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看，反正能提高10％的好感度就好了。】

？？？

白桉拿起了第二支箭矢，他依葫芦画瓢照着宋悠人教的摆好姿势。

只是，右臂肌肉不听使唤，一直微微颤抖。

不知何时，宋悠人站在了他身后。

“蓄势待发的状态叫做集中，当我们彻底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时，握弦的手便能够沉稳下来，像这样。”

说着，宋悠人的手覆上他的右臂关节，顺着手臂下方移动，缓缓握住他的上臂肌肉。

身后的气息扫在他耳后，白桉缩了缩肩头。

“集中。”宋悠人淡淡提示。

他只能继续抬头看向远处的靶子。

“等右手完全不颤抖了，保持这个动作，只松手指。”

白桉听到时，便松开了弦，箭矢脱离弓弦，射中了靶子的边缘。

“很棒，不过集中的时间再久一点就好了，刚刚松得太快。”宋悠人点评道。

“没想到能中。”白桉拿住弓，偏转身体稍退一步。

“是肢体接触让你不适了吗？”宋悠人见他避嫌的动作，浅问了一声。

白桉手指麻木，但他一想到那个任务，就犯了难。

“没有没有！”他急忙否认，甚至摆起了双手。

“是我没注意到。但是，集中的状态是许多老手都不能做到的事情，握住你的手，只是想辅助你感受那个状态。”

宋悠人这么一解释，白桉更加羞红了脸，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根本没有那想法。

【宋悠人好感度提升3％。】

系统冒出来提示，看到这个白桉反倒懵了。

他也没做什么，宋悠人好感度究竟是怎么提升的，好奇怪。

“射箭耗费的体力并不小，我看你也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他帮白桉拿过和弓靠放在墙边，再从箱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此时，日头逐渐靠近正午，太阳正晒，白桉猛灌了几口水，唇角溢出的水珠顺着下颚滑进了衣领里，被滋润的嘴唇更加水嫩。

宋悠人看见，目光下移，手不经意间捏了下矿泉水瓶，一时嘎吱作响。

“怎么了？”

“没事。”他声音干涩。

眼看时间一分一分过去，白桉不知道剩下7％好感度该如何办时——

【宋悠人好感度提升10％，任务完成！】

系统的声音都带着欢乐的意味。

听到那一瞬间，白桉呛了口水，他捂住嘴巴，咳得眼泪都激了出来。

宋悠人赶紧给他递上纸巾：“没事吧。”

“没......没事......”白桉赶紧擦拭，不过喉管还是有些炽痛。

他着实没想到对方这样幻变莫测，好感度说涨就涨，实在奇怪。

既然任务完成，他不若去吃个午饭，好好研究下宋悠人下一段回忆，早日搞定这个支线任务。

“时间不早，我先走啦。”

“等等。”宋悠人拉住他。

白桉懵懂地看向他：“怎么了？”

“这个游戏，有很多新人不知道的规则。你......还是小心些。”

“什么意思？”

“凡是游戏没有规定的，皆可打破，小心你身边人。游戏没有规定，同阵营的人不可以互相残杀，所以周琅杀了你，也可以获得奖励。游戏是公平的，他承担多大的风险，奖励就有多盛大。”

“而这个奖励从何来，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到。”

宋悠人的话醍醐灌顶，白桉从来没有想过，游戏之下，竟是无数个暗藏险恶的漏洞。

他从前，虽然也好奇，但从没有深究过周琅保护他的真正理由。

“他......不是这样的人。”白桉替他争辩。

是的，周琅为了保护他，受了重伤；为了他的安危，甚至不顾高热来找他。

他不会是这样的人。

若一切只是为了更高的奖励......这真的可能吗？

白桉心中动摇了，因为对这个游戏的恐惧。

他脸上的血色褪尽，支支吾吾：“我......我相信他，他应该不是这种人。”

语气从肯定变得迟疑。

宋悠人没有说再多的东西，残忍如黑塔游戏，无人敢在游戏里相信真情。白桉还是新人，他单纯迟钝，并不懂得其中暗藏的危险漩涡。

一个靠谱的理由都没有，周琅凭什么获得白桉的信任。

白桉往宿舍走，他心不在焉，平地踉跄了一下刚好撞到电梯门，额角多了一块红印。

路过宿舍门时，他听到了隔壁露台的交谈声。

“你想......什么......”是周琅的声音，听不真切。

“新人......想他死,你不需要......只要答应我......”另外一个陌生的清冷的声线。

“让我想想。”

“你想好了......新人......我可没那么多时间……”

一来二往间，白桉脊背发凉，后面的话他更没有精力听下去了。

是想让他死吗？

残缺的对话，白桉并不能知道周琅的本意。但几个关键词已经让他联想非非。

他皱着眉，咬着唇。

白桉实在不明白，若真心是想杀死他，只需周琅一人就够了，为何还要大费周章。

他回想起宋悠人的话，心中忐忑。

几日来的所见所感都是虚无，只有欲望才是人心的真实反应吗？

白桉拧开宿舍门拿上东西，准备暂时先与周琅分开。

他走得匆忙，上楼梯时突然与一个人相撞。

对方染着蓝色的短发，耳朵上有颗闪耀的蓝色钻石。

“诶......你不是......”青年面色诧异。

白桉话都没听完，匆忙往楼上走。躲进一个空房间后，才大口喘气。

刚刚那个楼梯上撞到的人，他的声音同与周琅谈话人的声音，别无二致。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他突然变得迷茫起来。

挣扎也是死，不挣扎也是死，要是没进入这个游戏，就这样病死是不是会不那么痛苦。

他将头埋在膝盖里，一滴眼泪落入臂弯。

......

周琅回到宿舍，午时已过，白桉还没有回来。

他皱起浓黑的眉毛，这个时间段，安全时间已经过去，白桉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他正准备出去找人，就看见白桉抱着一团衣服站在门口。

“你去哪儿了？带着衣服干嘛？”

连着两个问题，白桉一个也没有回答。

他并不想回来的。

但想到那个蓝毛看见了他，自己又无故出去住，周琅不生疑才怪。

就算要死，至少不应该是现在，想着，他还是回了来。

等待时机，和周琅吵一架，然后离开这儿。

周琅见对方闷不吭声，眉毛虬结成一团。

“正午了，吃饭没？”

白桉照样不回。

周琅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人难道还在为自己昨晚说他的话生气。

但是，若是为了气他，选择沉默，饭也不吃，周琅实在是不想惯着他。

他走到白桉床边，一手就圈住了对方胳膊，捞了起来。

“出去吃饭。你现在就是个待宰的羔羊，还不补充能量，体力干得过那些人吗？”

“我补不补充体力，都干不过他们，那我就呆在这儿被宰好了！”

这话恰好撞上了白桉枪口，他直接摆开对方的桎梏，反嘴呛到。

可是，本就是一句气话，传到周琅耳朵里，就变了味儿。

他费尽心力保护的人，却没有任何求生的欲望。

“呵，那你是不想活了？你不想活，是怎么进到这个世界的？你想过你现实生活中的父母吗？”一字一句，带着怒气从周琅的嗓子眼里挤出来。

白桉是个泪失禁体质，若不保持高高在上的沉默，就会被呛到哭也哑口无言。

“我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万一我就是那个例外呢！我真的没有愿望，我也没想过苟活！我受够了手术床上躺着、永远都不能动弹的我自己！我被他们的哭泣一声声割裂，我早想死了！”

白桉情绪一下就崩溃了。

周琅见他失控地泪流满面，身子不住颤抖，终于意识到自己话语的不妥。

但是，有件事情很重要，对他、也对白桉，他必须问清楚。

“黑塔世界，除非强烈的欲望，否则你不会来到这儿，你好好想想。”

说完，周琅打开房门离开。

在他走的下一秒，白桉扑过去拧门把，不出意料被锁了。

他站上窗台，打开十九楼的窗户，看着外面自由翱翔的鸟雀，第一次在游戏里，敞开一切地痛哭流涕。

......

白桉自小到大，欲望都不强烈。

很小的时候，他也为自己天生的疾病而感到悲愤、绝望。

他讨厌同龄人异样的眼光，讨厌上学。

最后父母是怎么说服他接受自己的命运，去努力感受生活，他忘记了。

但他在成年的那一刹那，释怀了很多东西。

躺在手术床上的二十九天，他听到过父母的啜泣，医生匆忙的指令，仪器的滴滴答答声。

除了意识，他并不拥有任何东西，所以他许了很多愿望。

比如早日康复、父母开心、有个弟弟妹妹，或者......平静死去。

但是，从一开始他就不对愿望抱有期待。

因为，早在前十八年的人生，每一天，他都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他前所未有的宁静。

黑塔游戏，打破了他的平静。

他读书并不聪明，总是因为请假，落下好多进度。人也犯懒，懒得补，所以绝对算得上是个文盲，十八年学了个四不像。

因为白化病，他也从不走出门，与人交往，因此感情上虽然敏锐，但不算明白人。

他无法分辨好坏，比如周琅、宋悠人、姬紫寒。

若是通关后，他根本不会在意此刻的烦恼，愿望不就是一个他想到什么是什么的东西嘛。可眼前，这个问题就是他的全部苦恼。

他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进入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