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看到继父离开了才放下心的往我这边走，拿着一个拖把询问我需不需要冰块冰敷一下。

我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挨的这一巴掌，脸上慢慢传来了火辣辣的痛感。

“谢谢，不需要了。”我抱歉的开口，“不好意思把你们的地板弄脏了。”

服务生憨笑的没计较这个问题，弯着腰把地板拖干净了，贴心的让我回到座位上休息一会儿。

我浑身疲惫的坐在椅子上，轻轻的碰了一下脸颊，被疼的嘶了一声，没再去触碰。

南熙在一旁心疼的不行，要不是我拦着她，她估计这会儿已经追出去跟着继父骂了一路了。

“他有病吧，下手这么重。”

我使劲抿住嘴，没在这笑出声来。

南熙对上我的视线，立刻换了一副语气，软软的说：“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哈。”

说完这句话，她还真的弯下腰对着我的脸颊吹了好几口气。

我感觉有点痒，摆手让她停下了动作。

进店时点好的两杯咖啡就这样放在桌子上，一杯已经壮烈牺牲，零一杯还完完整整的摆在我的面前。

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因为怕苦我特地选的是焦糖玛奇朵，明明漂浮在上方的奶霜还在，可我还是觉得苦的要命。

就像是曾经继父家暴妈妈后得到的那颗糖一样，很苦。

苦涩蔓延在我的口腔中，连带着心口也被苦涩感染。我一阵反胃冲出咖啡馆，在街边不停的干呕起来。

明明变好了，明明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了，怎么还是被这个人渣拖回去了呢。

我的胃似乎被一只大手反复的揉捏着，疼的我瑟缩在路边，蹲坐在了地上。

脸上的火烧感和胃的灼痛感，几乎要将我彻底的吞灭。

“我们打个120吧，虞晚！”南熙手足无措的蹲在一旁，想要抢我的手机。

人急到一定程度会忘记很多事情，南熙也是如此，她焦急忘记了自己是虚幻这一现实。

当她的手穿过手机的那一刻，我和她都愣住了，如梦初醒般的看着彼此的眼睛。

“我忘了，我是不存在的。”

第一次从南熙口中听到这句话，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就好像我们明明都已经成为了彼此最亲密的人，可是梦醒了，我们连彼此都碰不到。

我按着胃，扶着路边的石墩子，费力的将自己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掏出手机叫了一辆出租车。

这个过程中，我并没有看南熙，因为我知道她是怎样伤神的神情，我是个胆小鬼，我害怕看到那样的眼睛。

我不知道接下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但我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去想这些事情的处理方式。

出租车到达的时候，司机特地下来扶了我一下，许是看到我定的目的地是医院，所以这一路开的格外的快，又不是很颠簸。

虽然我疼的直冒冷汗，却还是谢绝了司机扶我进医院的好意，自己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走了进去。

然后一路到急诊挂号，坐在椅子上排队等待叫号，整个人虚脱一般的瘫在了椅子上。

“我帮你揉揉。”南熙开口道，“算了，我无法真正触碰到你。”

我疼的眼睛都半眯着，却还是扯出了个笑容安慰她：“你陪我说说话，我就不疼了。”

南熙当然知道我是在骗她，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起码听到她的声音，我会安心很多。

叫到我的时候，一旁的护士不忍心，给我搀扶了进去。

医生简单的问了我几个问题，我如实作答后，她又让我躺在了后面的小床上。

随着医生的手在我的肚子上不断按压，我几乎疼的要背过气去。

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依旧握着南熙的手，尽可能扯出点笑容安抚她。

可是实在是太疼了，我无法控制住面部表情，这到是让这个笑容变成了嘴部抽搐，看的南熙心脏更是一惊。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反正安抚她是没有办法了，索性我就破罐子破摔，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儿。

医生一顿操作后，我住进了病房里，直直的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怎么又把自己搞进医院了，我想。

上了大学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光顾医院了，这次又把自己送回了老家。

我是医院的常客，是靠药物支撑的废物。

靠着药物的帮助，我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和导员请了个假，又看到宋雪发微信说庆功宴推后了，这才放下心来。

估计宋雪也没想到，我处理个事情能给自己处理到医院去，这下庆功宴更要推迟了，正好我最近也没有心思去庆祝。

妈妈的电话是晚上打过来的，她得知我在医院，第一反应是询问继父打没打我。

我不想妈妈担心，所以隐瞒了继父那一巴掌，只是说我胃疼进了医院。

“你爸他给我发消息说回来了，离婚的事情估计要往后推一推了。”妈妈说。

我有些激动的坐了起来，扯到了还在疼痛的胃，险些又栽回床上。

“为什么往后推，我不怕他找事，只要你能离婚就行。”

妈妈似乎还有她的顾虑：“妈好不容易找了这个新工作，要是你爸过来闹，妈就干不下去了，你还怎么上学呢。”

“你可以过来和我一起生活，在N城找个工作，我也可以兼职挣钱，只要我们逃离他，我们一定能好好活下去的。”

“算了吧。”妈妈说，“妈现在手里的钱不多，N城是大城市花销高，妈又年纪大了，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

我嗯了一声，眼泪开始往下流。

“你等妈在干几年，起码把你大学供毕业了，妈就和他离婚，然后去找你。”

我没有回应妈妈的话，她这样哄孩子的话已经说了无数遍了，每次都坚定的告诉我会离开继父，每次又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后离婚。

我已经数不清自己是多少次希望落空了。

现在依靠着兼职，我向家里要的生活费已经少之又少，但对于妈妈来说，我这点贡献还是杯水车薪，治不了根本。

挂掉电话后，我无力的把自己缩成了一团，默默的哭泣着。

“你已经很棒了。”南熙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开口安慰。

我摇了摇头，泪水糊了一脸，遮住了我的视线。

“我还是不够优秀。如果我足够优秀的话，妈妈就不会被困在那里了，我要是有足够的钱，我就能把妈妈接出来了，她就不用那样痛苦的活着了。”

我把所有的错误和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心里好受一点。

南熙却强迫我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下达命令一般对我说：“虞晚，这不是你的错。”

“或许你真的做到了，妈妈也不会和继父离婚。这一点我们都清楚，不是么？”

早在很多年前，早在继父第一次家暴妈妈的那一刻开始，妈妈不也从来都没有想过逃么。

她自己将自己囚在了那里，囚在了那个不见天日的小地方，然后转身骗我这是不得已。

“你已经帮过妈妈了，不是吗？”南熙迫切的让我想起那些已经逐渐忘记的记忆，“你喊过邻居奶奶来帮妈妈，可是妈妈不接受，妈妈还强迫你去接受。”

我崩溃的大哭道：“我已经很努力了。”

是啊，我已经很努力了。

无论是帮助妈妈向外求救，还是减轻妈妈的经济负担，我已经努力到极致了，像一个不会受伤的巨人一般揽下了所有我能做到和不能做到的责任。

南熙心疼的抱住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我已经很棒了。

“我知道你爱妈妈，我们都爱妈妈，可是妈妈有自己的选择，无论是对是错，我们只能去劝诫，但无法直接干涉。”

我点了点头，将下巴抵在胳膊上，呆呆的望着墙角。

护士来看了几次，询问我是不是因为太疼了才哭的，得知我是因为其他事情，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病房里除了我没有其他的人了，晚上也没有推进来其他的病人，整个病房冷冷清清的，没有生气。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铺到地板上，映在墙面上，我痴痴的望着那束光，眼神空洞的无法聚焦。

南熙坐在一旁的病床上，给我哼着歌曲，想要哄我入睡。

可我睡不着，也不想睡着，我只想这样痴痴的望着孤月，一直这样望下去。

眼泪已经在我的脸上干涸了，我也懒得用卫生纸去擦拭，南熙说了几次我也没有听进去，整个脑子都是昏昏沉沉又格外清醒的。

可能我就是在清醒的混乱下去吧。

直到后背开始变麻了，我才慢慢的伸开腿，换了个姿势。

“怎么了？”

南熙看到我动弹的那刻，直接冲隔壁的床上冲了过来，她那样关切的看着我，我顿时有些难过。

整个身体得以放松，刚刚的麻木感已经消散了，我躺在床上，望着南熙这张精致漂亮的脸。

我忽然很想摸一摸她脸，可话到嘴边的时候，却成了让她低一下头。

我费力的的抬起头，轻轻的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