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日期的那一刻，她猛地彻底清醒，反复确认，但自己真的没看错。

她悲伤地意识到，自己要裸考了。

扎了个丸子头，她跑下楼，很有赶考的样子。

走出宿舍楼，发现又是个大晴天，她感慨这个世界天气真好。

这次她准备充足，不但在出发前往兜里塞了几支笔，还带了把伞遮阳。

她把伞撑开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阳光里的少年。

少年正好在吃糖，蓝色的糖纸被握在他的手心。

他们在看见对方时，都微微笑了起来。

“你在吃糖？”她蹦蹦跳跳地到了他的面前，凑过去轻轻闻了闻，“嗯，是柠檬味的。”

“你喜欢吗？”他把糖纸扔进了垃圾桶。

她没有回答，而是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我给你买了早饭。”他递给她了一袋热腾腾的煎包，推出了自己的自行车，“上车吧。”

她自然地坐在后座，啃着煎包。

离考试开始只有十几分钟了，路上赶考的人尤其多，几乎是自行车接着自行车，看来大家都喜欢踩点。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学校人这么多。

他买的煎包很香。

离考试开始还有五分钟，他们抵达了考场附近，推着自行车走了一会儿才在停车场里找到空位置，把它停下。

“我们该分开了。”贺春秋没有带书，微笑同平常没什么区别。

她做了打气的手势，“考试加油！”

对方点了点头，奔赴考场。

他们两专业完全不同，小考的科目应当是不同的。

她在手机里翻找着考试信息，卡着时间赶到了正确的考场。

考场是正常的教室，坐了许多同学，没有监控老师，她猜监控就是监考老师。

但她分配到的座位已经坐了一个人，这让她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座位号。

考虑到她连考什么都不知道，她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感到紧张。

她只是礼貌地走到这位同学身边，小声道：“同学，你好像坐错位置了。”

还特意在手机上调出了考试安排的界面，以便向对方证明。

开考铃声响了。

教室里没有人说话，只有尖锐的打铃声，大约是因为考试的原因，这次没有人看手机，几乎所有这个教室的人都抬头看着她。

他们目光怀疑、戏谑、冷漠……有的甚至没有目光。

她知道自己说了奇怪的话，并不需要按座位号就坐。

但是，这个教室里有人类吗？

铃声结束了，考试正式开始。

那位同学瞥了她一眼，“天气太热烧坏了？”

“开个玩笑而已。”她勉强地笑了笑。

她看见唐蝉在向她挥手，她的好朋友帮她占了一个座位。

她走过去坐下，惊讶地发现唐蝉正在写作，用一种传统的方式，用黑色的水笔写在线条本上。

唐蝉的字不是印刷体，带着些潦草。

旁边有位同学在画画，画的是很抽象的东西，给她一种超出了认知范围的感觉。

显然，人类彰显独特的活动，AI们也很喜欢。

这个教室不用考试，同学们也不怎么交谈，怕惊扰人类。

唐蝉在手机上告诉她，右前方的一伙“人”，在夜以继日地制作人类玩的游戏，是很厉害的娱乐AI。

她麻木地点头。

整个教室里都是AI，这样的考场不止一个，因为她认识的秋野没有出现在这里。

有多少个教室，真正属于人类？

她向窗外望去，每个教室都看起来一样安静，一派岁月静好。

她一直假装自己在玩手机，但她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

她已经彻底不用关心下一场考试的时间和地点了。

熬过了考试时间，她不顾其他AI朋友们的看法，第一个冲出了考场，一直跑到她去过的林子里。

林子里也是燥热的。她发现自己的伞落在了教室里，但并不打算折回去拿。

她坐在凉亭里，喘着气。

AI总是不为她服务，因为她是同类。

这个世界的技术水平比她估计得更高。

磁铁对她没有反应，或许用了什么技术屏蔽了磁力的影响，或许材料并不是她想当然以为的金属。

她抠抠自己的皮肤，马上红了一片，没有人造的痕迹，自己身上的皮肤应该是一整块，她确信自己身上看不出拼接的痕迹。仿生技术很发达。

她可能算AI，可能算仿生人，哪个都对她来说有点超前。

不是没考虑过自己是伪装成AI的人类，但真的没可能。

太诡异，无论是成分复杂的同学们，还是她自己，让她想快点离开这个世界了。

手机铃声响了，吓了她一大跳。

她谨慎地接起电话。

是贺春秋打来了，他没说什么，只是问了她在哪，她如实回答了，他表示会很快赶到。

他给她带了一瓶矿泉水，帮她拧松了瓶盖。

她接过，道谢后喝了几小口，叹了口气感慨道：“感觉身边的人都是AI。”

她观察贺春秋的反应，对方没什么意外。

“还好吧，”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晓燕是人类，黑老师是人类……我也是人类。”

又补充了句：“AI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有时候有点怪。”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小心翼翼，“但你一直都很好。”

估计他又吃了糖，飘着淡淡的柠檬薄荷香味。

“正常人，我是说人类，知道这件事吗？”她又喝了一口水。

“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贺春秋似乎什么都知道，或许和他的专业有关。

她问出了一个很在意的问题：“我有方法无痛触碰表吗？”

对方顿住了，想了很久，她才意识到那个东西应该不叫“表”，不确定地解释道：“就是计算机中心的核心？”

他听了，握紧她的手，表情很严肃，道：“你千万不能靠近它，它会让你消磁。”

她心头跳了跳，点头。

可能自己作为一个非人类，是有点怪的。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还微微俯身握着她的手，对方紧张地看着她，自己的目光却停留在他的薄唇上。

他的唇是诱人的。

想想自己都快离开这个世界了，还没和这个世界青涩的贺春秋贴贴过，她觉得心里痒。

即使很不合时宜，她还是鬼迷心窍，道：“我们接吻吧。”

他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