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许伽怡并没有如期跟周寄签下合同。
一大早就被门铃震得耳朵疼。
“谁啊。”许伽怡隔着门便开始高声问,语气烦躁。
外头的人没有应声,依旧不断地按着门铃。
“怎么这么久?”男人语气微弱,像是缠绵了许久病榻的样子。
“你怎么过来的。”许伽怡下意识地把门往外推了推,却被男人用脚抵住了。
“我是你爸,过来不是很正常吗?咱们该有多久没见了?”许成启说。
半年前,许成启因为喝酒滋事被刑拘了几个月,算起来应该有小半年没见过面了。
不过这几个月对于许伽怡来说太短了,还远远不够。
许伽怡说:“你这次来要干嘛?”
“我听你外婆那儿的人说你最近刚回去过,还带了个有钱的男朋友,所以过来看看。”许成启说。
家里的事没有外人知道,所以外婆不说,自然有人“热心”促成这对父女见面。
“刚分。怎么了?”
“没怎么,分了也没事,只要你好好的就行”,许成启脚上用力把门抵开,侧身进了屋子。
一种熟悉的无力感,向许伽怡全身袭来。
许成启继续说:“上次问你借的十万不是还没给吗?”
“你先回去,等我凑够了给你寄过去。”许伽怡商量说。
“我这一回去,你不得直接烧给你爸了?”
许成启知道,只要自己过来了,许伽怡就不可能有办法,就像血脉一样,她永远都能被自己控制。
见许伽怡不理会,试图想从身边走开,许成启伸手拉住。
许伽怡像是触电一般,下意识地甩开。
“你这房子搞得还不错,听说你现在赚得也不少啊,我跟别人不好开口,跟你一家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确实,许成启大半生都是人模狗样的活着,那些不当人的日子都躲在房子里酗酒、打人。
许伽怡说:“我明天给你,这里不方便你先找个旅馆住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看这要什么有什么,我不挑的,你还不清楚嘛。”
许成启一边说,一边打量房子,手上将原本整理得井井有条的东西都打翻在地。
许伽怡强忍住心中的不适,想要出门,丢落在沙发上的手机不知何时到了许成启手里,此刻正在作响。
“怨种订单?客户?正好让他先给你交个订金,你不就有钱了。”许成启说。
许伽怡过去想抢,却被人反手推到。
“嘶——”小臂直接撞到了沙发角上,一阵痛楚。
电话在刚刚就被接通。
这头周寄本事想打个电话问问还要多久过来,此时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了。
却不想,听到那头猛烈的撞击声,还有东西晃动的声音,而听筒里最为清晰的是一个呼吸声,轻重听上去多半是个男人。
“我快到了,你在家吧。”周寄说。
许成启听到有人要过来,心下有些慌了,当即挂了电话。
揪着衣服将许伽怡推到了墙上,刚刚撞击的痛感还没有消失,手上根本使不上力,加上两人力量本就悬殊,现在更加无力反击。
“记得吗?小时候我就是这么打你的,还有你妈,你觉得长大了能有什么区别?跟我躲,嗯?”
许成启手上再一用力,将人砸在了地上,许伽怡另一侧的手臂也瞬间疼痛难忍。
“可你依旧没本事弄死我,因为你有前科,我死了,警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你要陪我一起?”许伽怡努力让自己说出一句清晰的话。
之后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还是算了,我嫌晦气。”
许成启好酒,自然也好赌,许伽怡第一次被打就是因为那一句“晦气”。这是他最听不得的话。
这边周寄被挂了电话,二话不说就通过方佑年从贺晴云那里要了许伽怡家的地址。
一路上除了红灯,几乎就没停过,导航上三十分的车程,十五分钟就到了。
许成启应该也是怕那通电话有什么意外,最后咒骂了几声便走了。
“我晦气,你也好不了,血浓于水,我们一家人你想怎么撇都撇不清的。”
许伽怡伏在地上,憋着气,直到眼睛模糊了,脑海里还在回荡着这话。
“许伽怡。”周寄都没顾得上找门铃,直接用手锤门,咚咚咚的响声敲醒了许伽怡。
许伽怡摇摇晃晃起身,扶着东西走到门前,再次打开这扇门。
许伽怡低着头,忍者同,试图声音正常地问一句,你过来干嘛。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周寄没说话,上下扫了一眼,手臂受伤是最明显的,无法自然下垂,手指还有些不自控地抖。
怕碰到伤地,周寄避开了许伽怡的手,将人大横抱起,去了客厅。
一片狼藉。
“药箱在哪?”
“那边第,第二个柜子里。”
周寄拿过药箱,将人脸上和受伤的擦伤都消了毒上了点药,“手臂得去医院拍片。”
许伽怡开口想要拒绝,周寄猜到了,提前开口说:“这次必须。”
“那可以晚点再去吗?”许伽怡难得示弱。
“还要干嘛?”周寄低头问缩在自己边上的人。
许伽怡从被人在地毯上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手很不稳,忍着痛递给周寄后说:“说好的签合同。”
“合同重要还是手重要?”
“你的合同比较很重要。”
周寄见这人是铁了心不签合同就不肯配合去医院,于是接过合同和笔,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签上了字。
“你不看看合约条款吗?”许伽怡问。
“回去再看。”
哪有人签完了再看合同的,不过看着合同上签了字,许伽怡才总算觉得今天的好事终于如约而至了。
在许伽怡的多次强调下,周寄还是自己上手检查了一下许伽怡的腿,确认腿没什么事后,才将代步的打算作罢,扶着人进电梯。
不是周末,但医院里的人照样多。
两人挂了号,在门诊前坐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
许伽怡等得无聊,手还不能乱动看手机,便开口问边上的人:“你下午没事吧?”
“现在问是不是晚了点?”周寄说。
许伽怡笑了两声没再回话。
“今天的人还回来吗?”周寄问。
许伽怡表情僵了僵说:“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了吧。”
不想把家里的事和周寄说,也害怕说。
“嗯,本来想说要是真有事,你可以先借住在我家。”
许伽怡脑子里炸开了花,还有这么主动送上门的嘛,不过昨天才决定明恋,今天就住家里,会不会太快了点。
“其实……我也不知道,像今天就是突然……”许伽怡暗示道。
管他快不快,效率高在哪都是个优点。
周寄点了点头,看着许伽怡却迟迟不说话。
如果不是此时两个人坐得近,许伽怡就差点忽略嘴角那点上扬的弧度了。
破罐子破摔,“为了方便你学习。”
“我是高中生吗?还请家教,许老师?”
许伽怡被这人似有若无的鼻息弄得乱了思绪,只说:“反正就是方便。”
不过自己得提前和贺晴云说一下,许成启能从外婆那儿的人知道自己的住址,自然有办法知道贺晴云的,万一绕来绕去被许成启知道周寄就不好了。
两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医生说是轻微骨折,打了点石膏,便让她回去休养了。
许伽怡现在跟半养老没什么去呗,就连收拾点行李都得劳烦周寄。
“这个,还有这个,哎呀,你叠整齐了,那两个角都没对上。别横着放,竖着放。”许伽怡坐在床边手臂不能动弹,手指却灵活地在那儿指点江山。
周寄直起身说:“要不你用嘴来。”
许伽怡被噎了一句,气势不减反增,“我这是提前教学,都没多收你钱呢。”
“行,许大师。”
许伽怡发现,周寄每次怼自己都超不过两句。
一箱行李收拾了一个多小时才算完。
临走的时候,许伽怡回头看了看这乱得不成样子的客厅说:“快走,再多看一眼我就要忍不住动手了。”
周寄笑着,一边手提着行李箱,一边手托着许伽怡打着绷带的小臂。
其实打着石膏,手托本来就是多此一举,不过他们一个没放,一个也没让放,就这么轻轻地搭着。
倒有点宫廷剧里娘娘和太监的样子了。
呸呸呸,许伽怡心想,这不是咒自己呢嘛。
周寄见许伽怡表情一秒十个,便开口问:“之前每次出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喜形于色。”
周寄说的事聚会和越野那几次吧。
许伽怡假装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稳住我乖乖女的人设呗。”
果然没跟冯青说错,这人确实就样子能唬唬人,周寄心想。
“怎么,你喜欢乖一点的,还是拽一点的?”许伽怡问。
“你本来就跟乖沾不上边,现在也不拽了,所以你想听哪个?”
许伽怡说:“那我想听你说两个都不。”
“想得美。”
这回准时半小时回到了周寄家。
周寄的小区在老三区,跟自己所在的新区相比,房子要老旧一些,不过地价却不是一个档次的。
许伽怡刚搬来的时候为了上下班方便,看过这附近的房子,当时中介说有一套低价的出租,但是是合租,对方是异性所以还是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