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去心情很好。”
辛怀民和来阴叔约定的地方,距离大果餐厅不远。大果餐厅本来就开在市中心,不过不在人流庞大的街道,这边更像富人区。
辛怀民坐在来阴叔对面,咖啡厅是来阴叔常用的说话场所,但辛怀民不爱喝咖啡。
他试探性把地点改在茶馆,来阴叔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这么看,来阴叔虽然喜欢安排别人,但还不到刚愎的程度。
辛怀民笑着说:“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发生了一件我意料之外的事,”来阴叔很乐意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但得到的结果很好。”
“关于秦藻?”
“是的。我今天本来想向你求助,我和藻儿分开太久,很多关于他的事我都不够了解。”
辛怀民愣了愣,“现在不需要了?”
“我找到了原因。”
安静茶馆,来阴叔坐在茶桌对面,微笑着把茶叶过滤,倒出澄清的茶水。
他的愉悦溢于言表。
辛怀民意动,“你和秦藻……”
难道和好了?
但他没问出口,他不确定来阴叔高兴的内容,是不是和秦藻的感情相关。
来阴叔笑一声。
“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向吧?你们调查过我。”
有关性向的问题,他面对除秦藻之外的任何人都坦率。
这种坦率不是开诚布公,而是根本不在意别人了解到的他是坏还是好。他不在意。
辛怀民否认:“只简单了解过你是谁,谈不上调查。但确实知道你喜欢男性。是莫生的一个朋友,在你那个圈子里撞见你。”
“这样。所以你们得知后告诉了藻儿?”
“我们没有提起你。”
这个回答让来阴叔略微意外。竟然不是他们,那藻儿又是怎么知道的?
辛怀民问:“你很在意他知道你的性向?”
这句话是试探,来阴叔大概知道辛怀民在顾忌什么,他没空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已经解决的问题上。
所以他直接承认:
“我很在意,我在意他无法接受我的性向和我的癖好。但现在问题迎刃而解。——他也喜欢男性。”
不等辛怀民开口,来阴叔接着说:“他喜欢我。你应该也知道吧。所以你们才会调查我。——而且,今天遇到一个小鬼,他对我的态度很差。”
范林林和来阴叔相见的事,辛怀民已经从小群里看到了,他替范林林解释:“他之前对你的印象不好。”
来阴叔点头,“不只是他吧。”
辛怀民承认:“大家只会站在藻儿的立场。”所以不喜欢来阴叔这个‘负心汉’很正常。
来阴叔不生气,反而说:“谢谢。”
辛怀民摇头:“不用,我们是秦藻的朋友。”
“他很喜欢你们,所以,我也想和你们交个朋友,可以吗?”
“……来先生,你不是在玩小孩过家家吧?”
来阴叔的态度让辛怀民不太舒服。他这样越过秦藻来和自己交往,如果是了解秦藻还说得过去,但说做朋友……
辛怀民有一种他们在合伙算计秦藻的感觉。
“抱歉,我开个玩笑。”
确认过辛怀民对秦藻的体贴程度后,来阴叔对辛怀民敞开信任。
“真好。”他看着辛怀民。
在我无法靠近的那二十七年里,有这样的人陪着藻儿,真好。
他温和的态度,和辛怀民第一次见他时完全不同。辛怀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真好’,他只觉得自己跟不上来阴叔的思路。
来阴叔转向窗外的街道。
现在一切都重新开始,这一次,他一定会准确、全面地照顾好藻儿,他不允许上辈子那种被迫分离的剧情再次发生。
辛怀民看他笑得温柔,终于忍不住问:“你们和好了?”
“还没有。”藻儿没有松口。“但我获得了追求他的资格。”
“……”
这样卑微的话,从面前这个看上去一点也不卑微的人口里说出来,真是割裂。
辛怀民:“不介意我向别人透露这个消息吧?”
“当然,可以告诉那个小鬼。”
“……林林对藻儿很好,平时也很可爱。”
“今天也很可爱。抱歉,我以后和他说话会注意分寸。”
辛怀民无话可说。他还没有把来阴叔的印象从一个‘专业的有效率的工作者’,转换到‘随性口花花的公子哥’上来。
“你还有别的问题吗?”来阴叔问。
“……”辛怀民当然没有。
“那我们今天的见面到此结束好吗?非常抱歉耽搁你的时间。”
来阴叔看表,他该去接藻儿了。
辛怀民站起来:“不客气,也没帮上忙。”
“你已经帮忙了。虽然说出这句话很奇怪,但我真的很喜欢你们的存在。谢谢。”
……确实很奇怪。
辛怀民觉得自己招架不住来阴叔的说话方式,可能只有赵也那种毒舌才能和他正常沟通吧。
“……不客气。”
……
辛怀民离开茶馆后,第一时间联系了秦藻。
“藻儿,来阴叔找我了。”
他本该早点告诉秦藻的,但他又想知道来阴叔打算做什么,所以才先来这里探来阴叔的口风。
谁知道竟然收到他们和好的消息。
秦藻正在起床,回复电话很快打过来。
“怀民?”
“是我。”
“你说来阴叔找你?怎么回事?”
“是这样……”
辛怀民把来阴叔从一开始找他的说辞,到刚才的聊天内容,挑重点告诉秦藻。
“你们和好了吗?”辛怀民确认。
他们和好了吗?秦藻问自己。
他找不到答案,但停顿片刻后,他告诉辛怀民:“我想试一次。”
“来阴叔……”辛怀民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来阴叔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说他不喜欢秦藻吧,他对秦藻又非常在乎,在乎到了比普通爱人还要紧张的程度。
但要说他喜欢秦藻,他又怎么会和那么多人……
或者他只是个单纯的花心主义?
如果是这样,辛怀民担心秦藻会在来阴叔这里再次受到伤害。
秦藻知道辛怀民未尽的含义,他点头。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试一次。”
“好……”辛怀民想了想,“我们都支持你。上一次是我们不在身边,这次如果在发生矛盾,我们都会站在你的一边。”
大家和秦藻认识的时候,他已经和来阴叔决裂。
“我知道。”
秦藻一向都知道他们五个的好意,他很幸运遇到他们。
“我会保护好自己。”
挂断辛怀民的电话后,秦藻慢慢呼出一口气。
其实秦藻很茫然。这茫然从昨天开始,直到此时此刻。
他和来阴叔已经决裂五年,这五年里,他们总是在争吵,来阴叔试图和他修复关系,但他的逼问方式每次都让秦藻更加反感。
在这种反感里,秦藻已经做好和来阴叔再不往来的准备。
但这两天来阴叔突然发生改变。
他的温柔和忍耐,让秦藻感觉自己踩在云端里。
他茫然又踟蹰,担心自己其实又掉进来阴叔的另一个陷阱。
辛怀民打这通电话,彻底把他拉回现实。
他想试一试。
无论是来阴叔的又一个手段也好,还是他真的离不开自己也罢。他至少找到了一条通向来阴叔的路。
他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