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伊豆的两天之行很快就结束了。
手冢也在回来后安排了去德国治疗的事宜，出发的那天他单独找到了不二。
“毛利教练从伊豆回来后情况稳定了很多，新出医生说她很少在不去地下格斗场的情况下，还能像那样发泄自己的情绪，这代表她已经在慢慢不需要通过身体的疼痛来感知情绪了。”
手冢很少会说这么多话，即使是在出发前和越前打的那一场网球里，他也只是很简单地表达了自己对越前的期望。比起谈话，他似乎更愿意用实际行动来说明一件事。不二大概能猜出他出发前单独找自己的目的，所以并没有打断他，而是安静地听着他继续说。
“网球社里大石算是比较稳重的，但是我走了之后他身上的压力也会重了不少，三年级里英二的孩子气太重，河村在网球以外的地方反应比较慢，乾对外界的感知都源于数据统计，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
“网球社里有大石，比赛场上有越前，至于我。”
不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冰蓝色的眼眸微睁，他褪去了以往那张温和的笑脸，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我会好好照顾毛利教练的。”
帮你。
不二默默在心里加了两个字。
手冢点点头，冷淡的面容上浮现一丝笑容，语气也轻松了少许。
“毛利教练的情况刚有所好转，我不想半途而废，这段时间就麻烦辛苦你了。”
他其实没有想到不二会答应得这么快，不二是个不轻易展现内心的人。很多人对他的第一映像都是温和而优雅，只有手冢知道，对方看似无谓的表情下，隐藏的是怎样一颗充满斗志的心。但想要让从来不温不火的不二充满斗志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手冢从未见过不二展示自己真实的一面。
对方犹如一潭湖水，表面平静内里却是深不可测。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对待毛利兰的事情上却显得有些过分积极了。
已经坐上飞机的手冢看着窗外逐渐升起的海平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不二他......
不会是喜欢毛利教练吧？
……
青学接下来是要对阵的是城成湘南，手冢在的时候青学的几人就不曾懈怠，现在手冢走了，他们训练地也就更加卖力了，所有人都想等手冢回来一起参加全国大赛。
在跟城成湘南对阵的前一天，去了趟米花医院。
毛利兰站在铃木园子的病房门口，她抬头看了看身旁的不二，对方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兰深呼吸了一口，鼓起勇气抬手敲响了病房门。
门很快便被人打开了，京极看着门口的毛利兰，赶在她开口前率先说道：“我去趟洗手间。”
说着便直接越过她走了出去。
兰厚重镜片下的双眼轻轻眨了眨，将眼中泛起的湿润憋了回去，她又抬头看了眼不二，不二依旧笑着回望她，并没有说话。
毛利兰进入病房后，不二没有跟着她进去，反而贴心地帮她关上门，然后守在门口。京极在走出病房后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也学着不二倚靠在房门的另一边，时不时地注意着病房里的情况。
病房里。
园子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她的短发已经蓄长到了腰部，皮肤因为多年不见阳光而显得有些苍白，但看着气色却是很好，身为铃木家的二小姐，不仅能拥有全日本最好的医疗团队，就连照顾她的人也都是格外的用心。
时间似乎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她就像那年在空手道赛场上为她喊加油时一样，还是那么明艳又张扬。
“园子。”
兰轻轻握住对方的手。
“我来看你了。”
“这两年我生病了，所以没能来经常看你，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病床上的人没有回答她，也不可能回答得了她。
“我认识了一些新朋友，一群虽然才十几岁，但是打网球都很厉害的孩子。他们也在很努力地帮我治病，效果还挺不错的，新出医生说我现在越来越有以前的样子了。”
“还记得你曾经说过想要看我打网球的样子吗？我现在也是一名实习的网球教练了哦。”
“老实告诉你吧，那群孩子其实就是我的学生，你一定没想到吧。”
兰说着用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
“看着他们经常会让我想起我们以前在一起读书的日子。”
她将园子的手整个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将头微微低下，抵在自己和她交握的手上。
“我好想你。园子。”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进了两人交缠的手里，眼泪一旦开起闸门便再也无法关上。她朦胧的视线中滑过园子病服底下的手臂，原本洁白无瑕的手臂上出现了几道狰狞的疤痕。
那是对方为了救她出火场而被火焰烧伤的痕迹。
“园子，对不起。”
对于那场火灾的细节，兰还是记不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找到那栋别墅去的，也不记得园子是怎么将她从火场里救出来的。
她只记得自己拼尽了全力，也没能从那个恶魔手里救下自己的父母，记得自己被救醒的那一刻是如何的绝望和崩溃。
他们为她而死，因她而沉睡，纵使她的灵魂已满目疮痍，也无法偿还这些因她而起的罪。
然而每当她想要为此赎罪的时候，她的心里却总会有道声音在拉扯她。
告诉她。
你要活着。
你不能死。
她不知道那是谁的声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连死的权利也没有。
没人告诉她。
这些年她也没能想明白。
为什么人人都可以死，但她不可以。
高级病房的隔音很好，即使是在门外也听不到门内的动静。
不二倚靠在墙边，看着面前空荡的走廊沉思。
手冢走之前把毛利教练的事交给了他负责，在这之前他其实只是对毛利兰的病因感到好奇。
后来从灰原哀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虽然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毛利教练表示同情，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应付这种情绪反复无常的精神病人确实不是他的强项。
只是他没想到手冢居然会喜欢毛利教练，两人之间相差了近十岁，不二虽然对姐弟恋并不反对，但手冢再怎么成熟稳重现在也只是个中学生。年龄相差太大再加上对方精神状态不稳定，难怪手冢不敢对毛利教练表明心意。
看样子为了自家社长能够顺利地表白成功，他这个队员无论如何也要尽全力让毛利教练恢复才行啊。
“毛利！”
耳边的惊呼让不二从思绪中回过神，他抬眼便见旁边的京极一把推开病房门冲了进去。不二将视线投回病房内，却只见到一道人影从病房里的另一边窗户跃出。
这可是13楼！
不二连忙冲了进去，京极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正死死地拽着兰的手腕。米花医院虽然是建在市中心，但为了不影响住院部里的病人休息，医院特地将窗户安在了后方。医院的后方是一段人迹罕至的窄巷，这里并不好施展救援，此刻也没什么人经过。
“毛利兰！你的命是园子拼了命才救回来的！你怎么敢再当着她的面寻死！”
京极真脸上稳重的面具被撕扯下来，这几年因为园子的事，她的父母一直对毛利兰没有好脸色，他自己虽然明白这是园子自己所做的决定，不该将一切都怪责到对方身上，更何况对方也失去了亲人。
但他心里却仍旧觉得不公，凭什么毛利兰能从火灾现场死里逃生，园子却只能日复一日地躺在病床上不见天日。凭什么这个女人在好不容易获救后，还能这样一直糟蹋自己的性命。
“你不能这样对待园子。我们不能这样对待她！”
毛利兰的命是铃木园子救回来的。
她如果知道自己拼命救回来的朋友被他们硬生生逼成了这个样子，她一定也很难过吧。
兰抬起头，她脸上的眼镜早已掉下楼被摔得粉碎，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冰紫色的眼眸中满是无神和死寂，犹如一座深不见底的深渊，想把所有人都吸进去。
她嘴唇微启，低声轻喃：“园子......”
“毛利教练！你不是说还要看我们打进全国大赛的吗？我们明天就要对阵城成湘南了，网球社的人都还在等你回去呢！”
不二也帮忙拉住她的手，想要将她拉回来。
“全国...大赛？”
不二斩钉截铁地说道：“是的！你说会看我们打进全国大赛，所以你答应过我们，在这之前你都不会离开的！”
反正对方现在的脑子也不清醒，很有事情她自己也不记得，所以究竟说了哪些话做过哪些事，也都是他说了算。
而在没人注意的身后，病床上躺着的人影手指微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