吓到了，毕竟搁谁看见有人在自己眼前被刺穿胸膛，都受不了的。你看我，我一大糙汉，手心都发汗呢。”
他说着还贴心把冷汗涔涔的手心展示给楚凌御看，楚凌御干笑了下，默默推开他快怼到他脸上的手。
“小姐！你没事吧？！”
书屏的袖子被磨破了大半，从手臂上的伤口看，应该是摔到地上蹭伤的，她抱着手臂踉踉跄跄地朝季枫禾走去，红着眼圈询问小姐有没有受伤。
“没……”
季枫禾像是被吓傻了，靠在季云城怀里，六神无主地说了一个字。季云城感受到妹妹颤抖的身躯，紧张道：“小妹，哥哥来了，没事了没事了。”他边安慰边轻拍季枫禾的后背。
“来人，把这地上的尸体处理了，看了脏人眼。”
他厉声喝道，很快便来了几个随从，把尸体抬起来的那一刻，围观的百姓纷纷脸色煞白，更有甚者捂着眼睛不敢看，那长刀还穿着身体，人已经两眼翻白死翘翘了。
季云城捂着枫禾的眼睛，俯身道：“小妹，来，我们回去了。”
他扫了一眼那被送走的尸体，随后扶着妹妹上了马背，他跨马而上，护着妹妹，两腿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书屏满心忧愁地看着小姐离去，正准备自行离开，随行的侍从朝她点了下头，示意她上马，她有些犹豫，侍从看了眼她的手，简单一句“失礼”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送上了马背，随后自己上马，朝着季云城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主角刚走，围观的人马上就聒噪了起来，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
方才捂着嘴和楚凌御小声说话的大哥一下便打开了嗓门，热心地继续和楚凌御道：“这地痞惹谁不好，偏偏惹疯了吧唧的季家，纯粹嫌自己命太长，赶着和阎王爷促膝长谈呢。”
旁边一个妇人插进话来，“那就是个醉汉，醉了哪管惹的谁，哪怕鬼差来了，他都得调戏一下。”
“不过，这季小妹确实不常见到，平时里都在那学堂里，今儿倒是看见去了月老庙。”
“欸，去月老庙做甚？这是求姻缘呐？”
大哥哈哈大笑，反驳道：“怎么可能，季家与那城西张家不是定了娃娃亲么，瞧兄妹关系这般好，定是小妹替长兄去求的，毕竟你看那季云城，疯子一个，哪家姑娘敢嫁啊？”
妇女不住点头。
楚凌御从人群中挤出来，深望着季家兄妹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小妹，到家了。”
季云城安抚地拍拍小妹抱着自己的手，温声细语道。
季枫禾抬眸看了眼兄长，情绪似乎安定了些，抓着兄长的手也松开了去。
季云城翻身下马，把小妹抱了下来，他招了招手，马上来了两个丫鬟，季云城叮嘱道：“照顾好小姐。”
“是。”丫鬟扶过小姐的手，细声道，“小姐，小心台阶。”
季枫禾回头看了看兄长，见他微微一笑，心中余悸才算消了些，走前她道：“书屏什么时候回来？”
“小妹无需忧心，刘左估计已经带着她在来的路上了。”
看着兄长很笃定的样子，季枫禾才放心地跟着丫鬟离开。
季枫禾刚进去不久，刘左的马便到了，季云城拧着眉头，看起来甚为不悦。
刘左似乎一早便猜到主子会做什么，把书屏抱下来后挡在她前面，先一步开口道：“大公子，那地痞已经收拾了，属下查过，此人上无高堂，下无子女，孤身寡人一个，官府不会多管闲事。”
“嗯。”
季云城嗯了一声，目光在书屏身上打量，半晌他手指勾了勾，示意书屏上前。
刘左忙道：“大公子，这丫鬟方才与地痞对抗，手臂擦伤……”
“谁管她擦不擦伤，过来！”
他突然厉声一吼，刘左住了嘴，书屏浑身颤了一下，紧紧捂着受伤的手臂，往前走了两步。
“说说，小姐去月老庙做什么？”
他像只忽然软化的刺猬，骤然变得和颜悦色起来，书屏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只埋着头道：“小姐……小姐只是去祈求，但小姐没和奴婢说，奴婢也不知道。”
“废物！”
季云城一掌打在书屏脸上，来得急，书屏没站稳，险些倒去，幸好被刘左扶住。
“大公子息怒！”
刘左忙求情道。
季云城擦了擦手背，脸色阴沉，仿佛最让他生气的不是地痞一事，而是月老庙一事。
“刘左，派人把月老庙砸了。”
刘左一怔，忙道：“大公子，这恐怕不行，那月老庙时间已久且已归官家所管，若是轻易砸了，老爷怕是会动怒。”
“我爹……”
季云城眼神中多了几分惶恐，却很快敛去，咬牙切齿道，“叫你砸你就砸！”
刘左为难，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么，大公子是快活了，到时候怪罪下来，所有的罪责都吐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可就是妥妥的冤大头，可他不应下来，现在就得死。
他踌躇不定，正要开口却忽然被人打断了。
季云城回头一看，一个白须飘飘，个头略矮的人迎面而来，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手里还拿着一张什么也没写的旗。
“老夫知道季家小姐去月老庙求什么。”
季云城压着眉头，疑道：“你？”
刘左和书屏相视一眼，都不知道这位老者的来意。
“不错，老夫正是三语真人，方才经过月老庙时听到了小姐的心声。”
楚凌御变了身装扮，除了神仙，谁也辨不出来他的真面目。
“三语真人？爷怎么从来没听过，就是个江湖骗子！刘左，把这乞丐赶走！”
刘左还没动身，便见楚凌御道：“慢。你就是季云城吧。你疼爱妹妹，可……哪知，你却让妹妹伤透了心啊！”
季云城一听，怒目而视，抓着那人的衣襟，轻轻便把人提了起来。
楚凌御笑了笑，白眉弯弯的，道：“令妹，可是在为你求姻缘呐。”
闻言，季云城眉头舒展开，略显疑惑：“我？”
可不过一会儿，他质问书屏：“他说的是真是假？”
楚凌御朝书屏使了个眼色，书屏眼里还装着泪，手臂隐隐作痛，生怕大公子再发疯，加上刘左也轻轻捏了捏她上臂，她只能道：“是……是真的。”
“那你为何不说？”
书屏不敢应声。
楚凌御却是笑了。
季云城正心烦，听见楚凌御的笑声，喝道：“你笑什么？！”
“笑你狂妄自大，笑你表里不一，笑你矫揉造作……”楚凌御感觉衣襟被揪得越来越紧，脸上笑意陡然收了去，紧接着道，“笑笑而已，老夫知道你在愁什么，就是不知你相不相信老夫有这个能力，帮你消愁解恨。”
季云城狐疑地扫视着他，被他抓在手里还淡然自若的不多，能笑着与他交易的人更难得。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老夫知道当年发生的事。”
季云城瞳孔微睁，“什么事？”
楚凌御卖着关子，挑眉道：“你真要老夫在这大庭广众下说？”
季云城觉得这人说话特会卖关子，仿佛什么都知道一样镇定，而且他真的是三语真人，又知道当年的事的话，难保他不会出去外面乱说。
他松开了楚凌御，替他理了理衣襟道：“晚辈失礼了，真人寒舍请。”
楚凌御看着季云城做了个“请”的动作，浅浅一笑道：“老夫跟在后面就行。”
季云城没再多话，自己先进了府。
刘左扶着书屏到楚凌御跟前，道：“谢过真人。”
书屏却道：“真人当真知道当年的事？”
楚凌御抚着长须道：“哪还能有假，等会老夫跟你细细道来，看是不是真的？”
才怪，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多半和姚、张两家有关系，不然姚家地位比张家大，为何偏偏是季张两家结亲。
书屏看了眼刘左，道：“好。”
“好了，别哭了，给你块糕点。”
楚凌御拿出一小块递给她。
“使不得使不得，真人，我们这些身份吃不起这么贵重的。”
刘左忙拒绝道。
楚凌御恼了，“老夫给书屏姑娘，你凑什么热闹。”
刘左红了脸。
书屏忙道：“真人莫气，只是奴婢真不能随意僭越身份。”
楚凌御把她手推了回去道：“这是霍公公赏赐的，你若是拒了，可就等于是拒了霍公公。”
“这……”书屏只好收了下来，“多谢真人。”
楚凌御偷偷一笑，这糕点硬是硬了点，味道还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