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鲸团原定晨曦出发。

但因某个人起不来，另花钱租快艇。

船是陈平安订的，她闹钟六点响，收到林青樾群发消息，说六点半她出不了门，让大家可以多睡一会儿。

为表歉意，她承包了今天出海的费用。

睡得惺忪的陈平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定睛一瞧，好家伙，凌晨三点发的微信。

啥问题？小伙伴们很好奇。

一开始猜测可能是半夜赶工了。

睡了回笼觉起床，她们才知道事情不单纯。

起不来的并非林青樾，而是星桥。

那为什么是林青樾替她圆这事？她们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原因。

七点多，其她人陆陆续续聚在一楼吃早餐，围炉煮茶，用超大投屏看视频。

刷了两个十分钟左右的系列视频，楼梯终于传来额外的动静。

等戏的八双眼齐刷刷飞过去。

发现只有林青樾下来，闻到更暧昧那味了，挤眉弄眼逮着调侃。

秋昕：“一整晚到哪睡了呀大老板。”

阮凌：“你都做了什么啊，竟然让我好闺闺下不来床。”

陈平安：“铁树开花，我又开了眼了。”

俞芷和浩岚也在嘻嘻哈哈，没人发现殷可佳险些撒了刚热好的牛奶。

定知她们作何反应，林青樾直接跳过色彩部分，问陈平安：“预订了几点？”

陈平安从烤网拿了颗烤栗子，烫得左右手跳舞，呼呼吹了好几次才有空说话：“九点，行不？不行能改，反正你给钱。”

林青樾捻着左手数指头，不知道在算什么。

数完转身进厨房转了一圈，出来不带停的，脚下生风跨上楼梯，用后脑勺回答：“我问她一下再决定。”

后头又是阵阵揶揄起哄，一度盖过音响。

“唉呀唉呀，要问过宝贝桥桥才能决定呢。”

“是的呢，她要是不乐意就不去了吼。”

“没想到阿樾竟然是妻管严。”

“你们看她嘴角，挂十斤龙虾都下不来。”

“哈哈哈……”

对玩笑话林青樾全然不在乎，两级并作一步回到三层阁楼，轻车熟路推门入星桥房间。

屋内冗长安静，没有活动的迹象。

床上隆起的小山包，跟林青樾起床时没什么两样。

试着想象了一下被子里面的光景，她的脸上泛起春风。

曲膝坐到床沿，拨开被子把人捞出来。

处于深度熟睡的星桥在她臂弯翻了个身，没即刻清醒，只有喉咙发出呜咽抗议。

林青樾在她耳边温言款语：“还要不要出海？你不去的话，我让她们几个去。”

星桥的意识飘在睡梦与现实的朦胧交界，昏沉困苦，花了几十秒开机。

睁眼的画面和昨晚闭眼前一样，都是这个人抱着她，不同的是窗外天光大白。

星桥盯着清朗柔美的脸愣了几息，突然拉起警惕，不要待在她怀里。

“你别过来！”

有的人表面斯斯文文，一张嘴跟饿狼一样。

浴室门的温度星桥记得很清楚。

林青樾目露无辜。

她还敢装？

星桥彻底醒了，立起两眼，坐起来仇视林青樾。

是她主动邀请林青樾共赴良夜没错，但不用做得太过吧。

她们半夜才睡！

似乎不曾设想她会有这种反应，林青樾微愕，但下一秒笑了，声线轻暧：“是我的问题，以后不会了。”

她还想有下次……

这就很难评了。

星桥一时搞不懂，该高兴还是该骂人。

纠结的样子落在林青樾眼里，意外的好笑。

伸手把炸毛的星桥捞过来，帮她把柔软的额发捋顺：“所以去不去？不去的话继续睡。”

恭顺且素颜也漂亮得要命，星桥实在没办法气她太久。

一分钟不到泄了气软下来，抱着人家腰，在怀里呢喃：“要去的，我想看鲸鱼。”

她很乖。

林青樾在她鼻梁痣亲了一下。

昨晚也是这样。

林青樾似乎对她这颗小痣情有独钟。

星桥心软了。

眷恋地感受体温交融的过程。

林青樾轻轻抚她后背，比之前都要柔情：“那你先去洗漱打扮，我打包早餐，带路上吃。”

“嗯。”

星桥在她脸颊香了一口，光着脚下床往卫浴走。

门关了，林青樾收回目光。余光掠过垃圾桶，数不清的粉色包装拆得狼藉，仿佛被烫了一下，紧抿双唇，束紧袋口拿下楼丢掉。

换上最厚的衣裤，十个人浩浩荡荡出门。

开车下山，快艇驾驶员和向导等在峡湾码头，开正好载十二人的船出海。

快艇比跟团的大船更有体验感，大船速度慢，难实现近距离观看。快艇体积小速度快，可以快速追踪浮上水面的生物，方便游客观赏。

至于能不能看到鲸鱼，得看运气。

连续晴天，海面平静，放眼看去像一片巨大的蓝丝绸，纯净得令人心醉。

上了船，林青樾跟星桥并排坐。

刚开出码头浩岚就拍肩膀问：“阿樾，你的晕车药有带不？”

出海比长途车更颠，她怕一不小心给大海加料。

林青樾从外套口袋摸出一个小药罐，每人分一颗。

上次没跟她同车的人不了解。

浩岚当活招牌：“她们家的晕车药是一个老中医配的，超有效！可惜外人买不到。”

她家和中医有关？

星桥仰头咽药，微垂眼看向林青樾的手，可惜瓶身太小，被她挡住了标签，不然星桥可能会查一查什么牌子。

……

向导很称职，介绍了很多鲸鱼方面的知识，还分享当地好玩的地方。船在海面驰骋几十分钟，一点不无聊。

来到指定海域，静静观察海面情况。

鲸鱼每隔一段时间浮上来换气，所以将通过水汽追踪它们的位置。

大家正聊着天，忽然海面呼哧一声，真有鲸鱼喷出水汽。

向导立即解说那是虎鲸宝宝，它不能憋气太久，会频繁浮上来。看见它，意味着家族成员会陪它上来换气。

不出所料，很快就有不同体型的虎鲸跃出水面。

除了换气，虎鲸还会浮窥。

它们好奇水面上的动静，会把头探出来窥视，人看它的同时它们也在看人。

人类直呼：“太可爱了——”

大海里的鱼和水族馆的鱼状态区别很大。

它们自由，灵动，神秘，同时具有危险气息。

星桥伸手隔空抚摸抚摸：“同是地球居民，第一次认识真正的你。”

她很喜欢这样的体验，睡眠不足仍觉得很开心。

向导经验丰富，说这边有虎鲸群的话应该就不会有座头鲸了。

所以看够了虎鲸，把船开到另一边。

这一去，发现了巨大的惊喜。

远处喷洒出很大的水汽，向导兴奋地说是蓝鲸，世界上最大的哺乳动物。

驾驶员开飞船似的带着她们飞到附近。

“蓝鲸超难遇到的，能这么近距离观察它，简直太幸运了！”阮凌激动地摇晃陈平安，也不怕把她推下海。

“看来今天迟到，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安排呀。”陈平安眼睛飘向林青樾和星桥。

林青樾和星桥对视，从对方眼里读出惊喜感慨。

“的确幸运。”星桥挽起林青樾，依偎在她肩膀，嘴边两个甜甜的梨涡常驻。

蓝鲸体型巨大，水花喷得极具威力。

星桥沉浸在万物可爱的喜悦中。

林青樾倏然凑近，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跟你一样。”

？

星桥不想秒懂，可是脑内很不自觉回溯了个羞耻的画面，耳尖霎时通红。

真是给她好脸了。

星桥推开林青樾：“你好烦！”

虽然星桥不愿意回想，但昨晚感觉强烈的不止她一个人。

她还是头一回事到一半要转战浴室。

令她羞愤的还有手上的美甲。临时没办法卸甲，被迫当了一整晚枕头公主。

林青樾说了句没关系，对此没任何意见。

感觉不管星桥指甲盖上贴没贴钻石，她一点没打算躺。

太可恶了。

这对名声多不好？

星桥打算回到岸上看看周围有没有美甲店，必须卸了。

她心里不平衡，身体诚实得不行。

如果不是她允准，林青樾又哪能磋|磨到半夜？

她沉溺在林青樾的气势，温柔又有力量，不轻易外露的冶魅，一个眼神、一句话便掌控她的神经。

不能离林青樾这么近了。

星桥摆正身形，把注意力放在难得一见的深海巨兽那儿，好好拍点照片。

等她们看得尽兴，再开去看看小海鹦的家，就返航了。

她们来得晚，上岸已然超过平时饭点，没力气叽叽喳喳，难得有几十分钟安静。

星桥眺着一望无际的海，撑着下巴想事情。

突然一个词汇乍现，新歌灵感来得猝不及防。

急忙翻出降噪耳机，戴的时候跟林青樾说：“我写点东西，有事喊我。”

林青樾点点头。

她没什么事要做，就在旁边看着星桥用软件写歌。

有时候写一些林青樾看不懂的符号，有时候输入关键字。

好像不是作外语歌，是中文，写着些‘心星的距离’‘今天、纪念日’之类的关键词。

星桥爱好繁多，画画，设计，各种好玩的事物。

她没课的时候跟同学朋友玩滑板，给学服设的师姐当模特拍有意思的作品，周末短途旅行。

而三分钟热度爱好之中，最喜欢的是音乐人这个身份。

她很享受从一个灵感，到录音，再到新歌发布的过程。从零到一，把自我展现给别人。

一旦投入雷打不动，认真到忘情。

林青樾没吵她。

等到船停稳才出言提醒。

重新踩在陆地，一帮恶鬼投胎用跑的去找饭。

星桥有一半思绪沉浸在创作里，步子缓慢。

林青樾陪在她身边，有些在意：“会是一首什么感觉的歌？”

随着她的问题星桥慢慢回到现实。

双手背在身后，笑容美好跟她分享：“应该是一首轻快的，有海风味道的小甜歌。”

回想起她的曲风，林青樾也有了笑意：“制作要多长时间？”

不问还好，一问给星桥难住了。

编曲填词，录制，编曲，至少几个月时间。

而她们，一周旅行结束就要回归原本的位置。

到时候还会不会有联系？

星桥没答案。

眸光落了些许灰暗，舌尖蔓延的酸涩似乎可以成为另一首曲子。

星桥维持着面上的微笑，问林青樾：“怎么啦，到时候你会听我的歌吗？”

林青樾说：“会的。”

可她神色清明，明明是进退有度的样子。

眼前的人分明这么清晰，星桥却只觉得……她说谎。

她们之间，不应该有诺言。

内心没由来发堵。

星桥大约知道自己在意什么了。

她很喜欢林青樾这样的人。

如同眼前高耸庄严的雪山，只是矗立在那里已然令人向往。

可林青樾给星桥的感觉是：一旦真正接近，一定会冻得遍体鳞伤。

上床反而简单。

她们是只知姓名的陌生人，就算再上头，越界就不礼貌了。

星桥选择将林青樾的话归类成场面话。

于是她也逢场作戏：“新专出来我给你特签。”

林青樾清美的凤眼眼尾上扬：“我等你。”

话题结束，星桥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你飘了。

说好不期待呢？赶紧清醒摆正心态。

步行到饭馆，这顿饭要挨着好朋友阮凌吃。

饭后果，星桥剥了个橘子。

甜是甜，口感一般，她随口说：“还是我们家那边的耙耙柑好吃。”

现今耙耙柑正当季，出国前星桥每年能干几箱。

想起颗颗分明的果肉在嘴里爆开的感觉，手里这个橘子显得索然无味。

桌对面的单茵珆说：“以后回国吃到你吐。”

星桥：“回去是大把好吃好喝，可是我不喜欢装直女。”

撑着下巴玩手机的简妍淡淡地表示认同：“就是，国内又没有同性恋，都喝中药调理好了。”

简妍说完，她女朋友单茵珆顶了句：“那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去吧。”

话一出，简妍拉下手机，一言不发瞧着她。

因为饭前的情绪铺垫，星桥轻松说出这样的话：“要是可以，我是真不想回。”

说完单茵珆也变得怪怪的。

说不上哪里不对，星桥赶紧往身上揽：“我仅代表个人哈，我觉得每年回去住一段，其余时间在国外工作挺好的。”

这是她的真实的想法，没什么顾忌就脱了口。

倒是有人拿眼撇了下林青樾。

看她有什么用。

星桥连她是哪个城市的人，从事什么工作，人生有什么规划都一概不知。

她们不过是露水情缘而已。

退一步说，即使相处下来有意发展关系，太多现实的问题需要磨合了，单单一个城市的选择，观念不和就得异地异国。

那是很难的。

星桥觉得和林青樾没有未来。

这时候，一直很少主动找存在的殷可佳发话：“我跟桥桥相反诶，感觉国内环境更适合我。下个月我就回去工作。”

她问大伙儿有没有Z市的人，有的话以后还可以一起玩，她拿到了Z市的offer。

说起来，阮凌提过陈平安就是Z市人。那林青樾跟她一块儿长大，大约也是那儿的吧？

陈平安真应了殷可佳，说和阮凌有机会找她。

星桥的心绪越发鼓胀。

林青樾喑默，不见情绪形于色，只静静窥测星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