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昭沉着脸出了小佛堂。

玉竹在偏院候着,听到声音立刻冲了过来,也不让他们碰宋晚昭,自己一个人搀扶着。

触及宋晚昭的手这才心下一惊,轻声问:“姑娘的手怎这么凉?”似乎是刚从冰窟出来,连手心里的汗都是冷的。

宋晚昭摇头,此地不是说话之处。

她在玉竹的帮扶下回到自个院子,遣散了屋子的人。

这才掉下忍了许久的泪。

“元秋,她……怕是葬不回去了。”

可笑她还跟杨三刀说出那番话,却原来,元秋是被大夫人放弃的,是被她的父母放弃的。

玉竹没明白,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姑娘都很有把握的呀。

她任玉竹帮自己拭泪,悄声叮嘱:“明个我去找六殿下，你去杨总管那借辆马车,就说我要去乡下见见乳娘,让人把东西也准备好来。”

玉竹知道她在防大夫人,有些怕:“那边会信吗?”

“你跟玉书去见乳娘,我带着玉欢出门,从小门出去,你只需把玉书看好即可,别让她与旁人接触。”

玉欢这阵都跟着玉书,为的就是不让玉书跟卫楚肖有接触。玉书不怕玉竹,对有武功在身的玉欢却是怕的不行,这些日子也老实了许多。

“玉竹,我知你本意不欲与玉书争,但玉书的性子你也知道欺软怕硬,你强硬些,她总不敢对你如何。”宋晚昭细细叮嘱着,玉竹是真心待她,她自然也还之真心。

只是玉竹这样孤僻又不愿与他人争抢的性子,后头还是会吃亏的。

她心中也有打算,等她嫁到卫时予府上,便给玉竹寻个好人家，别在她身边蹉跎了好时光。

玉竹低着头回应,宋晚昭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几分。

轻声叹了气。

待明日,宋晚昭直接把玉书叫至面前,给她一套衣服,让她假扮自己去乡下庄子。

玉书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担惊受怕,她虽会给五殿下传消息,可她的卖身契还在宋晚昭手上,她就是奴籍,便是五殿下瞧上了她,也断不会开口向宋晚昭要她的。

而宋晚昭,也似乎看出了什么。

玉书看了眼手中的帷帽，“姑娘,那你呢?”玉书小心翼翼地问。

宋晚昭睨了玉书一眼,坦率回答:“我去见六殿下。”

二人本就有陛下赐婚的旨意,只是私下见个面而已,也不算逾矩。

“你替我问侯乳娘,出去的时候小心别被人发现了,我可不想让爹爹知晓。”

玉书低着头称是,在玉竹的搀扶下款款走出烟雪阁。

玉书身形与她极为相似,上一世玉书为了让她能与卫楚肖私会,可不知假扮了多少次,就连她平日里习惯性的小动作,玉书都能不违和的做出来。

这也是她留玉书的一个原因。

玉欢潜进屋来,趁着外头没人,带着她从小院墙头翻了出去。

宋晚昭紧张的握紧玉欢的手臂,一息之间,便从里头到了外头。

她还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像是冲破了什么枷锁,心情也好了许多。

“玉欢,你从小就学武吗?”之前宋晚昭就没对玉欢好奇过,不因其他,只因这是她二哥送给她的人。

宋居安平日里连自己院里的事都不管的人,有一天却领着玉欢到她跟前,说自己救了个人,为了报答自己便缠着他以身相许,他拗不过,便把人遣她这里，保护好她便当是报恩了。

她知道玉欢武艺高强,但她二哥的人,又还有那以身相许那层关系在,她用着太别扭了。

后来她嫁给卫楚肖,便把玉欢留在了宋家。

后来听说玉欢离开了宋家。

回来后她也在暗地里打量玉欢，不过,据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玉欢对她二哥似乎没在什么感情,见着二夫人长乐她们也没什么波澜,只天天在她身边,好似真把保护她当成了报恩了。

“师父把我捡回去就开始教我武艺,从懂事起便握剑了。”玉欢回答得极为认真，谈到剑时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玉欢有一把软剑,宋晚昭知道。

二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大理寺。

宋晚昭拉着玉欢躲在树后面,指了指门口的官兵,“你能越过他进去把六殿下喊出来吗?”

她今日不宜现身。

玉欢看了眼墙的高度,又不屑地看了眼门那个昏昏欲睡的官兵,“我可以带着你进去找他。”

她要让宋晚昭知道,她可是个宝贝。

宋晚昭眼里闪着光芒,拉着玉欢的衣袖,颇为不敢相信:“真的吗?那个墙好高。”

怕她不相信,玉欢揽着她的腰,往旁边迈了几步,便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见周围没人,便真带着她腾空翻了过去。

落地无声，玉欢带着她藏在绿树后头。

大理寺防守并不严，一来大部分的人力都放在了后头的牢狱那里，二来他们管的案件大部分都是死人的事，鲜少会有人来打扰。

玉欢带着她很快就找到了卫时予的屋子，没有说话，只指了指里面，伸出了一个手指。

宋晚昭看懂了她的意思，将自己扯皱的衣裳抚平，挺直脊背，双指屈起，轻扣了三下门。

卫时予正在处理案子，没有多想，沉声说了句进来。

玉欢守在外头。

宋晚昭提着裙摆走了进去，大理寺这边给卫时予单独安排了一间屋子办公，他自己也尽责，屋里摆着各种案件。

脚步轻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橙花的香气，卫时予抬头，便看见她走了进来。

宋晚昭屈膝行了一礼，柔声道：“晚昭见过六殿下。”

卫时予起身，将手中的案件收起，“不必客气。”

“晚昭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宋晚昭想赶紧把事情解决，她今日时间并不多，“元秋的尸体，能否麻烦六殿下帮忙处理？”

卫时予看着她眼角泛红，心中也软了几分，问道：“我如何处理？”

你想我如何处理？

“宋家祖坟我怕是无能为力了，麻烦殿下这边帮元秋找一风水宝地，让她死后能够得到安宁。”

她怕，元秋要是真的葬回宋家祖坟，在地底下都会不得安宁。

卫时予搬来一张软凳，放在她身后。

宋晚昭也不忸怩，坐了下来。

“你若是想，我……”

宋晚昭摇摇头，“元秋的事情殿下已经做的够多了，实在不该再让殿下费神。况且，若元秋在天有灵，也会希望自己是自由之身。”

而不是一辈子都困在那个牢笼之中。

杨三刀爱她，却不懂她。

“是大夫人吧？”卫时予问出口，虽是问，说出来的语气却是很笃定。

宋晚昭抬眸望向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想到他在大理寺接触这么多案件，又岂会看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

她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一场悲剧就这么被遮掩。

“元秋的事情花费的银两到时候我会差人给殿下的，还望殿下莫要拒绝才好，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殿下了。”宋晚昭起身。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卫时予走到她面前，他本就身高体长，往她面前一站，显得她格外娇弱。

她微微仰头，听见此话，脸色有些复杂，只苦笑着：“殿下若是这般说，晚昭便不强求了，只忘后头殿下有事情，有要晚昭帮忙的，但说无妨。”

“今日叨扰了殿下，晚昭先回去了，后头所有事情，殿下可差人给我口信，不必避人耳目。”

她匆忙出去。

卫时予将她送至门口，外头玉欢听到动静立马跳了出来，乜了卫时予一眼，立马收回视线，垂头跟在宋晚昭后面。

若宋晚昭此时回眸，便会发现玉欢朝卫时予做了一个手势。

什么时候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