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宜黄梅戏剧院年终聚餐。
今年，安宜黄梅戏剧院不仅被评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黄梅戏项目保护单位，更是受到海内外观众的关注，全年共计举办近三十场的大型演出，可谓是名利兼收，蒸蒸日上。
对此，叶淑华特意安排了安宜市内最为顶级的酒店作为年终聚餐地点，并且发了丰厚的年终奖，以犒劳演员们的辛劳付出。
“又到了一年中最后的时刻，感谢大家对安宜黄梅戏剧院的付出，我期望大家都带着喜悦的情绪，共同迎接二零二零年崭新的篇章。祝大家新春愉快，身体健康，阖家欢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奢华的环境，高端的食材，丰厚的年终奖，众人皆是欢喜不已。
之后，觥筹交错，祝福不断。
十几分钟后，叶淑华却因事先行离开。
其实，大家都明白，院长只是想让大家玩得尽兴而已。
可叶淑华离开仅仅十几分钟时间，林正贤便接到了她的电话，几番交谈后，顿时喜上眉梢。
挂断电话，林正贤假模假式地嗖嗖嗓子，洋洋洒洒地说道：“有事要和大家说，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众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有人提议：“当然是先听好消息了。”
“对，先听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林正贤比了一个“嘘”的动作，一脸得意又故弄玄虚的神情，继续道，“院长决定……从明年起……所有人的工资……涨百分之十。”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阵不绝于耳的欢呼声。
持续了几分钟后，有人才问道：“那坏消息呢？”
林正贤抿了一口酒，站起身，走到肖启铭身边，略略不舍地说：“坏消息就是你们的肖老师从明年起就正式任职安宜市戏剧家协会副主席的职务，所以，马上就要离开剧院了。”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
不舍，失落，伤感。
气氛逐渐变得压抑。
见状，舒凝唇角擒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为了缓解气氛，率先祝贺道：“这怎么能算是坏消息呢，启铭，祝贺你高升。”
其实，她早已知晓这个消息。
虽是升职，却也是一种选择。
如果应了下来，就面临着离开恩师，离开相伴十数年的“家”。
当初，她不确认肖启铭是否会去任职，如今看来，他是应允了。
“谢谢。”
听了舒凝说法，众人也开始释然，于是纷纷敬酒祝贺。
“肖老师，恭喜你。”
……
“谢谢大家！”肖启铭也站起来，笑道，“还有就是我年后就要订婚了。”
众人转悲为喜，找回了原本的欢悦。
汪洋心中一喜，挑眉问：“不会是……”
闻言，坐在一旁的刘茵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继续问了。
她知道，汪洋定然以为订婚对象是舒凝。
汪洋显然并未理解她的意思，继续说：“是和舒老师吗？”
刘茵顿感无奈，下意识地侧眸望向舒凝。
舒凝却毫不介怀，始终笑意盎然。
“当然不是了，我和你们舒老师是莫逆之交。”肖启铭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黯然，轻呼了一口气，转而扬起嘴角，笑了笑，“再说了，你们舒老师这么优秀，得多优秀的人才能配得上她！”
汪洋满脸的不可置信和尴尬。
她自始至终都认为肖启铭和舒凝最是般配，终究是会走到一起的。
不止是汪洋，剧院中的其他人亦是如此认为。
毕竟他们整日朝夕相处，定然会日久生情。
肖启铭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大口，扬声笑道：“我先敬大家一杯，到时候大家都来啊。”
众人不约而同的端起酒杯，回敬。
“恭喜，恭喜。”
……
饭吃得大差不差时，肖启铭悄然走到舒凝身后，拂了拂她的左肩，问道：“舒凝，我们能聊聊吗？”
舒凝一怔，回眸答应。
她知道，他定是有话要与她说，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就像他说的，他们是莫逆之交，是最佳搭档。
两个人在酒店门口的喷泉旁，徘徊了许久。
寒气笼罩之下，夜色幽深，了无星光，抬眸远眺，是望不着边际的黑色，空洞又寂寥，如同某人的心境一般。
见肖启铭始终沉默不语，舒凝粲然一笑，终是开口打破了这极致沉寂的氛围：“怎么这么快就要订婚了，也没听你提起过。”
肖启铭语气深沉索然：“上个月相亲认识的，家里面催得紧。”
舒凝“嗯”了一声，感叹：“确实也到年纪了。”
“打算年后订婚，五一结婚。”
闻言，舒凝稍顿，从相识到结婚也仅仅五个月的时间而已，不由得诧异道：“不会太匆忙吗？”
肖启铭却不假思索地回道：“不会。”
舒凝只当他择遇良缘，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于是，两个人又陷入沉寂中。
半晌，肖启铭从外套的兜里掏出烟，点燃，送到嘴边无所顾忌地吸了起来。
舒凝一怔，她似乎从不知肖启铭竟是会吸烟的。
嗓音对戏曲演员来说，犹如生命，胜于一切，所以，他们向来爱护，不会吃辛辣的食物，更不提吸烟了。
“你……”
舒凝的话尚未开口，便被肖启铭无意间打断了。
“她……“肖启铭吐出烟圈，不知不觉道，“她挺好的，是个小学老师，家里面也都是知识分子，性子温温的。”
闻言，舒凝不觉为肖启铭感到高兴，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不少：“人民教师，工作稳定，性情温良，是个很不错的对象。”
看着舒凝笑靥粲然的模样，肖启铭的心头隐隐作痛。
确实，她是个很好的对象。
但，她不是你，也比不上你！
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正是她的性子极其像你，我才……
烟雾拂过，舒凝下意识掩住鼻尖。
见状，肖启铭心头一紧，侧过身，果断地将手中的烟熄灭。他竟忘记了舒凝是对尼古丁过敏的，每每遇人吞云吐雾，她都会止不住的喷嚏。
舒凝又道：“还是要恭喜你。”
肖启铭一时语塞，他有千言有万语，可那又如何呢。
她不会在意他，不会为他心动，更不会给他爱情。
一切都只是自己自作多情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
“舒凝……”此时，肖启铭的眼眶不觉地有些发热，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能抱抱你吗？”
舒凝抬眸。
见她沉吟不语，肖启铭又扯了扯出唇角，自我解嘲道：“就当是让我和这几年的感情做个告别。”
舒凝明显看到他眸中的期待，悲恸与凄凉。
他向来是以至诚之心待她的，如今，她又怎么拒绝呢。
于是，舒凝张开手臂，落落大方地拥抱他：“启铭，你会幸福的！”
“会的，一定会的！”肖启铭贪婪地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温情，近乎哽咽，“毕竟梦醒了，也就是真的醒了！”
曾有一人，入我心扉，于她之外，皆是芸芸！
如今，她已珠玉在侧，我却自愧弗如。
到头来，终是一场春秋大梦罢了！
***
一月二十日，除夕夜。
吃过年夜饭后，傅知琰陪着甘棠回了娘家，傅知珩连夜去往西部看望父亲。
舒凝则是哄着傅绍延下军棋，心思却是另有归处。
余翊的首次央视春晚亮相，在二十二点十分，她时时刻刻准备着。
傅绍延的棋艺着实不怎么样，接连下了数局，一直以惨败告终，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乐此不疲的再度奋战。
这局棋才下了三分之一，舒凝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一看屏幕上闪烁着余翊的名字，再看了看外公正全神贯注的琢磨着下一步棋，她便悄悄离开了座位。
院里。
电话接通后，余翊温柔地问道：“在干嘛？”
舒凝笑道：“在和我外公下军棋。”
余翊显然有些惊讶：“你还会下军棋？”
舒凝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语气轻巧：“很简单的。”
余翊“哦”了一声，又说道：“下次教教我。”
舒凝抬手看了看时间，问道：“你呢？还有两个小时就开始了，紧张吗？”
“紧……”
余翊的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铿锵有力的呼唤声传来。
“舒凝……”
舒凝立刻回头望了一眼：“我外公在叫我了。”
余翊失笑：“听到了，中气十足。”
舒凝亦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蓦然间，那声音再次冲破二人的耳膜。
“舒凝，干什么去了？”
“马上……”舒凝连忙扬声应答，随后又对着话筒说，“我先不和你说了，我们晚一点儿再聊。”
余翊宠溺地应道：“好。”
可才要挂断，就听见余翊轻声柔语的祝福：“舒凝，新年快乐！”
舒凝心里一暖：“你也是，新年快乐！”
回到棋局，舒凝一眼就发觉棋盘上的棋子数量不对，心中了然，一脸无奈地问道：“外公，我的排长被你吃掉了？还是被你偷了？”
傅绍延昂首挺胸，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声音慷慨有力：“胡说，我怎么会干这种事！”
舒凝扬眉浅笑：“没关系，藏了我也能赢。”
傅绍延佯装不屑：“虚张声势！”
之前的几局，舒凝都是不露痕迹的让着他。
这局，她直接采取军事战术，速战速决，几分钟的时间，就将敌方杀个片甲不留。
“抗旗！我赢了。”
舒凝拿起敌方的军旗，笑意盎然。
傅绍延满脸的不可思议，沉迷在败局之中，久久参不透其中的奥妙：“你不是要杀我的营长？怎么就抗了军旗了？”
舒凝半真半假地说道：“避实就虚，傅老将军还不懂得渗透战术吗？”
傅绍延幡然醒悟：“好，你居然诈我！还敢在我跟前使用战术。”
舒凝意气扬扬：“兵不厌诈！”
“这局不算，再来……”
傅绍延怏然，喃喃自语：我堂堂一个军人，还能被这小丫头片子用军事战略制衡了。
说着，便开始摆棋子。
舒凝无奈一笑，暗自吐槽：还真是个臭棋篓子！
二十二点十分，余翊歌曲报幕准时而至。
舒凝安置傅玉珍休息后，一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满心期待着。
裴淑琪疑惑：“小舒今年怎么还看起春晚来了？”
舒凝浅笑，支吾道：“听说今年的晚会还挺好看的。”
很快，余翊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中央，黑色西装，清雅高贵；举手投足，温润儒雅。
裴淑琪看着舒凝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视屏幕，笑道：“这个叫余翊的，你们认识？”
舒凝下意识地回应：“认识。”
紧接着，就听见连连的赞美声。
“小伙子看着还挺精神。”
“唱得也不错！”
……
舒凝后知后觉地回眸。
只见裴淑琪似是看透人心一般，笑容可掬，又蕴含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