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困倦，像是刚阖上眼就又被吵起来一样，“不认识。谁？”
“辰之娱乐的小老板。”屋内的温度上来了，姜雪洗过澡后换了一条睡裙，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敷面膜。
“那不就是现在雇你演她公司电影的金主爸爸？”那边回神。
“是啊，但我现在总怀疑我是不是之前得罪过她……”姜雪敷着面膜，说话张不开嘴，但还是竭尽全力地骂她：“你知道这位单音节小姐今天总共才跟我说过多少个字嘛？”
韩嬅好像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窸窸窣窣的，发出疑惑的声音。
“单音节小姐？”
姜雪深呼吸一口，翻了个白眼，学着陈窗的语气：“就是‘嗯’、‘啊’、‘哦’、‘对’。”
“噗哈哈哈……”韩嬅没憋住。
姜雪立刻就炸毛了：“韩嬅！你还笑？！你是不是人啊！”
那边无奈地悠悠然提醒：“咳咳，人设，姜雪女神，保持好你在外的温柔纯良小天使的人设啊。”
“我上班是‘小天使’，关我下班以后什么事啊……”姜雪赶紧抹平自己刚刚皱掉的面膜，语气里带些愉快：“而且，我在你面前保持什么人设。”
韩嬅这个名字，只要熟悉姜雪的话，也一定不会陌生。
大rapper。新人时期参加含金量最高的rap比赛成功夺冠出道。
两人两年前同参加选秀，分别获得第一第二的好成绩加入了限定女团“Nepenthe”。
在团期间两人公认关系最好最黏糊，性格最好的姜雪会对韩嬅耍小脾气，最不近人情的韩嬅会耐心地给她顺毛。
两人的“雪花”CP一路从“商业CP”吵到“社会主义姐妹情”吵到“这两人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
若不是两人都问心无愧，知根知底，还真就差点信了自己在跟对面的那个人谈恋爱了。
而两年后限定团解散了，两人关系一如既往。
姜雪吐槽她：“我偶像包袱可没你这么重。谁能想到一个在外怼天怼地的酷girl，晚上睡觉还一定要抱着自己的毛绒小熊呢？”
“喂……小姐你有没有良心啊。我明天还有工作，今儿陪你熬夜煲电话粥吐槽老板，你还这么怼我。”
这倒也是事实，姜雪不爽地嘟囔着：“我不高兴嘛。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被人无缘无故疏远了……”
“说不定人家只是性格慢热呢？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话也很少啊。”韩嬅的声音真的有些困了，闷闷的，不知道是不是将头埋进了她的小熊里。“不然下周我抽时间进组看看你，也帮你看看你老板？”
“真的？！嬅嬅你最好了~”姜雪肆无忌惮：“啵啵啵啵——”
“噫。”那边传来嫌弃的低笑。“那我睡了。”
电话挂断后，姜雪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自己刚刚跟韩嬅吐槽了一大堆陈窗的事，却独独忘记说了，陈窗离开自己房间前，和自己近在咫尺的时候，陈窗说自己挡着她了。
或许是有点“社死”，或许是有点私心。
但姜雪的心态居然是“尴尬”大于“生气”的。
是不是那个时候她其实也有一秒是自作多情的，幻想着那仿若燃烧殆尽的草木灰的味道，靠近自己，并不只是为了说这个。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又飞得老远后，姜雪狠狠地甩了甩头，企图把那个人的影子从自己脑海里甩掉。
算了算了，自己跟这种三句话蹦不出个屁的人最合不来了。
工作而已，干嘛去杵这个霉头。要是真有哪儿得罪了这位小陈总，那要怎么找事也是人家的事。
姜雪摸摸自己脸上的面膜，差不多快干了。
爬起床穿上拖鞋，发现床侧的窗帘在被冷风吹得微微响动。
她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这间民宿窗帘后还有一个自带的小阳台，平常阳台的木门关着，窗帘一拉，也没人多注意。
阳台的方向是背靠古镇，正对远山的。
远离虹城市区的山里空气极好，晚上云烟稀薄，群星璀璨。
姜雪抬头就被星星吸引住了，也不顾自己只穿了件睡衣，便微微敞开了木门，走到了阳台外来。
今夜无风，干冷。姜雪拿着手机刚抬手拍了一张照片，就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响动。
谁？！
女明星下意识缩到了木门后面，用窗帘裹住自己的身体，警惕地东张西望。
这大半夜的深山里，还能有什么东西啊？
姜雪偏头，看见自己左边一排的房间都是乌黑的，没人。往右一看，只有尽头有一间屋子。窗帘半掩，漏出些微光来。
这旁边有人住啊？！这陈窗怎么也不提醒人一下！
姜雪又羞又愤，咬牙切齿地“勘察地形”抱怨中。这两个房间的阳台离得这么近，只要稍微探出身子看一点点，要是没拉窗帘，还能看到人屋子里。
有没有防狗仔意识啊。
姜雪心里骂了一连串，自己却也探出身子来，去努力看清那间房的动静。
这一看不要紧，屋里有个人正背对着她坐着，那个背影姜雪今天熟得不得了。
是陈窗。
她对着笔记本电脑，好像还在工作。
这么拼？姜雪腹诽了一句。
而陈窗倒也没工作很久，也许是意识到真的晚了，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来又打开了墙上的电视机。
这个点了还要看电视吗？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观察了很久的姜雪裹着窗帘，继续看。
陈窗电视的位置正对着姜雪，因此陈窗整个人还是背对着这边。
电视被打开后，陈窗低头拨弄着手机，连接上了电视的投屏信号。
紧接着深夜的电视里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几乎是刻在姜雪DNA里的声音。
“第二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啪”。
姜雪脸上的面膜被吓掉了。
好在对面电视机里的声音依旧敬职敬责，“预备，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掩盖掉了这边的小小动静。
只是姜雪整个人吓到站不住，在窗帘尾巴上团成了个小仓鼠。
我的天，没看错吧？那个人没有中邪吧？！
堂堂辰之娱乐的小总裁陈窗的个人癖好，竟然是凌晨在酒店的房间里跳广播体操？
姜雪拿手指掐着自己的太阳穴，不住摇头。
太邪乎了。
再看一眼。
短短一分钟的内心活动，再看陈窗的时候，对面已经跳到扩胸运动去了。
表面看着一本正经的，私下玩这么大。
在外面也呆了好一会儿，姜雪逐渐觉得身子冷了，便把阳台门关了，缩回去重新冲了个热水澡。
在淋浴的雾气下，想到陈窗跳广播体操的样子，姜雪又给自己逗笑了。
这个人好像也蛮有趣的。
第二天的姜雪还是没有安排，她本该和男主角崔影帝一样，元旦以后才开始进组。
但她和经纪人说自己没拍过电影，想提前进组学习。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有些着凉，今日的姜雪异常困倦。起床一看已经接近中午了。
白鹭和林清天似乎一大早就为了赶稿回程了，姜雪出屋门之前又去阳台瞟了一眼，窗帘还是原样，里面没人。
下楼的时候陈窗坐在昨天的位置上，抱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做什么。
大厅的空调开得很足，陈窗的衬衣领口多开了一颗纽扣，露出里面的锁骨。
等姜雪走得近了，陈窗才愣愣地抬了头。
“早啊。”姜雪摆出平常的笑容，眉眼弯弯。
陈窗眨巴了一下眼，反应慢半拍。
“嗯。”
又来了。
姜雪在心里叹了口气。单音节小姐。
“单总……”
“嗯、嗯……？”陈窗蓦地眼睛睁大，停下手。
“不是，陈总。”姜雪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赶紧转移话题：“你今天还有工作吗？有需要我的地方吗？”
陈窗回过神来，目光又回到电脑上。“嗯，没有。”
好的，那么今天姜雪小姐的行程就是自己戴上口罩，一个人去古镇溜溜。
虹城近年来在大力推广当地文化发展，这古镇也是其中之一。
临近元旦，古镇的活动也多了许多，姜雪从白天逛到晚上，景点还没逛完，自己先累了。
吃掉最后一颗冰淇淋球，姜雪打道回府。
就在她想摸摸自己兜里的纸巾擦嘴的时候，她才发现兜空空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一低头，想起来了。
昨儿林清天给她画了张签绘小卡片，当时她也没地方放，就给揣兜里了。
回屋洗澡忘了拿出来，现在却不翼而飞了。
许是掉在哪里了。要是掉在古镇里，那就大概率找不回来了，但也有可能落在酒店了？
姜雪一边想着一边走回大厅，想着不然问问陈窗吧，她好像一天到晚都在这里。
结果进门后没见沙发上有人，摸出手机想发个微信，点开后才想起。
好嘛，她们俩根本就没加过微信。
姜雪在大厅里问了一圈无果，无奈地上了楼。
万一陈窗真的看到过呢？姜雪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去敲开了陈窗的门。
那边好像在忙别的，打了招呼之后又等了半分钟门才打开。
陈窗今天在屋里穿了睡衣，许是不打算再下楼了。
头发好像才擦干的样子，毛巾搭在肩上，脸上还带着水汽染出的淡粉。
“有事吗？”陈窗捏着门把手，好像有些紧张。
“陈总，不好意思啊，大晚上的打扰你。我想问你有没有看见一张……”姜雪边说边习惯性地用手指在半空中画出四边形的轮廓，“纸……”
话还没说完，姜雪闭嘴了。透过陈窗的肩膀，她看见了客厅的茶几正中就摆着那张签绘。她的Q版小脸配上林清天的签名，特别显眼。
陈窗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嘴巴张了又合，最后憋出来一句。
“你的。”
这话多少有点多此一举了，陈窗又接着说：“今天你走后，我在地上捡到了。”
这下合理多了。
“那陈总怎么没告诉我？”
“我们没有加微信。”
更合理了。
姜雪气得闭麦了。
这算什么理由，要是真的想还她，那直接放在前台就好了。她回去就能让别人给她。
再不济，还能找个有姜雪联系方式的工作人员。
直接把东西带回屋里，还摆在自己桌上是个什么操作。
这不玩儿她嘛。
陈窗转身去把签绘拿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姜雪的错觉，总觉得她给出去的动作显得非常不情不愿。
“谢谢陈总。”姜雪捏好签绘，转身走了。
回到屋里先把东西放进自己的行李箱里后，姜雪还在气呼呼的。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也许真是哪儿得罪她了吧。不然再问问圈子里人脉广的沈沁悦好了。
出门前的姜雪总有开窗给屋透风的习惯，现在回来了，她又站起来去阳台关窗。
隔壁的窗帘一如既往保持在那个位置，透着光。
姜雪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陈窗好像又坐回去工作了，敲着键盘，啪踏啪踏。
也许等下她还会跳广播体操。
姜雪抱着再看看热闹的心态等着，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陈窗的手机闹铃响了。
那个声音很熟悉，昨天才听过。但不同的是，这次的闹铃并没有被按掉。
“哎，让我看看这么晚了是哪个小坏蛋还不睡觉？难道是在等我吗？真拿你没办法。那宝贝……晚安。”
是姜雪亲自给粉丝录制的，再熟悉不过的晚安铃。
陈窗安静地听完，才抬手轻轻关掉手机，再关掉了笔记本电脑。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小声地不知道对谁回了一句：“晚安。”
今夜依旧群星璀璨，风平浪静。
但只有窗帘后的姜雪知道了，小陈总为何对她如此冷淡，如此敬而远之。
她终于知道了，陈窗原来是她粉丝。
既然如此，那就很有趣了。
姜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