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饭最终没有吃很久。
陈窗从卫生间回来以后，就没有怎么动筷子。不知道是因为辣得胃不太舒服，还是真的吃饱了。
下午沈沁悦还有别的安排，韩嬅送她，所以自然无情地抛弃姜雪这边。
但这次比上次在游乐园要好，陈窗她们可以先呆在火锅店里，再联系了司机开车过来接她们回古镇。
韩嬅稍微有点良心，好歹决定了要陪姜雪，等到她们的保姆车到了以后再走。
但沈沁悦吃过饭后就有点犯困了，整个人又靠在了韩嬅肩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聊明早韩嬅赶飞机的事情。
姜雪看出来了，沈沁悦虽然平常外表懒散且御姐，但一旦焦虑起来，话就变多了。
她和韩嬅也是聚少离多，加上沈沁悦并不想让人知道她俩家庭的关系，所以明面上两人能碰到一起的场合就更少了。
姜雪手里一边剥着火锅店赠送的花生，一边问韩嬅：“你这次去镜川，去多久？”
“两三个月吧。”韩嬅算了算：“要去参加一个封闭综艺。”
“中途不能出来吗？”
“不能。”
虽然平常都是韩嬅照顾姜雪多一点，但也不代表姜雪不会关心人。
“这也太久了。”姜雪惊了一下：“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韩嬅低头扒拉着手机，随口回着：“收拾倒是收拾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遗漏的。”
沈沁悦抬起头问：“那边冷。”
韩嬅放下手机：“嗯。带了厚的毛衣，羽绒服也带好了。”
“冻脚。”沈沁悦又说。
“雪地靴也带了。”
“暖宝宝也要带。”
韩嬅想了想：“那种消耗品，到那边再买吧。”
沈沁悦没再讲话，继续靠着。
她偶尔会做美甲，长长的，带着有些透明材质的西瓜红，上面点缀着一点点小钻。在灯光的反射下，衬得她整个人艳丽又漂亮。
所以在外人看来，会很难把这样的大美人和孤独联系到一起。
沈沁悦的朋友不多，真的不多。
外表是花花蝴蝶，社交公主，私下却懒得交际。她之前有段时间没工作的时候，最喜欢躺在家里的懒人沙发上，等着韩嬅下班回来。
韩嬅很擅长读出这样的沈沁悦的小表情。
这是喜欢调戏她；这是真的生气了；这是，会想她。
于是一向嘴毒坚硬的韩嬅，也会柔软地低声问她：“舍不得我？”
“嗯。”沈沁悦瞟了她一眼，从胸腔里带出一声叹息。
天籁般的嗓音放轻缓地说：“把姐姐也带走吧。”
姜雪手上的花生壳瞬间被捏碎，发出噼啪一声响来。
“求求了，这里还有活人在呢……”姜雪感觉自己手臂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陈窗，后者正在缩着头努力当做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只是耳朵和脖颈都已经红透了。
沈沁悦又如往常般笑了，故意说道：“有什么关系，这里又没外人在。”
“……”陈窗把头埋得更低了。
姜雪怒喊道：“我是外人行了吧！我不要成为你们play中的一环！”
正巧这时候陈窗的手机真的响了，她慌忙从衣兜里摸出来，还差点因为打滑而掉地上。
楼下的保姆车已经就位，姜雪一把拉过陈窗，连和后面的小情侣道别都没有，便匆匆走了。
毕竟那个地方，多呆一秒，都是对陈窗的折磨。
电梯下行到楼下，即将打开之前，姜雪才把陈窗的手放开，把自己的口罩戴好。
保姆车一般都是低调的黑色车体，避光玻璃把里面遮得严严实实的。
脱离朋友，回到现实，姜雪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大明星”。
她不由得想起，刚刚趁陈窗不在的时候，沈沁悦跟她说。
“喜欢大明星又怎么样呢？喜欢偶像又怎么样呢？那些不都还是你么。”沈沁悦的声音总会让人觉得蛊蛊的，很有信服力：“能让人喜欢，就是一种本事。也是因为你有吸引力，才吸引到的她。”
沈沁悦摸摸她的脸颊，难得正色地温柔一哂：“爱人的时候，不要失去自信。”
回去的车里，前面还有司机，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等到快要到古镇的时候，姜雪才讲：“师傅，车先别开回酒店，送到东路口那边就行了。”
“东路口？去做什么？”陈窗不免有些好奇。
姜雪面不改色：“我饿了。去找点东西吃。”
“？”陈窗眼睛微微睁大。
这不是距离吃午饭才刚过一个多小时吗？
姜雪又转头，看着陈窗：“你也来。”
又不叫“小陈总”了，叫“你”。
原来这个字有时候听上去也怪让人害羞的。
陈窗心里想。
东路口不是古镇旅游街的主干道，更偏向于本地人的觅食街。
歪歪扭扭的石板路边上，摆着一些小吃摊。
大下午的，没什么路人，老板就把摊放在路边，自己缩回身后的门面屋子里躲着看电视。
看到姜雪在摊前东张西望了，他才赶紧翻身从竹躺椅上下来，吭哧吭哧地站过去问：“要点什么？”
姜雪戴着口罩，指指摊前用毛笔手写的菜单牌：“要糍粑。”
老板熟练地开始手摇起后面的糍粑桶，嘴里问：“大份八块，小份五块，要哪个？”
“五块的。”姜雪抬手扫了收款码。
糍粑是用小塑料碗装的，被切成小小的一坨，上面裹满了黄豆粉，再插上两支牙签。
端着碗，姜雪拉下口罩来，戳了两口糍粑进嘴里，软软糯糯，热烘烘的，很好吃。
只不过刚吃了两口，姜雪就把手里的小碗递给了陈窗。
“我不想吃这个了，你吃。”
陈窗：“？”
刚刚不是还在说自己饿了么？
陈窗这样想着，但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也跟着走在后面，消灭掉了这一小碗的吃食。
姜雪在前面，偷偷地瞟着陈窗乖乖地吃完，这才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她现在觉得沈沁悦说得对。
她不该在意陈窗喜欢的是“大明星”还是“姜雪”，只要是“自己”，那就可以。
如果陈窗更喜欢的是“大明星”，那姜雪就在她面前做“大明星”就好了。
两人顺着那街，很快又走到了另一个卖蛋烘糕的摊位上。
姜雪依旧停下买了两个，捏着纸袋吃了一个，另一个照旧丢给陈窗。
理由都不带变的：“我不想吃这个了，你吃。”
陈窗：“？”
于是走到第三个摊位的时候，是卖小碗凉粉的。
姜雪还没开口买，陈窗就先说了。
“我不喜欢吃凉粉。”
结果姜雪真的把脚步停住了。
她好看的眉毛都皱成一团，在摊位前思索了几秒后，转身走了。
陈窗跟在她身后偷偷地笑，偷偷地想。
这哪里是姜雪没吃饱呢，分明是她见陈窗中午因为辣而没吃多少东西，特地带她过来再填点肚子的。
陈窗的笑声在街上并不明显，但姜雪还是听到了，并纳闷地转头回来问她：“在笑什么？”
陈窗不想讲，便说：“没什么。”
但姜雪此刻却有点不依不饶地问：“没什么是什么？”
姜雪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人，至少在大众的印象里不是。
陈窗抿抿笑意，缓声说：“就是在想，你好像那只寓言里的小猴子。捡西瓜，丢西瓜，捡芝麻，丢芝麻。”
只不过东西都丢给了陈窗而已。
姜雪硬着嘴，不服气：“这是女明星的自我修养。”
陈窗却说：“可是女明星不会把吃过的东西丢给别人。”
姜雪：“……”
好像很有道理，姜雪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反驳。
姜雪呆住的样子有些许可爱，她的眉头是皱着的，眼睛有些苦恼地滴溜溜转。
陈窗又笑了，在姜雪炸毛之前，这次她学会了先开口说：“我觉得你这样挺可爱的。”
心里会偷偷惦记着陈窗，会因为要强绷面子撒谎，会被戳穿后忍着炸毛保持形象。
姜雪这次是真的又愣住了。
她搞不懂，她明明这么聪明，为什么却搞不懂陈窗。
她不知道陈窗喜不喜欢她，不知道陈窗到底喜欢她什么，不知道陈窗为什么在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才能应对这样的情绪。
她烦。
烦着烦着，开口也带着一股恼意。
“你不是说，你更喜欢大明星吗？”
为什么又一直在夸现在私下的，不是“大明星”的姜雪。
陈窗眨眨眼，站在姜雪的面前，低垂着眉眼看她。
看她如玻璃样漂亮的瞳孔，看她微微气恼而通红的脸颊。
她咬了咬下唇，想了又想。
最后才问：“一定要有‘更’吗？不能有两个‘最’吗？”
最喜欢大明星姜雪。
最喜欢私下的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