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童睡醒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第一时间便看见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往后挪的徐阳，他心里一惊，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不料这会儿他能触碰实物，椅子在他起身那一刻被双腿往后推，刺耳的声音在班上猝然回荡，顷刻间所有人抬起头朝教室后面看。

季童站着不敢动，他笑容凝固，僵硬的目光落在徐阳身上，对方恨铁不成钢的啧了一声。

王琳是全班第一个吱声的，她纳闷：“我寻思今天也不是愚人节，你们谁恶作剧呢？”

班上的同学连连摇头，方才水杯掉地上的女生也困惑：“我也奇怪，杯子好好放那，我明明也没碰到它，怎么就掉地上了？”

“你们刚刚有人挪椅子吗？”劳生委员嘶了一声：“我昨天离开教室的时候看了，后面的空椅子都是放在桌子下面的。”

越说越玄乎，安静的班上窸窸窣窣讨论起来，罪魁祸首两只鬼，一个站着不敢动，一个坐着也不敢动，站在讲台上的祁衒用手背轻敲黑板：“笔记做好了么？”

就一句话，瞬时将学生的注意力拉拢回来，祁衒把手上的练习册放在讲桌上，抬眸：“这类型的题，还有没有问题？”

有学生举手，课堂秩序回到正轨，刷题的黎闻突然想到什么，神情猛地一滞，他侧眸看向旁边桌上的水杯，再扭头去看后座的空位，刚汇合的季童和徐阳肩并肩，被这突如其来的视线吓得又钉在原地。

季童喉结滚动，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徐阳说：“你对象在看这边。”

“……走啦！”徐阳咬牙，一巴掌拍在季童手臂上，蹑手蹑脚继续往后门走。

“大力怪……”季童嘀咕，扭头看向讲台上在讲课的祁衒，心想应该留点什么再离开，垂眸发现地上有半截粉笔。

不知道是谁借给他胆子，他大胆的拿起那半截粉笔在后面板报上比划，选了个角落画上朝门外指的箭头，刚放下粉笔，还在苦恼怎么让祁衒看见，扭头便发现对方的视线竟然看了过来，目光在他画的箭头上停留了几秒，接着垂眸继续上课。

季童惊喜，他知道祁衒这是看见了。

“你怎么才出来？”坐在阳台上的徐阳问。

“报个备！”季童脸上挂着笑，双脚离地，挨着徐阳坐下来，问：“你这些天晚上都来教室？那白天去哪里了？”

“谁跟你说我来教室了？！我只是路过！”徐阳扭开头：“还有，你管我在哪呆着……”

季童笑眯眯的望着他：“看样子你真的很喜欢黎闻。”

“……我。”徐阳顿了顿，扭开头：“要你管！”

“你耳朵又红了。”季童瞧着对方的耳朵：“你在害羞吗？”

跟一根筋又直球的家伙聊天真的防不胜防，徐阳咬牙切齿，转身双手捧住季童的脸蛋子，用力一挤，哼哼道：“你再说话，我要打你了！”

“……”季童皱眉，颇有些委屈：“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对方闻言嘴角抽了抽，松开手，双手抱臂：“那不准谈黎闻的事了。”

“行。”季童笑得很灿烂，也没打算跟徐阳再聊不开心的事情，经过上次的事，他真不敢再刺激对方。

两人闲聊了很久，一直到下课，季童看见祁衒从前门出来，咻的一下跳下阳台，转身看向徐阳：“来，他真的不可怕。”

徐阳犹豫半晌，抬头瞥了一眼已经走远了些的高个子男生，心里还是慌：“我觉得他可以一巴掌拍死我。”

“你看他拍死我了吗？”季童双脚离地，绕到徐阳的身后，手轻轻按住对方的肩膀往前推：“我发誓，祁衒就是来帮你的，你别怕。”

“我……”

“祁哥——！”

徐阳的话还没说出口，被另一边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一人两鬼齐齐朝声音来源看过去，发现跟着出来的黎闻面色扭曲，似乎在做很强烈的挣扎，良久，他又朝祁衒挤出半句：“祁哥，我……”

祁衒平静的脸上出现片刻的嫌弃，他没有转身，只侧着身子看扭捏至极的黎闻，眼神催促：“什么事？”

“刚刚教室的动静，”黎闻犹豫几秒，压低声音继续问：“是不是阳阳在？”

季童听清楚了对方的问题，第一时间垂眸看向徐阳，发现徐阳果然表情不自然了，没忍住：“哇哦……”

“哇哦个屁！”徐阳一巴掌拍在他身上，力度大得季童当即嗷叫了一声。

“你干嘛打我？”他瞪着面部逐渐变红的徐阳，张嘴就问：“他就叫一声阳阳你也脸红？你想什么呢？！”

“我——！”徐阳僵硬，眨眼，垂眸，声音小得不可思议：“我好久没听他这么喊我了……”

季童竟然从那力气大得可以推倒高杆灯的家伙脸上看出了娇羞。

再看向站在走廊上，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喊祁衒哥的黎闻，心里不住感叹：“爱情真是不可思议。”

祁衒耳朵里是季童的声音，眼前是后牙槽都快咬碎的黎闻，他沉默几秒，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话音刚落，黎闻惊喜的看着他：“那他有说什么吗？”

祁衒拧眉：“我好像说过，我们看不见他们，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他说罢转身，疲倦的揉了揉眼皮：“他就在这，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别来烦我。”

季童目光被祁衒的动作引过去，他愣了几秒，离开徐阳飘着来到祁衒旁边：“是不是昨天晚上熬夜太累了啊？”

祁衒沉默着往办公室去，落在后面的黎闻听了他的话，瞬间紧张起来，他不知道往哪里看，左右看了看无人的廊道，手心都出汗了，最后千言万语只憋出几个字：“阳阳，我好想你……”

高三的课间几乎没什么人出来，走廊上人很少，徐阳看着失落的黎闻回了教室，从浓稠的情绪里缓过来，转身发现站在远处等他的季童，飘过去：“我们去找你的那个谁吧。”

季童抬起头看着他：“他叫祁衒。”

“知道了知道了。”

徐阳脸上看起来放松了许多，季童收回目光，问：“你和他是怎么在一起的？”

“说好的不问有关他的事。”徐阳并没有反感这个问题，但也没回答季童。

季童也没再继续问，两鬼来到祁衒的办公室外，季童往里探探脑袋，发现祁衒坐在办公桌前忙，他带着徐阳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下，犹豫一会儿后来到祁衒旁边，轻手轻脚拿起一支笔。

祁衒将手里这本作业批改好，抬眸发现旁边多了一张纸，竖起的笔缓慢落下最后一笔划，然后规规矩矩的躺在他的手旁边，这是想让他回个话。

祁衒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很简单的几个字。

——桌上的苹果，我可以拿两个吗？我想分徐阳一个。

祁衒垂眸，拿起笔。

——嗯。

徐阳端坐在沙发上，他伸着脑袋瞧，半透明的季童在祁衒办公桌旁停留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对方欢快的飘回来，他才问：“你去干什么啊？”

季童迫不及待将茶几上的苹果拿起来，末了顿住，又放回去，重新拿起苹果的灵气递给徐阳：“祁衒同意我们一人一个。”

“……谢谢。”徐阳受宠若惊，接过苹果后没忙着吃，而是问旁边的季童：“你敢和他交流？”

“其实我之前不敢，害怕他哪天不高兴把我灭了。”季童失笑：“不过后来我发现，祁衒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他很好。”

徐阳瞧了一眼办公桌那边，垂眸看着手里捧着的灵气：“我死了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

“那你不饿吗？”季童惊讶。

“不饿。”徐阳说：“废弃教学楼那里的植物可以和我产生共鸣，我饿了就去树上呆着，睡一觉起来又没事了。”

“好神奇的共鸣，还能填饱肚子。”季童咬了一口灵气，鼓着腮帮子说：“我就不行，吃祁衒的住祁衒的，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徐阳：“……”

两只鬼在办公室呆到下午放学，直到祁衒下午的课程结束才分开，离开前季童和徐阳约定好，之后随时可以来祁衒的办公室，这件事也得到了祁衒的同意。

他没什么目的，只是为了让徐阳更信任祁衒，后来一段时间，祁衒身后几乎随时跟着一粉一绿，偶尔还会多跟着一个大活人。

八月末，每天按时叫黎闻去舞蹈室的王琳来到办公室，发现坐在祁衒办公桌旁的人是黎闻，悠悠的喊：“黎神，该去排练了。”

“马上。”黎闻手上捏着红笔，在练习册上圈圈画画，嘶了一声：“王琳，你最近提升很多啊，这单元几乎都没错。”

“你在批改我的练习册？”王琳惊讶，走过去站在旁边看。

“废话，我批改全班的作业！”黎闻指着自己，骄傲道：“我，劳模。”

“免费劳动力吧。”王琳笑得很缺德：“祁哥呢？”

“出去了。”黎闻说：“他在姜老板的蛋糕店兼职。”

“啊对，今天周五，他确实该去那边。”王琳感叹：“人家祁哥才是劳模。”

“行了。”男生从椅子上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往门外走：“走吧。”

他离开的时候扫了一眼办公室，之前本来是打算打声招呼再离开，他担心阳阳还在办公室里没走，但现在王琳在，他不太好开口，于是只下意识看了看。

“知道了知道了。”徐阳就站在男生的旁边，见对方眼里的情绪都快溢出来了，心里暖成一片，他一起跟着，打算去看看黎闻跳舞。

两人一鬼刚跨出办公室，一个着装奇怪的人突然从右边钻出来，快步往左边的走廊穿梭过去，王琳被对方撞到，幸亏黎闻伸手扶了一把才站稳。

“谁啊那是？！”王琳皱眉看过去。

顺着视线往那边望，刚刚疾走的男人忽的停了下来，猝然间回头看向他们，凶狠的面容将王琳吓了一跳。

“卧槽，这人是我们学校的吗？怎么有点像……”王琳嘀咕：“神棍？”

“……”黎闻蹙紧眉毛看着那人，只见对方一直盯他们这边，忽然转身朝这边走过来。

晃眼之间，他看清楚那人黑色风衣里是黄色的衣裳，仔细看，衣袍上有奇怪的纹路，如果上一秒他没能确定这是什么人，那么在看清对方从衣袖间抽出黄符后，他瞬间惊觉。

黎闻心里漏了半拍，转身朝着虚空低喊：“阳阳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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