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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山庙鼓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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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秦阅州还未注意到屋中的动静,白岭烟匆匆关好了门,将要为秦阅州看脉一事直接抛之脑后,便如逃一般回了自己的寝房。夜风穿堂而过,携着丝丝的寒意,却吹不散她满面的绯色。

白岭烟在床榻上呆坐了许久,胸口却还是狂跳如鼓擂。冰封似的内心好像不知从哪里破开一丝裂缝,被封冻数年的一汪春潭慢慢溢出冰面。

她从小到大,见惯了血雨腥风,哪怕身临刀光剑影之中,也从未如此局促过。

翠霜蛇见她一副惊魂未定的奇怪模样,便悄悄爬了出来,用蛇鳞磨蹭着她的手背,试图让白岭烟神魂归位。

略微粗糙的鳞片刮过皮肤,让白岭烟如火烧过的身子稍稍冷却了几分。她深呼吸几口,慢慢回过神来。

方才的情景太过尴尬,也不知秦阅州是否有所察觉,白岭烟胡思乱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结果,索性倒头就睡,逃进梦里。可一闭上眼,黑暗之中便会渐渐浮现出那疤痕密布的背影,和那条纹在脊骨上的蜈蚣。

白岭烟看得匆忙,心中又有些慌张,现在回想起来,也记不太清那究竟是一条靛色蜈蚣,还是一道过深的血瘀。如果说是蜈蚣,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像。毕竟没有哪条蜈蚣会那般身形诡异。

白岭烟暗叹一声,把头埋进被褥中。看来看脉之事,要等到明天了。

可真到了第二日,白岭烟却觉得仍然有些许尴尬,便自我安慰道,等再过一日便好,毕竟拟方寻药非一日之计,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如此,白岭烟便一天拖一天,每日都换着不同的理由说服自己。甚至当秦阅州来寝房门前找她时,她也会故意忍住不出声应答,装作自己不在的样子。待他走远后,才会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白岭烟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何变得不像自己了。

以前她为人处事向来直截了当,可最近几天,却将看脉这件平常小事一推再推。

不知不觉,白岭烟已躲了足足七日,等她被门外一阵敲锣打鼓声吵醒时,才恍然惊觉,今日已是枫月节的第一天。

枫月节为期七天,是巫山最为隆重的节日,源于早年的巫山弟子对山神的敬畏。

巫山地处西南,本是人烟寥寥,蛇虫横行的蛮荒之地。而早年的巫山弟子也正是本地的蛮族,为了自力更生,便慢慢尝试着驭虫习武,久而久之自成了一方宗门。他们信仰万物有灵,视巫山为一族的依托。

而枫月节也正是在此过程中,从最初的祭神拜祖,慢慢演变为放松玩乐的盛大节日。

天还未亮,巫山上下便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枫月节的第一日,便是遵从之前的习俗,进山祭神。听着一墙之隔外不绝于耳的锣鼓喧嚣声,还未等白岭烟从睡意中缓过神来,一群侍女便敲门而入。

她们有的端着银冠,有的抬着衣裙,将白岭烟围拢在铜镜前,为她描眉画眼,编发更衣。今日要入山庙,可不能有丝毫怠慢。

白岭烟头挽椎髻,上戴银冠,穿上凤纹桶裙,白皙的脖颈与双手上挂满了银饰。待梳妆完毕,看着镜中的华贵美人,侍女们擦了擦额间的细汗,长吁一口气。

日出山头,笙歌四起,巫山弟子皆穿着最为正式的衣服,拍成几列整装待发。

白长鸿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白氏的五个子女,紧接着便是巫山其他弟子。

白岭烟头戴沉重的华冠,走得极稳极慢。可越走越觉得身后有人在看着自己,但每当她转过头,放眼望去皆是神色肃穆的巫山弟子,倒像是她有些多心了。

浩浩荡荡的长队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终于走至山庙前。

山庙坐北朝南,依山而建,黄墙灰瓦隐于一片草木之中,已有些古旧。金色的晨光洒落满檐,在石地上映出影子,更衬得庙宇幽静了几分。

白长鸿领着子女踏入庙门,一阵浓郁的檀香扑鼻而来。庙中列拱交构,朱壁花瓦,烛灯轻摇。一座高大神像立于木柱之间,据说此神像是用巫山中一棵完整的百年古木雕刻而成,经久不腐,颇为通灵。只见山神盘腿正坐,神色庄严,双目微垂,于座上俯视着芸芸众生。

供桌之上,放着瓜果米酒,和早已宰好的大黑牛。白长鸿上前一步,虔诚地点香叩拜。紧接着白氏的五位子女依次上香。而其余弟子于庙门外俯首敬拜。

待仪式终了,众人折返回了吊脚楼前的空地,准备鼓祭。

一面铜鼓吊挂在木杆之上,巫山弟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铜鼓围在中央。白长鸿站在鼓旁,在周围弟子身上环视一圈后清了清嗓子。

“山岳河渎,皆坤之灵。我巫山白氏承天之道,继地之利,无惧瘴毒,无惧虫兽。山河万变,都朝更迭,皆是无常。而我巫山白氏得神之佑,定当长立久安,百世不败!”

白长鸿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响在每个巫山弟子的心中。他说罢敛起衣袖,在鼓前点燃火盆,意为醒鼓。随着鼓手敲下第一棒,浑沉的鼓声响起,鼓祭正式开始。

巫山弟子一边吹奏芦笙,一边围着铜鼓边走边舞。银坠轻碰,彩裙翻飞,众人脚步轻快,笑容满面,将平日的疲惫悉数卸下,尽情享受当下的惬意。碧空如洗,日照流云,悠扬的笙歌伴着隆隆鼓音于山间回荡。

平日里只闻得刀声与风声的巫山,难得如此热闹。

白岭烟趁着鼓乐齐鸣,人声鼎沸时,悄然从人群里躲开,回到了吊脚楼中。

清风拂面,吹得银饰叮当作响。她倚栏而坐,看着楼下载歌载舞的巫山弟子,一会儿似含苞待放,拢聚一团,一会儿又如山花盛开,踏乐而散,他们纵情高歌好不快活。而白岭烟却如独身天外,不在此间一般,于一片人烟喧嚣中默然离场,隐身在寂静之中。

枫月节对他人而言,是一年一度的欢庆之日。可对她而言,却不是。

白岭烟最后一次完整地参加枫月节,还是在幼时。她提溜着拖到地上的长裙,头上压着如山似的银冠,胆颤心惊地跟在父亲身后,去山庙祭神。

她一路小心谨慎,生怕银冠掉在地上徒惹事端。好不容易一步一步挪到了山庙,可就在她准备躬身跪拜时,沉重的银冠忽然坠下,带着她往前扑去。白岭烟顿时一阵惊慌,只想赶快抓着什么稳住身子,小手一揽却把供桌上的贡品打翻在地。

那一刻,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白长鸿的脸色,只是哆哆嗦嗦地想要去捡地上那些盘子碎片,试图弥补过错。但最后却被直接拉出了山庙,带回吊脚楼等候惩处。

白岭烟跪在屋中,比起痛得近乎没了知觉的膝盖,和满手的碎渣子,她更担心父亲会如何处置自己的不敬之罪。

一直到月上枝头,白长鸿才现身眼前。还没等她把在心中排练了好几十遍的认错之辞道出,白长鸿便大手一挥,将白岭烟丢进了黑屋之中,三天三夜不给水与粮食。

自那之后,除了第一日的祭神,白岭烟便再也没有参加过枫月节。

……

空地之上,人们吹笙打鼓,正舞得热闹。白岭烟不动声色地盯了许久,随后起身回了寝房。

关上屋门,将喧闹隔绝,白岭烟方才觉得轻松了一些。

她坐在铜镜前,疲惫地摘下沉重的银冠和一身银饰,刚准备小憩半刻,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主人。”秦阅州的声音响在门外,“您在吗?”

白岭烟心中一怔,刚准备停下手头动作装作消失,可纠结了片刻,还是闷声应道:“我在,进来吧。”

秦阅州推门而入。透过铜镜,白岭烟见他一身青白长衣,头上围着锦布,布与发之间插着一片尾羽,相比平时更多了几分雅正。

白岭烟撑起额头,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下去:“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前几日是主人帮我拿来了衣服。我还没来得及道谢。”

白岭烟听此,浑身不由一僵。

“小事而已,不必在意。”

秦阅州顿了顿,好像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主人,那天您来的时候……”

“啊!”还不等秦阅州说完,白岭烟猛然一拍桌子,将他直接打断,“我突然想起来有件要事!”

秦阅州歪了歪头,眸间闪过一丝疑惑:“是何要事?”

白岭烟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随后指了指桌子:“你把手放在这儿。”

秦阅州快步走上前来,乖乖地把手搁在桌上。白岭烟收拢心神,刚准备把脉时,却瞧见秦阅州手心上一道细长的疤痕。

那疤痕起于小指指端,终于拇指大鱼际,将生命线从中隔绝,几乎贯穿手掌。

“你手上的伤……”

白岭烟刚准备发问,秦阅州却伸手将那道疤痕挡住。

“之前练功的时候无意伤到了而已。”秦阅州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温声道:“主人,要事为先。”

白岭烟看了一眼他神色无异,便也不再多问,轻轻将三指搭在秦阅州的寸口上。沉声静气,慢慢感受从指下传来的搏动。

白岭烟诊了许久,却越来越觉得奇怪。秦阅州的脉象诡异非常,明明他的面色自然明润,可脉象却沉细迟缓,如屋漏残滴,溅起无力,好似临死之人的脉象一般。

尤其是在脾脉与心脉的位置,几乎感受不到脉搏跳动。

脾主思,心主神。如此看来噬心蛊已深入秦阅州的血脉脏腑之中,非平常之方可解。

白岭烟在心中暗叹一声,解蛊并非易事,若要复归心魂,看来需下猛药了。

“好了。”白岭烟收回了手,“我准备休息一会儿。难得节日,你快下去吧。”

可秦阅州却顿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白岭烟见他迟迟不走,不由问道:“怎么了?”

秦阅州犹豫半晌,缓缓开口:“主人,明天风雨桥上的集市,您会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参考了苗族的鼓藏节。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搜搜看~是很有意思的节日!(碎碎念,苗歌真好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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