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狗子找的这条路线很安全，虽然绕了很多路，吃了很多苦，但是下过雨后的第二天他们就开始下山了。

雨后湿滑，山路崎岖难行，狗子背着他走的很吃力，陆文拽着狗子妈妈的手，然后在狗子耳边说：“我给你加钱，要是妈妈同意我就让她帮你妈妈治病，要是我妈妈不愿意，那就等我能赚钱了，帮你妈妈治病。”

“闭嘴。”狗子咬着牙，“少特么给我灌迷魂药，五千一，少一分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陆文撇撇嘴，狗子真的很单纯，现在加钱只敢一百一百的加了。

“我说了，我以后赚了钱都给你。”陆文搂着他脖子的那只手慢慢去触碰他的脸，狗子“嗷”的一嗓子，“你个死小孩，你信不信我给你扔下去，我操你妈的，你是不是有病？”

陆文收回手，闷声闷气：“我看不见，只能靠着你。”

狗子沉默了一瞬，把他往上托了一下：“诶，你从小就是个瞎子吗？瞎子脑子里想东西什么样？”

“我之前看得见，就是眼睛有些难受，本来要去医院的，后来就来了这里，被你爸揍了一顿后就瞎了。”

“哦，那你确实挺弱的，我被他揍了这么多年，都没瞎，你被揍了一顿就瞎了。”

陆文：“……”

算了，狗子没有心。

“狗子……哥。”陆文犹豫犹豫再犹豫，还是再一次忍不住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

陆文压低声音：“你妈妈可能是被拐卖来的。”

空气中有一刹的沉默，接着陆文就觉得天旋地转，他被狗子直接从背上翻转着扔了出去，陆文下意识护住了头，然后沿着山道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女人的尖叫声随之响起，陆文头晕目眩，但好在这一段路都是泥泞，他没受伤。

嘴贱的代价，活该。

女人扑倒在他身边将他扶起来，然后抱住他的胳膊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喊着：“你别过来，别过来……”

陆文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没事儿的，我跟狗子闹着玩，狗子是好人，是好人……”

狗子蹲下身掐住陆文的脖子，冷漠道：“你特么再敢胡说一个试试。”

陆文仰着头眨了眨空洞的眼睛，狗子手劲很大，显然是很生气。

他觉得他自己的猜测有很大的可能性，因为学校里的老师经常讲这些事情，他觉得很像。

既然狗子肯带他妈妈逃离那个家，那就说明他是站在妈妈这一边的，如果妈妈能有家人那也算是好事，所以狗子为什么要生气？

后来的路上，狗子不再背他，也不肯理他，是狗子妈妈牵着他。

陆文看不见，走两步摔一次，但他也只能咬着牙忍着。

好在很快就到了山脚下，他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还有摩托轰鸣的声音。

陆文有些怕，他怕他们没走出多远被人找到。

但狗子吹了一声口哨，是轻松的，他的心就安稳了下来。

狗子虽然没有心但很可靠。

汽车很快就来了，还停在了他们身边，狗子带着他们往车上去，但司机不肯让他们上车，因为他们实在是太脏了。

“你管我脏不脏，我花钱……”陆文从后面搂住狗子的肩膀捂住了他的嘴，然后面朝着司机的方向温声道，“司机叔叔，我们去爬山，然后从山上滚了下来，你让我们上去吧，谢谢您。”

司机到底还是好心，让他们上了去。

陆文听见狗子不爽的哼了一声，但好在是没揍人，还拿了钱出来付车费。

“你哪儿来的钱？”陆文小声问。

“以前去砖窑搬砖赚的。”狗子终于又跟他说话了，“还有偷了我奶奶的。”说起钱，狗子声音都雀跃了起来：“小瞎子，我现在有一千多块钱呢，是不是很富有。”

陆文：“……”哦，他偷的是他奶奶存的给他娶媳妇儿的钱。

“以后你娶媳妇儿我帮你赚钱。”陆文说。

“滚蛋。”狗子推开他又想往他这边摸的手，“你别忘了把那五千三给我就行……等到了地方我就给你送派出所去。”

“那你呢？”陆文立刻问。

“你不是说你要养着我嘛，还要给我钱治病，咋的，说话不算数了。”

“算数。”陆文松了口气，“当然算数，还要让你上学呢，跟我一起上学，咱俩上一个学校，我帮你辅导功课。”

狗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出来，明显是在嘲讽他，陆文没说话。

他遇到狗子改变了命运，狗子遇到他，他也能让狗子改变命运的。

他还想让狗子带他妈妈去派出所，如果狗子的妈妈真是被拐卖的，说不定能找到家人。

车子行驶到一个地方，狗子带着他们下了车，然后到了一个集市，狗子带他们去吃饭。

是一个拉面摊，陆文闻着那香味肚子咕噜噜直叫唤，还闻到了肉香。

“三碗拉面。”狗子点餐。

“素的还是加牛肉。”老板问。

“素的，不要肉。”

“狗子哥……”陆文拽他衣角。

“干嘛？”狗子又甩他手。

“你有多少钱？”

“你想干什么？”

“我刚才听了，拉面五块钱一碗，加肉的八块一碗，要不咱吃碗肉的，你记账，之后吃饭的钱我都加倍还给你。”

“加倍还我可以，但加肉不可以。”

陆文沉默一瞬：“加了肉才能加倍。”

“不可能。”狗子无情拒绝，“谁也不能让我多花这三块钱，都逃难了，还吃肉，想得美。”

陆文到底是没能吃上肉，好在好久没吃热乎饭，这拉面不加肉也实在美味，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

“那之前的烤鸡是哪里来的？”陆文到底是不死心。

“偷了村长家的鸡，然后在后山上烤的，死心吧，我不会花钱买鸡的。”

陆文忍了又忍，又小声道：“那能买件衣服吗？我刚才听了，那边就有卖衣服的，一件衣服才十块钱。”陆文从来没见过这么便宜的衣服。

“你有病吧？”狗子声音都大了起来，“你衣服不能穿了吗？”

“臭了。”陆文抿着唇，“狗子哥，我们臭了，走在人群里人家都得躲着咱们吧。”

“你那儿来那么多屁事，臭了就洗洗，而且你一个瞎子又看不见，还管人家躲不躲你，你是皇帝这么大谱？”

陆文：“……”

狗子开了间房，一间房二十块。

开房时是狗子一个人去的，让他们躲在一旁，开完后将他们领进去，老板娘不许，嫌他们脏，但最终还是许了，因为骂不过狗子。

狗子妈妈不觉得丢人，因为她精神不好，而陆文也不觉得丢人了，因为他眼瞎，也没有皇帝命。

老板娘被狗子骂了，但人竟然还挺好，竟然拿了旧衣裳过来送给狗子妈妈，还在狗子大咧咧的要求下帮她洗了个澡。

至于他，被狗子扒光扔进了浴室，而他那些破烂的衣裳狗子给他洗了，以至于他出来后没衣服穿只能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等衣服干。

而狗子……

陆文伸手摸他：“你不会也光着吧，你妈妈会看见的。”

“你管我。”狗子“啪”的一声给他手打开了。

屋子里两张床，狗子妈妈睡一张，狗子和陆文睡一张。

狗子这些日子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应该是松懈了下来，睡得非常沉，陆文裹着被子坐起来，伸出手小心触碰他的脸，见他没反应，才慢慢的去描摹，他想知道狗子的脸长什么样。

陆文是刚失明，不知道如何通过摸人的脸去感知人的美丑，他只是一点一点的想记住他的鼻型唇形，而且他私心里觉得狗子一定长得很丑，因为他太能骂人了。

心慈则貌美，所以狗子一定长得很丑。

狗子感觉到有些痒，动了下身体。

陆文一动不敢动，等他呼吸平稳了后继续摸。

摸着摸着，陆文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狗子还是挺善良的，所以他应该长得挺好看的。

回忆还有一章结束。

狗子的痛在于慢慢觉醒之后，越觉醒越痛苦，所以现在的狗子其实是心理负担最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