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手持长鞭，抬手挥舞间鞭影翻飞，卷起空气中翻滚的尘埃，带着凛冽的寒风朝着那挺拔的背脊上落去，发出沉闷的鞭打声。

黎卿墨背上的衣衫被粗糙的长鞭所划破，鞭子落下的地方朦胧的血色渐渐浮现洇开。

紧接着第二鞭、第三鞭依次落下。

黎卿墨咬紧牙关，额间青筋显露，手指关节处因为用力握紧而有些发白，但他愣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黎夫人绷紧脸闭上眼，听着那长鞭一下又一下落在黎卿墨的背上，又何尝不是落在她的心上。

等候在外边的长缨本就担心，常年习武让她耳力出众，她敏锐地听到了里面的一点声响，这声音......是鞭子！

夫人动家法了！

这鞭子落下的声音她从前听过一次，那是在公子十岁时，因反抗夫人不愿依照家中所托行事做人而被罚跪在祠堂里，还被抽了一鞭。

当时年幼的公子仅仅受了那一鞭，便养了近两个月才好全，而现在……长缨心惊胆颤听着里面不曾间断的鞭声。

“咚——”地一声，长缨直直跪在祠堂门口，大声朝着祠堂方向请罪，“夫人，是长缨没有看好公子，还请夫人让长缨替公子受罚！”

可紧闭的大门没有一丝动静，里面的鞭声也不曾停下。

长缨眼含泪水，她十二岁时来到公子身边负责保护着他，公子十岁那年她没能护着公子，现在的她也没能护着公子。

突然后边来了一个家仆，在后边俯身对长缨说云府的三小姐来了，正在前厅等公子。

长缨好似想到了什么，迅速抹去眼中的泪水泪水，一骨碌爬了起来，直直朝着前厅而去。

可她还是晚了一步，她到时黎夫人身边的婢女雨燕已经在同云渺说着什么。

云渺看着雨燕，脸上有些失望和不开心，“可我和黎卿墨说好了的，她说会等我来的。”

“实在是抱歉云小姐，夫人和小姐现下是真的走不开。”雨燕诚恳地和她道歉。

云渺总不能去为难雨燕，失望地看了眼外边，这一眼居然看到了长缨，她脸上立刻泛起了欣喜，“长缨！”

她错身绕过雨燕直奔长缨，离近后才发现长缨和平常有些不同，她的眼中似乎有些湿润，就像是刚哭过，而且她注意到长缨的衣裙膝盖处有些湿润。

“长缨，你怎么了，你家小姐和黎夫人说完事了吗？”

长缨看了一眼雨燕，恭敬地对云渺说道，“我家小姐托我来是想和云小姐说一声，小姐今日有事怕是不能与您相见了。”

云渺此时心中疑惑之余还有些生气，明明是黎卿墨答应了自己的，早知道方才她就该跟着人一同到黎府，赖着不走了。

不过气归气，想归想，她还是不能这般做的。

云渺失落地踢了踢脚边的鹅卵石地，“好吧，那我改日再来。”反正人在这，总不能再跑了。

长缨心想怕是近些日您都见不到公子了。原本她想着云小姐的到来或许能让黎夫人提前结束鞭罚，公子也能少受一些罪，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公子挨了这顿鞭子，不知得休养多久。

云渺在回去的路上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她今日这只见了黎卿墨一面，也没有与她亲近，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好好睡上一觉。

而且，她总觉得长缨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黎卿墨按理说也不是个会出尔反尔的人。

“穗和，你有没有觉得……长缨刚才看着好像有些奇怪啊？”云渺转头看向后边的穗和。

穗和有些困惑地摸摸脑袋，“有吗？”她觉得长缨姑娘还是和从前一样啊。

“算了算了。”云渺转身不再与她说些什么。

而云渺的困惑一直到了夜间睡前也没有消散。

穗和正在替她点香，间云渺还直愣愣坐在床边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怕又做噩梦吗？穗和今日守在您的床边吧，快些睡吧。”

云渺低低“唔”了一声，缓缓移身钻入温暖的被褥中。算了，她想那么多做什么呢，黎卿墨在自己家的府上能出什么事呢。

这般想着的她安然闭上了眼，希望今日见过黎卿墨的她能够不受噩梦惊扰。

可天不遂人愿，半夜时，云渺还是被噩梦惊醒了。

屋内只留了两盏灯，光线有些晦暗。穗和靠在床边，睡得正香。

云渺抹去额间的薄汗，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一把掀开被子，伸手摇去尚在睡梦中的穗和，“穗和，醒醒，快醒醒。”

穗和悠悠转醒，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困意，“小姐，您又做噩梦了吗？”

云渺看了眼窗外，“你去把我们偷藏着的备用梯子拿来。”

之前的梯子被阿兄收走了，但她还留有备用的。

本来还有些困顿的穗和听到这要求瞬间清醒了不少，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云渺，“小姐你想做什么？”

她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再爬一次墙啊。

“快去快去。”云渺催促她，自己也利索地下了床开始穿鞋穿衣。

穗和最终还是起身出去搬梯子了。

云渺穿戴好后也开门走了出去。夜间的温度骤降，寒风吹在脸上犹如贴着冰刀，冻得她整个人一哆嗦。

她伸手将大氅上的兜帽也给戴上了，顿时又多了点暖意，墙边处穗和已经将梯子放好了，正站在那边等着她。

穗和裹紧身上的棉袄，试图再劝劝云渺，“小姐，这大半夜的黎小姐也不会在院中吧，要不咱还是回去吧，您可别着凉了。”

“不行。”云渺伸手扒在冰凉的梯子上，为了她安稳的睡眠和心中的疑惑，今日她非要过去看看不可。

“那您看一眼就赶紧下来吧。”

云渺已经利落地爬了几阶，原本温热的手已经开始变凉，“谁说我只是看一眼了。”

底下的穗和一愣，“那您要做什么？”

云渺已经爬到了顶端，在穗和惊愕的视线中跨坐在了高墙之上，她下巴朝着黎卿墨的院子微微一扬，“当然是直接过去找她。”

小时候她顽皮，次兄带着她爬树摘果那是三天两头的事，当然事后次兄也没少挨揍。

穗和在下边都快急哭了，但也没忘记放低声音，“小姐，穗和求您了，您别玩儿了，这太危险了。”

云渺宽慰了她几句，但依旧我行我素。她看着黎卿墨的院中，远处的屋子亮着微光，应该是黎卿墨的房间，院中也是空无一人。

得益于她小时候的死皮赖脸，知道黎卿墨入夜后，院中从不留人。

至于怎么下去她也都想好了，黎卿墨的院中载种着一颗枇杷树，树枝干还算壮实，而且离墙近，她小心些就能爬过去的。

她小心拂去高墙上积攒的落雪缓缓朝着枇杷树的方向挪移。

而穗和则是胆战心惊看着她，还张开了双手，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会掉下来，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完了完了，夫人老爷公子们若是知道今晚的事定会把我赶去山下庄子做牛做马喂猪吃饲料的。”

云渺终于挪到了够得着枝枒的地方，只见她一手抓住了枝枒，纵身一跳时穗和呼吸都屏住了，一阵积雪抖落的簌簌声随之响起。

寂静此刻在黑暗中蔓延这。

“小、小姐？”穗和带着哭腔的声音有些抖。

紧紧环抱住了枝枒的云渺小声回复着墙那边的穗和让她放心，随后轻手轻脚爬挪动着身形，想要爬下枇杷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