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慈善晚宴是没有节目单的，所有的客人都只能静心享受，唯有嘉宾知道自己的出场顺序。

按照周老的话来说，他更希望这是一场较为放松的，私人晚宴。因此会场内不安排摄影机，也没有提前彩排环节，甚至嘉宾出场表演都不用再换一身更为正式的礼服。

陈窗收到微信以后，便把手机规矩地收了起来。

她双腿并在身前，两只手掌叠着，乖乖地放到腿上。就连目光也开始聚精会神地盯向了舞台，难得地流露出了有些期待的抿笑。

陈渡又瞟了她一眼，看清了陈窗肩上的外套，才在心里又默默叹了口气。

果然是这样。

陈渡以前听到过一个说法，说其实追星的时候，分泌的多巴胺，和谈恋爱喜欢上心上人的时候，分泌的多巴胺是一样的。

因此追星时候的情绪是无限接近于谈恋爱的。

只是陈窗是不是这样想的，是在追星，还是在追姜雪，恐怕现在问她本人也无从得知。

陈渡脑子想得有点多，若只是单纯的追星、合作，拍完电影好聚好散，大家平常还能做个一起约饭的朋友，那自然是最好的。

但若不是呢。

但凡有一个人的心是偏了呢。

不然还是先安排好公关团队吧，以防万一。

就在陈渡脑子里还在七绕八绕的时候，姜雪上台了。

姜雪的路人缘在整个圈子里也是极好的。不仅是因为她平常待人亲和友善，同时也多少沾了些父母辈的光。

除了身上有些同性绯闻外，她的性格和业务能力都受到了业内认可。

所以此时她一上场，台下便响起了鼓励性的掌声，前排的老前辈们也跟着鼓掌，颇有种看邻家小孩过年表演节目的氛围。

陈窗鼓掌鼓得很矜持，她的双手抬到胸前来，掌心合在一起，只是小范围地拍动着指尖的部分。

像一只羞涩的小海豹。

小海豹抬头，眼睛被舞台灯光映得亮闪闪的，眼神就对上了台上的姜雪。

姜雪穿着那条她亲手挑的黑色长裙，后背有一丁点菱形的缕空。在舞台上的时候，独属于偶像的气质便显露了出来，衬得她整个人闪闪发光。

“这个女孩子是姜雪吧？”周老和她的父母认识，便认得出来，“还蛮好看的哦。小窗的这部电影是不是找她演的？”

“嗯。”陈窗抿着笑，像是自己被夸了一样害羞。

会场里禁止摄像机，但默许了众人可以拿自己的手机拍照和记录。

看到好的舞台和漂亮的人，圈内人或是助理们还是会在台下跟着拍拍照。

周围有人大大方方掏手机拍了。陈窗捏捏自己手里的手机，捏紧了又放松下来。

小时此时为了能给姜雪拍照，也跑来了小前排。但她身材娇小，舞台距离稍远，她拿着自己的手机找了半天的角度都不是很满意。

小时抬头望了望，更前面的地方坐着的都是大佬了，不好再靠近。她绕了一圈，姜雪唱歌都过半了，还没找到好位置，把她急得团团转。

“小时。”这时一个略熟悉的声音喊了她。

小时抬头，发现前排的陈窗冲她招了招手。她这才又惊又喜地半蹲着身子挤过去，“陈总？”

陈窗自己往旁边坐坐，给对方让了半个凳子的位置出来。她指指这儿，说：“来这儿拍。”

“欸？”小时顾不上震惊，一个劲小声道谢以后，赶紧对着舞台举起手机来。

陈窗坐的位置在前排正中，前面没有任何遮挡物，离舞台不过好几米的距离。

小时只顾着看屏幕里的镜头，在手机里一顿连拍。直到镜头里出现了那个回眸，小时才不由惊呼出声：“呀……”

陈窗微微偏头，小时赶紧捂住了嘴，但仍有些惊喜地说：“姜雪老师她……在冲着这个镜头笑欸。”

陈窗闻言，又把头转了回去。

舞台偌大，台上的人嗓音清澈。姜雪氤氲在光里，静静地拿着话筒伫立在台上。

她好像看见了姜雪在安静又缓慢地看着她，所有人都在享受着舞台，而她却在享受着台上的目光。

姜雪在用眼神跟她说话，说一段只有两人知晓的台词。

陈窗钝钝的愣在了原地，一时移不开眼来。

“不愧是顶流偶像啊，镜头感也太好了……”小时一连拍了好多，等谢幕以后，才赶紧又从凳子上站起来。为了不挡着后面的观众，她半蹲着一边后退，一边跟陈窗再次道谢：“谢谢陈总给我让位置，那我就先回去了。”

“没事。”

舞台又黑了下来，在下一位嘉宾上台之前，给观众们一点儿休息时间。

陈窗在小时要退走的最后一刻又叫了她一次：“小时。”

“嗯？”小时停住，转头回来。

暗下来的会场里，只有头顶有些许环绕的气氛灯，陈窗抿着唇又沉默了几秒。小时不敢动弹，也不敢催促，就这样等着。

“回去以后，加我一下微信。”陈窗最后说。

“啊？”小时挠挠头，没想到是为了这事儿。但转念一想，她是姜雪的生活助理，陈窗是姜雪的老板，万一有什么事儿要找人呢。

“好的，陈总。”小时乖乖应下了。

陈窗还有后半句：“然后把照片，传我一份。”

舞台上的灯光很快又打开了。

观众在断断续续鼓掌，迎接下一位嘉宾上台。明暗交错的时间很短，晃得小时眼睛生疼，在这两秒里，她好像恍然间看见了陈窗有些害羞的低了头。

害羞？陈总？

小时眨了下眼，再看的时候，陈窗的身子已经坐正了回去。留给她的还是那副一如既往的，有些距离感的侧脸。

是灯光的原因，或者是看错了吧。

小时不再打扰陈窗，默默记住陈总的话，捂着手机退了回去。

慈善晚会在所有嘉宾表演后终于正式开始了。

拍卖物除了主办方准备的一些物件以外，还有些是嘉宾自愿捐赠的，所有在场拍卖成交的金额，最后都会直接捐赠到山区希望小学的账户上，由主办方统一落实监督公布去向。

每年来场的嘉宾们都会带点自己的画作、首饰收藏什么的，大家也都在主持人的气氛烘托下，热热闹闹地进行着抢拍。

陈窗往年都会为了表示点心意，随便拍下一点感兴趣的装饰物，但今年却似乎没有想举牌子的意思。

陈渡转头回来，好奇地看向她：“小窗今年没有看上的吗？”

“也不是……”陈窗不太好意思地捋了把耳发，小声地和姐姐讲：“就是，电影要开拍了。没钱了。”

慈善拍卖会虽说钱多钱少是个心意，但周围在座的，大家拿出来的东西都是有些身价的。加上都是为了慈善，最终成交价大抵都是往六位数上走的。

陈窗的电影是自己投资制作的，每一笔钱都是她自己攒下来的，现在正值用钱的刀口，她今年便没了余力再拍东西。

陈渡眉头很浅的皱了一下：“需要我借点资金给你吗？”

“不要了。”陈窗有点别扭，又叹了口气：“如果你实在想的话，可以代我拍点东西，捐点心意。”

陈渡笑了笑，她这个妹妹，从小到大找她要过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那我给思宁看点东西，也当是她送给你的礼物。”

陈窗没忍住，有点嫌弃道：“明明就是你想给思宁姐送礼物而已，拿我当什么借口……”

陈渡不置可否。

拍卖会随即顺利进行着，当所有物品都拍卖完成后，主持人和台上的工作人员都退了下来。

会场内的晚宴正式开始了。说是晚宴，也不过就是一个大型的社交场合。会场内人们开始随意走动着，相互举杯或是攀谈。

但不管经历了多少次，陈窗也还是极不喜欢这种氛围。

会场内来跟周老敬酒的人很多。周老一生无子，最喜欢的小辈是自家的侄女周思宁，其他的便是跟周家往来最密切的几个陈家儿女。

陈渡是不喝酒的，她一醉就爱耍酒疯，周思宁便严令禁止了她在她的视线范围外喝酒。

但她比陈窗能说些，也更适应这些应酬场合。陈窗只要跟在姐姐后面，便只用沉着脸，端着酒，偶尔说说话附和一下就好了。

只是正巧，又一轮应酬来的时候，陈渡的手机响了。

“是思宁。”陈渡在周老的耳边说，“二叔，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周老知晓两人关系，点点头。陈渡走过陈窗的身边，安慰性地跟她碰碰杯子。

这意味着，陈窗需要自己来应付这些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