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二日正好是休沐日，李家闭门谢客，递了帖子统统被回绝。
灵韵与谢婉婷来林将军府上探望林烟，林烟昨日省了风寒。
往日康健的身体一生病，便来势汹汹。
灵韵与谢婉婷进入林烟闺房，她还躺在床上。
面色惨白，一脸病容，和往日里完全两个样子。
“快快躺下，你我关系，何必相迎。”
林烟：“哎，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兴贞现在怎样了？”
灵韵和谢婉婷对视一眼，缓缓为林烟解释。
林烟一听，只觉一天未出门，竟然已经天翻地覆。
“史冠绝当真可恶，只恨我昨日未在场，不能亲自教训他一顿。”
“日后有的是机会。”
见林烟一脸倦容，两人也不好多打扰。
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了。
“婉婷，你若无事，不妨去我那坐坐。”好不容易两人单独相处，灵韵自觉要与这位未来皇后，好好亲近亲近。
“这……”谢婉婷心里装着事，准备去李府看望李兴彤。
转念一想，李府祸事与灵韵息息相关。
松了口，告诉灵韵。
灵韵脸上笑意愣住，这她属实没想到。
李府的事情不是了结了吗？
前有李兴彤以命相搏，后面还有江父在使力。
又把史冠绝打了一顿，还能如何？
剩下的便是李府的家事，再插手于名声不美。
确是不知，谢婉婷对李兴彤自缢之事，心有疑虑，便想着去见见李兴彤本人。
本着讨好谢婉婷的心思，灵韵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去李府叫门，半响无人应答，好似主人不在家。
着人打听，都说李府今日未曾有人出门。
还有好事的和灵韵两人说闲话。
本以为这次会无功而返，‘吱嘎’李府大门开启。
两个婆子架着一个人，丢出大门，然后嘭的一声又关上。
任丫鬟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拼命拍着李府的大门也无人理会。
灵韵对此感到奇怪，命人将其带过来。
那丫鬟起初只说自己犯了错，被撵出来，别的再不肯多说。
丫鬟瞧着满脸可怜，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却不肯说一句主家的坏话。
灵韵假托是被兴贞拜托，来探望她们家小姐，丫鬟也不露一句口风。
最后还是丫鬟认出了谢婉婷——昨日正是这个小丫鬟去兴贞那里报的信儿。
因着这个，小丫鬟被主母撵了出来。
那丫鬟直接向着灵韵两人跪下来。
“求两位救救我家小姐吧！”
“大夫上门，开了药方，夫人却不让出府抓药。”
谢婉婷一听就急了，幸好小丫鬟被扔出府时，没被搜身，身上还带着大夫开的药方。
谢婉婷想也未想，直接让人去抓药。
至于怎么送进去，一点也未思考。
灵韵看着谢婉婷，她好似一点也不怕沾染内宅的阴私。
她长叹一口气，在府外把药煎好，加上有李兴彤身边的丫鬟桃花做内应。
灵韵和谢婉婷一起攀墙，进了李府。
别的不说，她这爬墙的技术是愈发熟练了。
李府是一进的院子，地方小，仆人也少，连巡逻的家丁也没有。
被灵韵和谢婉婷带着仆人，轻巧的混了进来。
看管李兴彤的婆子也很懈怠，连个人影也看不见。
而李兴彤居然住在家中耳房，灵韵也是头一次看见继室虐待原配子女至此。
不经咬牙切齿，同情起李兴彤的遭遇来。
李兴彤房间更无一人侍候，耳房逼仄，灵韵只觉无处下脚。
小丫鬟从胸前衣襟取出药包，感应热度刚刚好，侍候李兴彤喝药。
李兴彤正如兴贞所说，身形比灵韵小了一圈，说一句骨瘦如柴也使得。
脖颈一道青紫色勒痕十分显眼，一看便知其求死之心的真切。
“多谢两位帮忙。”
时不时咳嗽两声，声音喑哑，几不可闻，显然昨日伤了嗓子。
当着灵韵两人外人的面说什么也不肯躺下，披上大衣，就要给灵韵和谢婉婷道谢。
谢婉婷连忙给她搀扶起来。
“举手之劳，你快歇着。”
“姐姐说的哪里的话，事情皆由我起，若姐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遣人去城东江府，报我的名字，自有人帮忙。”
灵韵将史冠绝认错人之事缓缓道来。
被人瞧见落魄的模样，连滴眼泪也未掉，更未诉苦，倒让灵韵拿捏不准其心里想法。
“不过是我贪心不足蛇吞象，为博虚名，却没能自证清白，又贪生怕死，落到这等地步，万般皆是我的错，与江小姐无关。”
谢婉婷耐不住性子，当即便说了：“明明是令堂苛责，让你置于进退两难之境。”
“母亲将我养大，殊为不易，反倒是我违背母命，是个不孝之人。”
李兴彤当着外人的面，一句她继母的不是也未说。
谢婉婷气绝，恨不得将李兴彤晃醒，看看你弟弟妹妹什么待遇。
屋子又小又暗，身上穿的是最低等的麻衣，头发枯黄，这哪是一个官家小姐的待遇。
自缢已经是李兴彤做出的最叛逆举动，耗光了她的勇气。
耳房内空间狭小，灵韵两人与李兴彤离得极近。
一阵咕噜声不断，正是从李兴彤身上传来。
当着外人面出丑，羞得双颊绯红，瞧着有了些许活力，眼睛更是不敢看客人。
最终连李兴彤身边丫鬟看不过去，说了实话。
“两位小姐不知，夫人居然说，小姐既然自缢，便不浪费粮食，不许给小姐送饭。”
那连绵不绝的咕噜声，是饿出来的。
灵韵连忙拿出备着的糕点。
李兴彤先分了丫鬟一半，主仆两人就着冷茶水，一口一口吃着，李兴彤的眼泪忽然就下来。
眼泪滴在糕点上，垂着头，对着外人，诉说着一切安好的外壳，彻底破碎。
她怎么不怨，怎么不恨，她也是有娘亲之人，享受过无微不至的呵护。
娘亲去世后，一切都变了，最初被虐待时，她也曾反抗过，换来的是加倍的责罚。
她想着许是她不乖，做错了什么，才被继母责罚。
她明明已经做到最好，寒冬腊月，在雪地里为爹爹和弟弟妹妹祈福，抄佛经，捡佛豆，每次都要跪到腿疼才起身。
待得知出嫁的消息时，她以为自己熬出了头。
若非妹妹着人告诉她真相，她便稀里糊涂的嫁过去做妾。
但眼前这两人能帮她吗？过去无数日夜，兴彤总觉得会希望有人来救她。
最初是爹爹，伯父伯母，最后更是幻想被江洋大盗掳了去，亡命天涯，若非有桃花，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可死过一次才知道，她还是想活着。
她做不来枝头抱香死，也不愿顺了继母的心意嫁人。
她声嘶力竭的说：“两位小姐帮帮我，我不欲认许氏为母。”
说完就有些后悔，但还是面带期盼的看着灵韵两人。
谢婉婷当即拉着李兴彤，“李府不能待了，姐姐可愿意同我走？”
谢婉婷见兴彤想开了，恨不得将人直接抗走，生怕迟了再被人饿出一个好歹。
李兴彤听了当即点头，她就像抓住了活命稻草般，谢婉婷这时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李姐姐多有冒犯了。”
李兴彤身体太弱，长久罚跪，几乎磕坏了腿，被灵韵的男仆架着爬过墙头，期间弄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也无人来李兴彤的院子查看。
谢婉婷将李兴彤主仆二人安置在铺子后院里。
“这铺子是我私下置入的，管事婆子是我的亲信，李姐姐安心在此养病，不会有人打扰你。”
费心费力，安置一切。
命人煮粥，为李兴彤主仆暖胃。
灵韵也命人去请她熟悉的大夫，重新看病。
两人这才发现，李兴彤手里还有去岁冻疮残余的印记。其小拇指早没了知觉。
给人换衣服的丫鬟回禀，李兴彤衣裳下更是青青紫紫。
灵韵须得深呼吸，才不至于冲进李府，将那李夫人打一顿，本以为只是愚钝，未曾想世间有如此恶毒之人。
“婉婷，有何打算？”
“我一时没有头绪，只是怕李姐姐被那恶毒继母逼死，能养一时是一时吧。”
灵韵欲说可以让其告母，又觉得太苛责了些。
若事不成，结果会更糟，李兴彤的处境够糟糕了。
两人对视一眼，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
“阿辞啊，你与史家小子是同窗，可曾听闻他平日里有何劣迹？”
按辈分算，景帝与宋辞还是同辈人。
宋辞乃是宗室子弟，入宫是常事，赶上家宴。
景帝看着最小的弟弟不苟言笑，想起他和师弟家孩子走得近，便拿史冠绝逗他。
宋辞那日亲眼看见史冠绝行事，对其没有好感，还是如实说了见闻。
没加任何修饰点评，景帝观其脸色，显然欣赏灵韵的做法。
景帝忍笑：“你说看见史冠绝调戏‘李家’姑娘不成，被打了一顿？”在‘李家’两字微微停顿。
宋辞心觉有异，“正是，皇兄，可是有什么不对？”
景帝摇头。
“阿辞啊，你和江侍郎家公子交好，怎么看江侍郎最宝贝的独女啊？”
“江侍郎宠爱女儿，举世罕见。”
“我问的是你对其女的看法。”
宋辞：……
君子方正，不馋人与背。
但沉默不语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景帝也不在意，接着问：“朕有意为你做亲，阿辞，你意下何如？”
作者有话要说：收收收藏一下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