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他没反应过来，她一只手快速地掀开了他的上衣，另一只手短暂地打开了一下手机的灯光，让她能看清楚对方的上身。

是健康的肉身，没有皮肤拼接的痕迹。

她藏在手心的吸铁石毫无反应。

她暗暗松了口气。

她昨天晚上从床帘的缝隙里偷偷看唐蝉，发现穿上皮肤后对方的胸口是有裂痕的，毕竟不是整片的完整皮肤。

她总是不太礼貌，喜欢直接的方法。

“对不起。”她为自己的违法行为道歉。

她了解到，对方的专业不太适合人类，不但是计算机学院，还是人工智能。

是她恶意揣测人工智能了。

衣服已经放下来了，对方惊诧地看着她，没有说出话来，还反复拉自己的衣服，脸很红，像火烧云。

“我想确认一下，你是人类。”她为自己狡辩一下，“毕竟人类中混了很多AI。”

“你用这种方法辨别AI？”对方脱口而出，顿了顿，看了某处一眼，“算了，有的话不适合说。”

那个地方可能是监控，人工智能在监视他们，她嗅到了异常的气息。

而且对方对人类中混AI这件事没有特别的反应。

他语气有些急切，“总之，你别用这种方法了。”

“而且，你不是……”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看起来有点纠结，又有点窘迫。

“我是个人类。”他说得很郑重，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她脸皮还是厚的，又说了句“真的很抱歉”，继续啃肉夹馍。

过了一会儿，对方一直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看得她也脸发烫。为了缓解尴尬，她主动开口。

“附近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她问道，又解释道，“我要逃课，但没想好去哪。”

她还是想去看看这个世界。

“逃课？”对方很意外。

她把肉夹馍吃完了，优雅地擦干净嘴，“可能我迟到的叛逆期来了。”

他还真的用手机给她发了一个景点。

“我跟你一起去。”他看了她一眼，偏过头，把旁边的拖把扶正，脸上的红晕还是没有消退。

她微怔。

“可能我的叛逆期也到了吧。”他走到门边，打开了杂物间的门，门外的阳光倾泻而入，把他照得发亮，“女生一个人出门也不安全吧？”

因为是上课时间，学校里安安静静的，他们偷偷溜出了教学区。

她有些害怕周围的监控。

他们成功离开学校，坐上了地铁时，她还有些恍惚，感觉不太真切。

上方的监控安静地转来转去，像AI在转动它的眼珠子，让她一阵心虚。

“我们这样逃课没事吗？”她看着旁边的贺春秋，压低声音道。

正好是早高峰，地铁载着许多上班族，他们运气很好地抢到了一个座位，贺春秋让她坐着，自己站在旁边。

不过，地铁上并不拥挤，只有零星几个人站着，可能是班次多，也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人口基数小。

“有事。”他道，“不过也没什么大事，我有个室友这学期就没上过课。”

她想起了传说中的“大考”制度，又不好直问，试探地问了句：“我们什么时候考试来着？”

对方顿了顿，“后天有场小考，不过我们都不怎么需要准备，不是吗？”

他看起来很自信，让她有点摸不准这句话的意思，自己一个上课不带书包的人，难道是成绩太差已经不需要挣扎了吗？

见地铁上的人们低着头看手机，她也掏出手机，发现寝室群有新消息。

晓燕：（吹喇叭表情）伦理学数字点名啦，数字是10920！

唐蝉：已签，好人一生平安！

她心头一紧，还好是三分钟前的对话，等她磕磕绊绊进入数字点名界面时，点名还没截止，她也签到成功，回了个谢谢表情包。

心里想，AI也要上课，真惨。

地铁在黑暗的隧道里穿梭着，旁边的屏幕上跳动着鼓舞人类创作的公益广告。她偷偷看对面车窗反射出的他的侧脸，忽然车窗上的他偏了偏头，和她对视了一眼。

他们同时通过车窗看对方的脸。

他们同时低下了头，假装在玩手机。

她有一种感觉，不同世界的贺春秋和她一样，都是一个人，也不同于世界的其他人。

他们是特殊的。

“……观湖站，到了……”地铁的报站声响起，他们到了。

她跟在贺春秋后面，往地铁站的出口走。

地铁站里店铺林立，看到她目光的停留，贺春秋给她买了一个甜筒，机器人店员告诉他们，店里正好有买一赠一的活动。

于是，当他们迈出长长的电梯，走出地铁站时，两人手上都拿着一个甜筒。

冰丝丝的甜在味蕾上蔓延。

坐地铁也是一场穿越。

五彩的房子包围了他们，爬山虎晃动着，阳光为世界镀上一层朦胧，增添了一分童话气息，她可以望见不远处的湖映着天光。

再走进些，她可以看见湖上游动的野鸭子，闻见荷叶的轻香。

湖边有不少人站在画板前写生。

她走在阴影里。

贺春秋在一直为她打伞。

他们走在湖边，忽然一位拿着相机的女人跑过来，说刚刚拍了一张很有意境的照片，里面有他们，拿给他们看。

他们凑过头去，看照片。

照片里湖光潋滟，湖天一色，他们在照片的一角，她在照片里留下了一个靓丽的背影，他就站在她的旁边为她打着伞，偏着头看她，似乎微微笑着。

她夸赞了一番摄影师，确实拍得很有意境，成功要到了照片，藏在自己的手机相册里。

贺春秋就和照片里一样，偏着头看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们没有在湖边逛很久。

她走了一会儿，就又热又累，开始想念总是开着空调的教室。

他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把小扇子，扇出清凉的风。

“回学校吧。”他们达成了共识。

慢慢地往回走，不知从哪吹来了一阵风，拂乱了她的头发，又拨乱了他们的心。

她有时候觉得，一直留在这个世界也不错。

假如她看不见无处不在的监控。

回去的地铁比来时冷清很多。

他们坐在一起，手不知不觉牵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谁主动的。

“沈朝暮，我喜欢你。”他认真地看着她，“可不可以做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