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夜色正好。

整个慈善晚会里的人都还沉浸在享受交际之中，会场的正大门前，还有些敬业的记者或是粉丝苦苦蹲守着，等待这场盛会散场。

无人注意到两个身影，正缓缓地与人群背道而驰。

“从这里穿过去，倒数第二道门出，有一个货梯。那里下去，也可以到停车场。”姜雪挽着陈窗，不紧不慢地走着。

她脸上笑意盈盈的，从外人看来，和四周相谈甚欢的宾客没什么两样。

陈窗眉头一动，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来这个演播厅演出过。”姜雪抬手，单手做出在半空中拍照的样子，对着陈窗“咔咔”两下：“那时候为了躲狗仔，走过那条路。”

现在也是为了躲镜头。

为了两个人的深夜出逃。

陈窗小时候也看过些闲书，看过些娱乐圈的影后影帝们谈恋爱的故事，里面的主角苏得不行。

明星嘛，陈窗也不是没有见过。大多数人在镜头面前是光鲜亮丽的样子，私下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

只是今晚，陈窗脑子里忽然就蹦出了好多以前这种胡思乱想的思绪。

再眨眨眼，目光回到姜雪身上。

只觉得，好像，书里写的也并不夸张。

会场里宾客是可以随意走动的，两人不费力地走到那道门处，一看，果然有保安在那里守着。

“不好意思，这里不可以进去。”保安礼貌将两人拦住。

陈窗不太擅长撒谎，一般她想要回避话题的时候，只要不说话就好了。

但她现在，还没有给自己编好一套说辞。

而身侧的姜雪却自然地开口道：“我们只是想借一下这边的卫生间，刚刚走过来，另一侧的不知道怎么了，外面不让进了。”

保安表情有些狐疑，姜雪紧接着弯弯腰，拿手捂了一下小腹，有些尴尬地暗示着：“我……不太舒服。而且我们是从会场出去，没有放无关人士进来……拜托大哥，麻烦行个方便。”

姜雪的脸，保安从大街小巷的广告上看到过。好像确实是挺出名的。

旁边的陈窗，保安不认识。但都是女孩子，又是会场里的人，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保安想了想，将身子侧过来，给她们让了路。

“谢谢~”姜雪笑眯眯地带着陈窗过去。

厚重的铝制门隔绝着场内场外，身后是交错热闹的人声，身前是在寂静中拉着你的人。

会场的空调热气在出去的一瞬间消失殆尽了，陈窗酒气还未全部散去，一个激灵，小小地被门槛绊了一下。

“小心。”姜雪反应很快，一把抬了手，稳住陈窗的身子。

然后很是自然地顺着手臂，将陈窗的五指扣住，牵着她进了电梯。

陈窗懵懵的，看看姜雪，又看看自己的手。

后者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的意思，电梯叮了一声，下到了负一楼。

手上柔软的触感动了动，陈窗来不及想，便跟着身前的人走了出来。

是觉得自己喝多了吗？还是看到自己差点摔了一下？

或者只是，很习惯跟女性友人牵手。

那只手润润软软的，冬天穿着长裙出来，掌心的温度却还是滚热的。

陈窗忽然放松下来，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上来了

她甚至觉得要是姜雪的话，就这么带她随便去任意的地方，也是可以的。

“小陈总。”姜雪蓦地停了下来，陈窗惯性差点撞到她，但还是很快地重新站稳了来。

陈窗抬头，“嗯？”

会场的停车场也是被安保严格控制着的，非邀请人员无法进来。

只是此时冷光灯下的停车场里一排排的全是车，姜雪走了两步后才想起来：“我不认识你姐姐的车……你知道陈总的车停在哪儿吗？”

陈窗也摇摇头。

她想要去摸兜里的手机给陈渡打电话，但放手机的那一侧被姜雪的手给牵着，别住了。

不是很想放开。

陈窗眨眨眼，没有了动作。

姜雪不知道陈窗的心思，只以为她是有些酒精上头的困了。

姜雪抿抿唇，把陈渡的车钥匙捏在手上，哐哐按下开锁。

四周没有动静，看来车不在附近。

就这样一连走了好几个区域，终于一辆灰黑色的牧马人在角落里闪了闪光。

陈渡的车和陈窗的是同款，只有颜色不同。

大型越野车映着小小只的姜雪，感觉压迫感更重了。

陈窗坐到了副驾上，看姜雪打开主车门，有些犹豫道：“你能开吗？”

“可以。”姜雪站在车下，将黑色的长裙裙尾收束在一起，绕在侧边，打上一个结。

这样利落多了。

姜雪跳到车上来，绑住的长裙露出了雪白的大腿外侧，停车场的日光灯偏冷蓝，灯光打在上面，漂亮得不像话。

陈窗只是系安全带的时候无意间瞟了一眼，便匆匆挪开了视线。

车里的空调温度重新回来了，热意顺便也爬上了陈窗的脸。

“你……今晚怎么没喝酒？”陈窗的头靠在车窗上，透着玻璃反光看姜雪将车从车位上开了出去。故意转移注意力。

姜雪个子要比陈渡小些，主驾驶位前的空位太大了，她便将椅子往前调整了一下。

姜雪一边小心地挪车，一边回答她：“不想喝。”

“……”陈窗抿抿唇：“这也行？”

这种场合应酬社交是必须的，陈渡跟在周老身边，说自己不喝酒，能圆得过去。

但作为嘉宾和圈内人，有人来敬酒，怎么也得还个面子。

姜雪不在意，拧着方向盘，车顺滑地上了出口的斜坡。

“这有什么不行的。我说我吃了头孢。”

陈窗错愕了一秒。随即低低地笑起来。

可以，这很姜雪。

陈渡的窗玻璃用的是单面反光的材质，从外面看不见车里的人。

姜雪把车开着从会场后门绕出去，隔着对面的马路，遥遥看见了记者和粉丝们，然后扬长而去。

从市区开回古镇还得要一段时间，陈渡的车自启动后，音响便也自动启动了，里面续放着之前陈渡听了一半的《Enchanted》。

那声音不大，车里的两人就都没有去关它。

车很快绕过市区，准备开上绕城高速。在通过最后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姜雪缓缓减速，停得稳稳当当。

陈窗喝了酒有点点头晕，但竟一点也没有因坐车而不舒服。

她有些意外：“姜雪老师……平常也开车吗？”

姜雪开车的时候双手都喜欢搭在方向盘上，在等红灯，就拿指腹随着节奏轻轻打拍子。

听到陈窗的声音，又抽空转头过来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你车技……很好。”明明是正经话，为什么说出来感觉有些怪怪的。

陈窗自己都腹诽起来，不过姜雪好像没注意到。

“哦，这个呀。”姜雪抿抿唇：“因为我坐车容易晕车，但是开车的时候就不会。所以平常和家人朋友出门，都是我开车。”

绕城高速上的路况平稳起来，陈窗有些困了，在车上不住地有些眯了眯眼。

“小陈总，眯一会儿吧。”姜雪的声音温柔：“很快就到了。”

“开夜路。不用我陪你吗？”

“不用，我可以的。”

夜晚的车内，除了仪表盘以外，陈渡车里的所有按键都是散发着幽暗的荧光绿的颜色，有种幽远宁静的氛围感。

姜雪以前赶行程的时候很习惯赶夜路，被月色包裹的温柔空间里，让人很有安全感。

之前所有新认识姜雪的朋友都会觉得，姜雪是一个柔软活泼的甜妹，对人对事永远都是受人照顾的样子。

家里背景极好，自己好像也不用太努力，就能得到理所应当的宠爱。

但只要和姜雪稍微熟一些，才能知道，那个甜妹的外壳下藏着非常锋利的尖牙。

以前成团后出去商演，轮到她们了，临时换了出场顺序，最后导致团队没有出场表演。团内没有人敢和节目组呛声，也是姜雪自己冲上去指着节目导演骂，可以欺负新人，可以没有舞台，但是怎么可以对不起台下站了三小时等她们上场的粉丝。

那些粉丝有些还是学生，有些攒了好久的零花钱才有机会来到虹城看她们，怎么可以一句话就让这些期待全部落空。

后面因为节目流程，她们最终还是没能上台表演。只是在退场粉丝送车的时候，姜雪忽然在上车前的马路边上，就这样自己清唱起了歌，开始穿着便服跳起本来的表演来。

那天路边的即兴路演被粉丝传到了网上，纯纯生唱，硬是被选评进了偶像界的神级舞台之一。

外面的人只看得到光鲜亮丽的小偶像，却不知道姜雪可以一天连练十八个小时的舞；感冒了唱不了歌会躲起来偷偷哭；为了参加体能综艺，训练攀岩摔断了腿，还是为了不拖累队友，拖着钢钉上了。

这些，这些，是别人都不知道的小秘密。

还有，能开着越野，开夜车。

现在，陈窗知道了。

车内空调有些暖了，陈窗眯起眼来，缩在副驾上，睡得很乖。

只是热气烘得久了，脸色有些发烫。

她的耳朵尖尖也红了，姜雪看了一眼，轻轻按下那边的车窗按钮，开了一丢丢小缝。

风很快顺着缝吹了进来，吹开了陈窗额前的碎发，露出那闭起来的，安静的眼睛。

蛮可爱的。

姜雪笑笑，继续把车驶进月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