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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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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宜黄梅戏剧院,传承楼。

“黄梅戏之所以受人喜爱,讲究的就是一个情字,人中出情,戏中出情,词中出情,只有从心底自然流露出的感情,才能让观众有所共鸣,所以,务必要摸透人物的心境,像‘若误佳期终身悔,莫待秋风落叶吹’这句唱词,表面上虽是英台代妹做媒,实则私定终身,和聪慧的自夸俏皮不同,在情感上应是愁多忧心的,还有,此时你诉说的对象并非观众,而是山伯,你的情意是要唱给他听的。”

剧院新招入的一批黄梅戏演员,功底还不错,但在唱腔,感情,技巧上还是有很大的提升空间,面对这些层出不穷的问题,舒凝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地进行讲解和示范。

“我再示范一遍,来,‘山伯’帮忙搭戏。”

【祝英台】

新人是我同胎小九妹,一枝并开两朵梅,一样的身材一样的脸,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眉,一样的秉性一样的聪慧,哥哥代妹做红媒,代我妹妹做红媒。

【梁山伯】

同窗三年你规矩的很,不敢正视常低眉,今日细看比花美,如见九妹心花飞。

【祝英台】

留有绣鞋做信物,你向师母讨聘媒,但等七夕鹊桥会,来携九妹比翼飞,若误佳期终身悔,莫待秋风落叶吹。

【梁山伯】

七巧之日接九妹,深深一拜谢红媒,谢红媒。

细腻清新又明净至极的唱腔萦绕在整个传承楼中,再无他声。

一曲选段唱毕后,楼内依旧余音环绕,只听一声呼唤,“舒凝。”

闻声,舒凝转身回眸,望见远处站着的两个人,微微怔然。

剧院经理林正贤扬声说道:“过来一下……”

舒凝顷刻间回过神,拢了拢鬓边散落的碎发,下了戏台,迎着他们走了过去。

“这位是我们剧院最优秀的戏曲演员,舒凝;这位是知名的音乐唱作人,余翊。”林正贤积极地为两个人引荐。

他做为黄梅剧院的执行经理,负责剧院所有的商务活动,而这次的《故乡之声》节目深受院长的重视,他自然更加积极的接洽。

舒凝弯弯唇角,落落大方地问候道:“您好,余翊。”

“舒凝,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余翊嘴角轻扬,语气轻柔温和。

“好久不见。”

余翊赞赏道:“唱的很好听。”

“谢谢。”

林正贤满脸疑惑:“你们认识?”

二人相顾一笑,异口同声道,“认识。”

“这样啊,那更好,合作会更加顺畅。”林正贤听到两个人是旧相识,顿时喜形于色,“余翊老师一路奔波,先坐下来喝喝茶,我们细聊。”

舒凝默默瞧了一眼余翊。

自十四年前分别之后,这应该是第一次碰面。

时光似乎对他偏爱有加,未曾在他脸上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反而棱角越发分明,显得更加精致硬朗。眉宇间的清雅隽秀与话语间的温润柔和巧然相合,极尽神韵。墨玉般的双眸中满是星光,璀璨夺目。

她心中不禁暗自腹诽:这真的是一个三十三岁的男人该有状态吗?分明还是当年那个青春明澈的翩翩少年!

戏台上,林正贤安排了一出经典的黄梅戏选段,《梁山伯与祝英台》。

三人端坐在那里,安静聆听。

直到唱毕后,林正贤方才打破了原本的沉静:“关于这次的演唱方式,我已经和舒凝沟通过了,她大致也了解了,希望你们能有一次难忘的合作。”

余翊轻轻点头致意,淡定从容地说道:“黄梅戏作为安宜的文化之根,已经是几代人的精神之源了,如果能通过这种方式将家乡的传统艺术发扬出去,让更多的人去了解,去欣赏,甚至去传承,让它具备更长久的生命力,也是我们的初心所在了。”

舒凝抿了抿唇,赞同道:“黄梅戏虽是传统艺术,但唱腔纯朴清新,细腻动人,如果可以与流行音乐完美融合,确实可以吸引不少的年轻听者,让他们感受戏曲的魅力。”

“是啊,所以这次之所以选择《寻觅》这首歌,正是因为戏曲极具共情能量,能将其中的情感诠释尽致。”余翊扬唇以示赞同,稍顿后,又继续说道,“这首歌的主歌部分表达的是两心相许的似梦却真,副歌则是别鹤孤鸾的离愁别绪。”

舒凝若有所思,眼神柔和,轻声曼语:“以思念抒别恨,言极相思之深,所以这首歌所表达的故事内容和内心向往是对爱情的坚贞不渝?”

余翊勾了勾唇,冁然道:“对,我创作这首歌的时候,脑海浮现的这个副歌部分就是用咱们黄梅戏这么一个唱腔来演绎,这样一个若古若今的感觉。因为我才疏学浅,若是有考虑不周或者有偏差的地方,还望能够提出宝贵意见。”

才疏学浅……

舒凝不禁哑然失笑。

余翊深厚的文学素养一直被大众所赞叹的,他几乎每一首古风歌曲都极具诗词的韵味,化用典故,缘境生情,随便一句都能勾画成一幅极美的画卷,令人畅然其中。他宛如一个词人,清风霁月,温文尔雅,淡泊于世俗之外,隐秘于山水之间。

这样的一个能即兴吟出七律绝句,音乐诗人属性满满的人,竟然说自己才疏学浅。

果然无形的谦虚才最为致命。

林正贤在一旁听着两个人交流,脸上的笑容从未消失过,不由得称赞:“都说余翊老师是音乐诗人,果然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书卷气。”随后,停顿了一秒后,又侧颜问道,“舒凝,你经常夸余翊老师的一句诗,是什么来着?”

猝不及防的cue到自己,舒凝一脸疑惑,经常?哪里有经常?沉吟了片刻,无奈地开口道:“腹有诗书气自华。”

“对对对,就是这个。”

“谢谢,谬赞了。”恭维的话余翊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此刻对舒凝万般无奈的表情甚感兴趣,于是,眼波微转,浅笑道,“舒老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也是佣中佼佼者!”

舒凝一时间语塞,她觉得余翊在故意打趣自己。

只听林正贤直接赞扬道:“那是自然,舒凝可是我们剧院最年轻的国家一级演员,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话语间,难以掩藏的自豪和得意。

舒凝无言,这是……商业互吹?

时光在林正贤的滔滔不绝中流淌得飞快,天色渐暗。

林正贤盛情邀约:“天色不早了,我订了餐厅,给余翊老师接风。”

余翊则是极为官方的婉拒:“十分感谢林经理的盛情邀请,但今天确实有些不便,很抱歉。”

舒凝虽然一向话不多,场面上的曲意逢迎更是不擅长,但林正贤的扬眉示意,她自然也是明白的:“余……余老师……”嗫嗫嚅嚅地,自己也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

话音未落,只见余翊半弯下腰,在离舒凝不足半米的地方,温言细语地问道:“舒凝,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突然地询问,舒凝一时间愣愣的,恍然开口:“十四年了。”

余翊心底却付之一叹,漫不经心地说道:“所以,长大了就变得生疏了……”

时间真是转瞬即逝,当初舒凝追在他身后叫哥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好似发生在昨天一般鲜活,可如今,这姑娘和自己却生疏得很。

舒凝抬眸看向余翊,他脸上依旧带着清浅的笑意,然后嚅嚅地说道:“不是,只是好久不见了,一时间不太习惯。”

“总得习惯习惯,毕竟我们还要一起工作好几天呢,你说对吧。”说完,余翊便笑吟吟地走出了传承楼。

舒凝和林正贤将他送至剧院门口,恰巧碰到从外匆匆而来的工作人员。

那人将一张纸递给舒凝,然后客客气气地说:“舒老师,您的车已经送去4S店了,这是开具的维修单和联系方式,十天后就可以去取车了。”

舒凝点头致谢:“好,谢谢你,辛苦了。”

“舒老师不用客气。”

见状,林正贤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事故了?”

“上午送院长去机场,回来的路上与一辆商务车发生了剐蹭。”

“那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没有。”

“在哪儿撞的?”

“阜阳北路上。”

“怎么回事?”

“变道时没注意到后车在超车。”

“报警了吗?”

“没有,我的全责,就赔了3000块钱。”

“撞的什么车啊?要这么多!”

“奔驰吧……”

“即使是你在变道,也不一定是你的全责吧。”

“确实是我的全责。”

“报险了吗?”

“没有,报险的话处理起来比较麻烦。”

林正贤咂么了两声,接着感叹道:“舒凝呀,你以后还是别开车得好,这个月已经第二回了,白瞎了那么好的车……”

舒凝一时间无言以对:“……”

听到两人的对话,余翊方才后知后觉,原来他们竟意外的经历了同一场事故,不由冁然而笑。

心想,原来那个脾气挺好的姑娘是她呀!

作者有话要说:“人中出情,戏中出情,词中出情。”引用的是安徽日报对著名黄梅戏编剧金芝老师采访时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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