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豗三年六月盛夏时节,在世间历练了十年的林沛受庆王万俟纰的传信赶回虬墨,回到了自己阔别了十年的……家。
前面有人领着,一通七拐八绕后才见到了当初冒死赶赴北荒将自己带回来的人。
林沛握剑行了一礼:“庆王。”
庆王转过身来打量着眼前的林沛,上前想要扶过林沛:“沛儿,不必多礼。在外历练多年,看起来削瘦了不少。”
林沛把身子微微往后一收,避开了庆王的接触:“多谢庆王关心。不知急召林沛回来,有何要事?”
庆王看着林沛的疏远的态度,只得讪讪收回了双手:“怎么愈发生疏了……”
“请庆王谅解。”林沛淡淡道。
“算了,说正事吧。”庆王转身来到暗格前,将暗格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递给了林沛。
那是关于十二年前的一桩旧事的密函,当年林相涉嫌一桩大案,因罪赐死,林府连坐,男丁斩首,女眷流放北荒。
唯有林府嫡女林思落侥幸存活,此后改名林沛。
“此间一字一言,可都属实?”林思落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仅于手上的密函,林思落最近也探听到了类似的消息。
万俟纰再三保证:“此事事关林侑,我断然不会草率,绝无半分虚假!”
两人又商谈许久,半个时辰后林思落才走出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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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是过府的天赐良机。
一道魑魅身影掠过层层院墙,落到了徐府徐志庆的屋顶。
林思落半蹲在屋顶,掀开一片瓦石观察屋内的情况,只见徐志庆动作慌忙,正在把银票塞进包袱里。
他这是在做什么?收拾细软,要逃?
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了?这次的任务今日才下达,绝不可能泄露出去。那么,只能是另有仇家……
得赶在他们动手之前杀了他!
屋里的徐志庆匆忙地收拾了一些细软便逃出了房屋。
林思落看着他慌张的身影,从屋檐上一跃而下,抽出腰间软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徐志庆颤抖着看着面前的人:“你……你是何人……”
林思落出口嫁祸道:“你都要逃了,还不知我是谁?”说着挑剑朝徐志庆刺去。
徐志庆慌乱地抛过手中的包袱挡住林思落当头一击,朝着另一条路逃去。
那包袱被林沛刺穿,里面东西散落一地,一封信扬在空中,林思落顺手一抓,然后去追徐志庆了。
徐府布局错落,这徐志庆不知躲到了那里去。在林思落搜寻之际,忽的听到一声呼喊,便朝声源寻了过去。
徐志庆凭借着错落的假山假石暂时躲过了林思落的追击,慌不择路间却撞上了一身宽大黑袍的南时渝。
南时渝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徐志庆,蹲下笑道:“哟!徐大人!您这是洗干净了脖子亲自送上门来了!”
徐志庆蹬脚往后退去:“你……你才是……你也是来杀我的……”
帷帽下的南时渝觉得好笑:“这答案再明显不过了,不过,‘也’?看来这院里还有其他人啊。徐大人,仇家挺多啊……”
说话间眼前闪过散着寒光的剑锋,南时渝反应过来,和那人你来我往过了几招。
竟是不分上下……南时渝心里有些新奇。
打斗中南时渝取下了林思落脸上的面具,自己头上的帷帽也掉了下去,两人皆是一个旋身闪到了阴暗处。
徐志庆本想趁着两人打斗的空隙悄悄逃走,却被南时渝投掷而来的匕首和林思落刺过来的虬枝一齐拦住了去路。
“徐大人,你现在头上可悬着两把刀,可千万仔细着,万一哪把刀就落下来了呢……”
于是徐志庆就哆嗦着缩在了墙角。
“蠢蛋,这样死得更快。”林思落冷冷道。
南时渝听清了阴影处飘出的话语:“姑娘,你也看到了,我们两个一打起来,这徐大人便不安分了。目的一致,也算是半个盟友了,又何必非得要刀剑相向呢?”
林思落将视线投到了那一片阴暗处,只能模糊地看见那人的轮廓。
刚才交手,自己竟然没能占了上风。
林思落抿直唇线:“人,只有一个,总不能你一刀我一剑地轮着来,看他能挨到什么时候吧?”
墙角里的徐志庆心里更加害怕了: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商量着我的死法呢,我刚才还不如逃了呢,起码还能死得痛快一些……
“嗯……”南时渝思考了一下,“姑娘与他有何过节?”
林思落攥紧了手中的剑柄,淡淡道:“血仇!”
南时渝早已见怪不怪:“姑娘节哀。我与他倒没有什么大的过节,今夜只是替被他残害的万千孤魂讨个公道。即是如此,这个公道姑娘替他们讨回来也是一样的。只是……”
“只是什么?”林思落追问。
南时渝笑了一下:“只是我拟了一份认罪书,不知可否先让他认罪画押?”
“好啊。他的罪行我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我替你把把关,如何?”
一旁的徐志庆听到这,内心早已咆哮:这两人折磨起人来当着是歪瓜对上裂枣了!那把匕首呢?我现在自尽还来得及吧……
“好啊。”
南时渝爽快地答应了,还将打斗中取下的面具抛向了阴影处,“合作愉快!”
南时渝戴上帷帽,揪起瑟瑟发抖的徐志庆后领,取下匕首朝屋里去了。
林思落戴上抛来的面具,把手中软剑收回了腰间,随后也来到了徐志庆的房间。
南时渝背对林思落,右手夹着递过来一份认罪书:“劳请姑娘看仔细些。”
林林思落接过认罪书,打开认真看了起来。
南时渝来到徐志庆跟前,居高临下地问道:“徐大人,今日我呈递的那封信呢?”
徐志庆只是颤抖着不说话。
南时渝叹息一声,拔出匕首在徐志庆身上游走:“我虽说了不杀你,却没说不伤你。小姑娘一看就心慈手软的,我可不一样……我再问一遍,那封信呢?”
徐志庆身上抖个不停:“我情急之下好……好像塞……塞进包袱里了。”
匕首依旧没有退去,反倒留下了一道血痕:“我刚才粗略看了一眼,细软散了一地,可没有那封信的影子……”
徐志庆大气也不敢出:“我……我所言句句属实啊!饶命,饶命……”
南时渝扭头看着一旁的人,起身来到了林思落面前:“在外面,你可曾看到一封信?”
林思落合上认罪书:“什么?”
南时渝抬手,一封信受到感召出现在南时渝手上:“找到了。以后别乱拿东西,看在你没有打开它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话语中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警告与……威胁。
信在南时渝手里燃烧成了灰烬,林思落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语”字。
林思落将认罪书还给了南时渝:“桩桩件件,所言非虚,极尽详实。”
“那就好。”南时渝摁着徐志庆的手画了个押,刚想要离开却被林思落叫住了:
“这上面为何没有他一手操纵无象案,诬陷林侑的罪行?”
南时渝脚步顿住,转过身来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思落:“谁告诉你无象案一事是他一手策划的?喧豗年号,竟还有人在意林家一事,你与林家是什么关系?”
林思落自觉失言,别开眼道:“坊间传闻罢了。”
南时渝盯着林思落看了一会,半晌开口:“我好心奉劝你一句,既已手刃血仇,往后就应放下仇恨,摘下面具,好好生活吧……”
林思落扭头看向被吓昏的徐志庆,再回头屋内已不见了南时渝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