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看出青玉的不情愿，元夕在腰间的小铃铛上扫了一眼。方才合欢宗其他师姐来的时候她特地观察，衣饰上并无铃铛。
“师姐喜欢铃铛？”
“我为师姐炼制一款铃铛法器如何？”
瞧见青玉有些意动，她又加一句，“和我在一起，也并不需师姐为我承担灵石的花销。”
我才不差灵石呢！
青玉腹诽，偷瞄一眼元夕，我是那种为了好处就妥协的人吗？哼！
“我要灵器！”
她闭眼大声喊道，而后眼睛悄悄张开缝，觑着小师妹的神情。
我这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的无耻模样，小师妹一定会讨厌的吧？那，一定会赶走自己，去找其他师妹合作吧？
为自己的机智点赞，青玉脑海里的小人已经翘起小脚脚，想着待会如何装作痛哭流涕，表达自己对小师妹的万分不舍。
首先呐，先酝酿一下情绪。
“好。”
“师妹你要是……”
等等，元夕师妹回的是“好”？
泪意都酝酿好，眨眼就能滚落泪珠——我假哭都准备好，结果小师妹你同意了？
青玉愣住，“是、是灵器啊。”
小师妹你清醒点！我要的是灵器，是出现在拍卖会都会被当做压轴出场的灵器！
像我这样无耻狮子大开口的坏师姐，小师妹你快赶我走嘛！
青玉期待落空，眸光都黯淡。却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巴巴看向元夕。
“师姐，很感动？”
微凉的手指揩去青玉眼尾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热泪，元夕似有些新奇，“师姐真的很爱哭。”
青玉默默磨牙，这下真的想哭了。
“灵器的话，不如惑心铃如何？”
小师妹眉眼透着认真，“惑心铃需要天狐族心头血为引，师姐随我去涂山可好？”
青玉看向小师妹再次伸出的手掌，掌心微粉，如同猫咪的爪垫，可爱的想让人捏一捏。
守心！持正！
青玉，你绝不可以被天才小师妹的外表迷惑！想想傀儡！
呼——心静了。
等等，无情宗这群死木头向来奉行等价交换，元夕小师妹无事献殷勤，还是灵器这般大礼，一定有问题。
伸出一半的手想要抽回，却被小师妹飞快抓住，葱指相扣，十指交缠。
“我不要灵器了。”
青玉试图将自己的手拔出来，怎么小师妹细腻软滑的手，却能把自己抓这么紧。
“你，你放开我呀！”
努力大声训斥，强壮声势。她不知道自己睫羽含泪的模样可怜又可欺。
心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似乎要破土发芽。元夕眼神微暗，“师姐，我只是想求师姐尽快破了我道心。”
修真界不缺天才，缺的是能成长起来的天才。
十年修为停滞，无情宗不器峰的风崖洞，尽夜难歇。起过一阵荒唐的酒香，也陷过一阵荒芜的死寂。
“师姐要做什么都可以。”一代天骄，元婴之下第一人，以一己之力震慑同辈百年，修习无情道的天才小师妹，此刻在合欢宗废材大师姐面前，温顺乖巧，毫无棱角。
“元夕只求师姐，帮我尽快突破。”
她说起话来不疾不徐，嗓音清软，似乎不夹带任何感情。
听在青玉耳里，莫名惹起一丝心疼。
天才小师妹什么的，也、也不过这样嘛！我现在答应她，才不是因为心疼，我就是贪图那枚惑心铃！
自我说服的青玉，缓慢点了下头。
于是手掌被扣的更紧，这次却不好意思抽出来。
“师姐——”
小师妹唇齿含字，慢腾腾叫着自己，小猫似的眼睛晶莹剔透，热切的不像是无情道的修士。
青玉难抵那份快把自己盯融化的目光。
小师妹！请稍微有点无情道修士的冷酷模样。
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想把我放自己嘴里嗦一遍。
太热烈了！
简直就像猫儿在盯小鱼干！
“元、元夕师妹，我们怎么去涂山。”
青玉舌头打结，羞耻的脚指都缩起，好在藏在覆云履中无人可见。只是，师妹你再这样看我，我就得念静心经了。
“涂山在云海洲，师姐想要御剑过去吗？”小师妹看了一眼青玉佩戴的龙泉宝剑，沉吟片刻询问。
迎着元夕叹赏的目光，青玉异常膨胀。悄悄藏下自己佩戴的龙泉宝剑只是拿来唬人的大秘密。
“不，坐飞行舟或者传送驿站过去。”
青玉佯装懊恼，“前几日与人切磋，受了点伤，不方便御剑。”
青玉啊青玉，谁能有你聪明呢？
自认为找了个绝佳借口，下巴微抬，装一把剑修的清高冷傲，没留意元夕眼里笑意更盛。
“师姐哪里受伤了？”
哪里？从未御过剑的青玉心底一阵慌乱，但是一想到眼前的小师妹是器修，应该对剑修也不了解，便迅速镇定。
“脚吧。”
她微微有些心虚，不过御剑不就是靠脚吗？于是又分外自信起来。
她忘记眼前的小师妹虽是器修，却出自剑修最多的无情宗。
元夕瞄一眼师姐陡然如火烧般赤红的耳垂，忍住闷笑，青玉师姐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说谎会耳红？
“师妹？”
青玉心底几分惴惴，我伪装的这么专业，不会还被拆穿吧？
“嗯，那我们去青山镇，那里有去云海洲的飞舟。早晚两趟，快一点去能赶上第二趟。”
元夕没戳穿，却也不由自主去想，不知道是合欢宗的师姐们都这么有趣，还是唯独青玉师姐独此。
三月天百花争奇，山上柳枝翠浓，也挡不住梨花半边露雪，桃花团成粉色烟霞。见惯宗门内风景，此刻看去也多几分野趣。
离了山百步远，青玉还是见到小师妹侧眉扫过山上风景。
听说无情宗穷到山都薅秃了，灵草灵树卖光光，原来是真的啊！可怜的元夕小师妹，野树野草都很稀罕呢。
要不，就定下小师妹吧？
反正自己本来也是要去无情宗找修士签订契约，相辅相成。世人大多以讹传讹，元夕小师妹温柔体贴，也不是传闻中那么凶残嘛！
“咻！”
一道风从身侧略过，青玉来不及看，等那道风再出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原来是妖狼，难怪山林中一直存在若有若无的窥伺。”
及人腰高的吊睛白额虎咬着一只体格健硕的灰狼的脖颈，几乎整个咬断，鲜血直流。
“小白，做的不错！”
青玉望着眼前凶恶的吊睛白额虎倒吸一口凉气，你这叫小白，那我的小白算什么？
“师姐？”元夕为青玉介绍自己的傀兽，“这是小白，我炼制的第一只傀兽。”
“哦。”
青玉有些恍惚，下意识伸手望吊睛白额虎的头顶顺了下毛，触感居然如此真实？
这，就是傀器吗？
“小白刚狩猎完，师姐别碰，脏。”元夕莫名觉得师姐给小白顺毛的情形看着碍眼，挥手将傀器收回乾坤袋。
“傀器不过死物，师姐待它再好也不会有反应。”
突如其来的，她鬼使神差补了一句话。
撕开一张水符，清泉般流水涌出，元夕将青玉师姐摸过傀兽的手放到水下，认真仔细清洗。
“元夕师妹，那只虎傀并没有很脏。”
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搓洗我的手，都搓红了，好痛。
只是才见识过傀器的强大，怂唧唧的青玉大师姐，并不敢直言。
元夕顿了顿，取出一只素白帕子，将师姐手掌水珠拭净，尤其细致擦拭了指缝，“嗯，师姐说的是。”
她将青玉拭干水的手掌抬高放在自己头顶，“师姐若是喜欢抚顶，不如摸我。”
师妹！
不要一本正经说这样的话！
青玉快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小师妹你不需要拿自己和傀兽比！你搞得我脸热扑扑很难为情。
“师姐？”
无情宗的天才小师妹，似乎不懂合欢宗的大师姐为何毫无动作，于是脑袋主动在大师姐掌下蹭了蹭，“傀兽太脏。师姐摸我，我很干净。”
青玉的脸烧起滚烫热意，此刻终于对修无情道的修士有了正确的认知。
什么无情道，她那就是缺窍！
怪不得修真界其他宗门都告诫弟子离修无情道的修士远一点，这份毫无知觉的撩拨，谁道心稳得住？
无情道的道心对她们来说是破不破是瓶颈，对其他宗门来说可就是命了。
一旦道心不稳，如无意外，此生修为难以寸进。
唔，也难怪无情宗和合欢宗绝配，你无情我无心，大家互相合作共登大道。
青玉收回手，脑海里的小人叉腰狂笑，不愧是机智的我！这都能想明白！
下一刻对上天才小师妹的眼神，立马怂了吧唧。
手掌又被人缠住，也任由她乖乖牵着走。
进了青山镇，飞行舟渡口在南门。
或许因为此处设有修士集市，再加上有飞行舟渡口，不大的小镇挤挤挨挨。青玉缩手缩脚来回避人，脸上满是生无可恋。
真的，好多人啊！
不会有人撞到我吧？这倒没事。但是不会有人撞到我还扯东扯西引起围观吧？
青玉一想到这种可能，内心疯狂尖叫。
元夕敏锐察觉到她的不适，“师姐不喜欢见到这么多人？”
“嗯。”
得到的回应声音轻悄，带着轻不可查的颤抖。
元夕皱眉看着青山镇有增无减的人流，将青玉拢在了自己身后。
“那师姐只需看我，我会一直站在师姐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