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办完婚礼以后,邵玉铭就与刘波正式的住在了一间房间中,然后像收拾房间这种小事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邵玉铭的身上。
这天邵玉铭收拾房间的时候,在刘波的抽屉中发现了一本很薄的相册簿,他随手翻了翻,发现基本都是刘波学生时期的照片。
其实照片也不多,单独的也就十来张左右,大部分都是与同学,与老师的合照。
看的出来刘波应该不是很喜欢拍照片,因为每一张照片刘波的脸上都没什么笑容,一副被强迫了的样子。
就,挺好笑的。
邵玉铭一页一页的翻,每一张都看的很仔细,直到翻到最后一张,他看到了自己。
准确的说是他与刘波,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男生。
男生很好看,肤白大眼,发色浓黑有型,他与男生勾肩搭背的站在最中间,从照片看男生的身高与他不相上下。
而刘波则以落后一步的样子站在他的身后,一张脸勉强完整的出现在画面中,薄唇紧抿,目光专注的看着他。
照片应该有些年头了,里面的他们看起来很年轻,背景像是在过某种聚会墙上布置着彩带,他与男生的脸上涂着白色的奶油,对着镜头笑的很开怀。
邵玉铭又往后翻了相册,后面竟然没了,没有他和刘波两个人的合照。
再次摊开到最后一页,邵玉铭看着眼前这张有些诡异的照片。
为什么照片不是他与刘波两个人的合照,为什么照片里他与另一个男生看起来有一种很相熟的感觉。
正在邵玉铭百思不得其解时,刘波推门进来了,邵玉铭便拿着照片去问刘波。
刘波看到他手里的照片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就板着一张脸很不高兴的提醒邵玉铭不要乱动他的东西,伸手想要拿回邵玉铭手里的照片。
邵玉铭才不上套,踮起脚,抬起胳膊将照片举得老高,不给刘波抢回去的机会。
“不给,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相册里没有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合照。”
刘波:……
没有就是没有,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刘波瞪着邵玉铭,不说话。
邵玉铭:……
在刘波的瞪视下邵玉铭尴尬的放下手,假装摸摸后脑勺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好嘛好嘛,老婆你不想说就不说。”
邵玉铭蹭到刘波的身边,将人带到床边坐好,抱进怀里搂紧,防止人在炸毛了。
然后在把手里的照片放到他眼前,指着照片上自己搂着的那个漂亮男人问刘波。
“老婆,那你跟我说说这个人是谁呗?”
刘波:……
刘波看着照片上意气风发,仿佛独自开了镁光灯的两个年轻人,再看看站在旁边存在感极低的自己,气不打一处来。
他沉默了片刻后,便脸不红心不跳,颠倒是非的撒谎道:“哦,小三,咱俩美好感情的破坏者!”
邵玉铭:……
很好,他刚才就不应该多嘴。
怪不得刘波怎么都不愿意和他说以前的事,原来他以前真的是个混蛋啊!!!
好嘛好嘛,认错认错,赶紧认错!
哄人哄人,赶紧哄人!
元宵节过了之后还有两天便要开学了,自从放假开始刘召就一直处于“放飞”状态。
过年这几天小家伙更是每天跑的不见人影,要不是有刘静帮忙“看押”,寒假作业也是难以完成的。
为了避免刘召的心玩野了不能快速进入学习状态,刘波就听从刘静的建议,提前两天带刘召回到他们那“荒郊野外”的家收收心。
想到回去后还要收拾久未居住的房子,刘波就准备元宵节后的第二天早上走,和顺路的刘静一起。
刘召从早上开始精神就很是不对,嘴巴撅的老高,刘静就打趣他:“怎么愁眉苦脸的,你这是舍不得爷爷奶奶,还是舍不得你那好看的小妹妹。”
刘静说的自然是上次刘召误将滕锦城错认成小女孩的事,果然,一听见这事刘召就炸了。
“什么妹妹,姑姑,我跟你说了很多遍了,小城和我一样是个男孩子!”
刘召老不高兴的说:“你这样子说他,他听到了要生气的。”
刘静失笑,道歉:“行行行,是姑姑口不择言,我认错行不行。”
“不过,”刘静拍了拍刘召的小肩膀:“这才几天啊关系就这么好,你还护上人家了。”
刘召的小脸一红:“那必须的,我们是朋友嘛。”
大约真朋友总是有那么一点心有灵犀的,刘召这边刚说完,眼角余光就看到马路另一边走过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滕锦城嘛。
小家伙立马扬着笑脸就跑了过去,给了新朋友一个热情的拥抱:“小城,你怎么来了,是特意来送我的吗?”
然后刘静就看到那不会说话的小男孩对刘召轻轻的点了点头,再然后刘召就跟打了鸡血似得,嘴巴一个劲的说不停。
看的刘静也是佩服刘召的耐心,和一个不会说话的小男孩也能有这么多的话聊。
随着滕锦城一同来的还有宗光叔叔,和滕锦城的爷爷,出于礼貌刘静就快步上前迎了一下,客气的喊道:“滕先生,宗光叔叔!”
两位上了年纪的长辈都客气的向她点了点头,站在原地与她闲聊了两句。
直到刘静听到宗光叔叔对她说有几句话想和刘波说,她这才跑回车前,把还在犯傻的刘波叫回神。
还能再次见到滕先生也是刘波没有想到的,他以为以他们身份之间的差异,除非他特意找寻,否则这辈子也是不可能会再见。
倒也是忽略了滕先生会主动来找他。
初次见到滕锦城的那张小脸,他还可以当做是人有相似。
当确切的得知了滕锦城的真实身份时,他也可以安慰自己是偶然。
所以,现在滕先生带着孩子突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又是什么因为什么呢?
脑中回转过万般思绪,刘波手脚麻木的走上前,嘴角牵强的扯出一个笑,喊道:“滕先生!”
滕先生年过六十,但依旧身姿挺拔,神采烁烁,大约是久居庙堂的缘故,他脸上即便挂着和蔼的笑容,可眉眼间还是难掩上位者的锋锐。
腾先生说:“时间过得可真快,一别也快十年了吧,近来可还顺遂?”
滕先生说话时眼神看向了不远处的邵玉铭,刘波看着腾先生的动作脸色白了白,咬紧了嘴唇,说不出话来。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露怯,那样,太伤自尊。
虽然他明白自己的尊严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自己交易了。
“小波啊,你倒也不必这般拘束,先生又不会吃人。”一旁的宗光叔叔见气氛太僵持,笑呵呵的打圆场。
话虽是这么说,可刘波实在是提不起闲聊的兴致。
不是一类人,怎说一类话。
宗光叔叔似有所指的说:“这两个孩子倒是情谊深厚,一见面就亲近的不得了,也是难得的缘分!”
闻言,刘波的脸色更白了,实在不明白他说这些做什么。
不是说好就此两清,互不干涉,因此,还逼他签下了那样的合约。
没有人回应他,宗光叔叔又将目光拉回,投向了刘波:“怎么脸色这么差,是身体还没有养好吗?”
这话倒也不是没有根据,宗光叔叔是见过刘波怎样从抢救室里推出来的,这现年来也见过刘波几次,每次见面就没见他气色好过。
滕先生闻言也从小孙子的身上收回目光看向刘波,看他面色苍白的确是没有结婚那日有神采。
他笑容和蔼,像是一个亲切的长辈,叮嘱刘波:“这年轻人还是要活跃一些才有精神,不要成天没精打采的,不然年纪轻轻的,身体还不如我这个老家伙……”
话落,两位老人都发出了些许笑声。
气场不和,刘波实在难以与他们共情,不得不打断他们的“自娱自乐”。
“您老有什么事还是直接说吧,您也看到了,我还有事要忙。”
这话一出,着实有点下面子。
位高权重享受惯了被人恭维的滕先生,听见这话脸色不免难看了一些。
可当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了不远的小孙子,被刘召三言两语逗的脸上就露出了难掩的笑容,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笑容满面,瞬间又释怀了。
眉宇间的不耐渐渐舒缓,滕先生看着两个小朋友的对刘波说:“这孩子我很喜欢,说来要谢谢你。”
多余的话滕先生也不想再说,毕竟,像刘波这种人他从来也是瞧不上的,要不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他这辈子也不会与这种人打交道。
之所以能主动找过来也不过是看在小孙子的面上,毕竟滕锦城可是他们老滕家单传的独苗苗。
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自从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后,就没少给小孙子脸色。
去年,也是因为他的疏忽让儿子与小孙子待在一起,因此喝醉酒的混账差点掐死了小孙子。
以至于小孙子现在因为心理创伤的原因,一直不敢开口说话。
家里要不是有那个混小子一直在发疯,他也不至于让宗光把唯一的小孙子带离眼前,到这种偏远的地方来“体验生活”,还差点被淹死。
倒也谈不上缘分,这里毕竟是刘波的家乡,会在这里遇到刘波本就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
所以不管刘波是出于什么目的救了小孙子,答谢礼还是要给的。
他老滕家从不欠人情。
“这是什么意思?”
刘波看着从宗光叔叔手里递过来的银行卡,握紧了拳头,神色羞愤的望着滕先生。
对于刘波脸上的难堪滕先生像是无所觉,直言说道:“我们老滕家向来知恩图报,你既救了我孙子,这便是你应得的。”
这话于刘波而言无非是落在脸上的一个响亮耳光,可就算如此,他却只能咬牙隐忍着,深深压抑着自己心底深处的情绪。
深吸一口气,他说:“滕先生莫不是忘了,您的谢礼已经送到了。”
说的是那天婚宴上让刘静转交的那个颇有些厚度的红包。
滕先生笑了一下,很不在意的说:“那只不过是我送你,送你们的新婚礼物罢了。来的匆忙,出门只带了这些俗物,你也别介意。”
说到你的时候滕先生有意转折了一下,带上了你们,让刘波知道他意有所指。
说完这话滕先生又把目光转向了站在车旁的邵玉铭,说:“这小子,还是这副傻样子最讨喜,呵呵。”
看到邵玉铭傻乎乎的,客气又礼貌的与他点头致意,滕先生便很是满意的把视线从邵玉铭身上收回,看向刘波,笑呵呵的称赞他:“这一点你做的不错,倒省了我很多麻烦。”
刘波咬紧牙关无法接他的话,滕先生这次过来的目的大概已经不言而喻。
应该是宗光叔叔无意间发现了邵玉铭在他这里的秘密,透露给了滕先生,所以滕先生才会不辞辛苦的过来他们这个偏僻的地方,大约就是想确认一下邵玉铭对他到底还有没有威胁。
看滕先生的表情,应该是不枉此行。
这张银行卡,宗光叔叔见刘波不肯收,就拉过刘波对他说:“何必与钱过不去!小波,你是叔叔看着长大的,叔叔对你也是有几分了解的,听叔一句劝,这年头骨气值几个钱,把钱拿在手里才是最实在的。”
宗光叔叔让刘波看两个玩的开心的小孩子,说:“更何况,这钱你不拿着滕先生心里也不踏实。”
听见这话刘波眼里不由的迸出血丝,不甘心的说:“那就让他不踏实好了!”
喉结艰涩的滑动,终是心虚,无法说出更无理的话:“反正我不需要他的钱。”
对刘波看来说,或许这已算是有骨气的话。
宗光叔叔摇摇头,不赞同的说:“又不是置气的时候,这钱,总归不是第一次拿了。”
说完,宗光叔叔拿起刘波的手,将银行卡不容拒绝的塞在了刘波的手中。
“听话,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点钱对于有些人来说不过是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细碎,可对我们来说都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是救命的良药。”
“小波,听叔的,别置气!”
是啊,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矫情什么!
刘波攥紧掌心中薄薄的卡片,悲哀的想,他的尊严到底还不上这张卡片厚。
他脚步虚软的走回去,走到滕先生的面前,感激的对他道谢:“谢谢滕先生。”
宗光叔叔说的没错,钱是个好东西,白得的为什么不要。
除非是傻子!
刘波自认为他还没那么傻。
这白得的钱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拿,不过是伸伸手而已,有什么难的。
在钱面前,脸面也好、骨气也罢,实在太不值一提。
滕先生无所谓的摆摆手:“说了,这是给你的报酬,是你应得的奖赏。”
是的,奖赏,多么正当又合理的理由,让他必须拿的心安理得。
可这又算什么呢!
正大光明的施舍吗。
滕先生说:“你们倒是挺般配的,这一家三口好不容易聚集上,可要珍惜眼下,好好地过日子呀。”
这大概是祝福了,刘波嘴角牵强的笑笑,收下了他的“好意”。
“行,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滕先生喊了一声,挥了挥手,招呼自己的小孙子过来。
小孩很听话,眼睛圆圆的看过来时,没有一丝犹豫就对滕先生笑了一下,露出一侧一根尖尖的小虎牙,很是可爱。
小孩走过来后就很是乖巧的牵起了滕先生的手,看的出来平时与他的爷爷很亲近。
滕先生炫耀似得向刘波介绍:“这孩子我给他取名叫“锦城”,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
刘波脸上的表情完全麻木了,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究竟摆出的是什么神情,附和着:“是的,寓意高远,一个很棒的名字。”
滕先生脸上笑呵呵的很高兴,又对小孩子说:“认清楚了,这个是你刘叔叔,他可救过你的命,以后见面了记得礼貌一些。”
小孩子不说话,但是眨巴着圆圆的眼睛对刘波点了点头,很秀气也很懂事。
刘波红着眼睛与孩子对望,他们之间明明只有两三步的距离,可刘波却觉得像是隔了一条深涧。
禁忌又无妄。
这样的见面滕先生大约觉得是一场恩赐,才会这般坦然,惬意。
可于刘波而言无疑是一场折磨,一场无声的凌迟。
有太多的话他不能说,更不能问,只能假装自己是一个哑巴,是一个瞎子。
便可不闻不问。
如此,他到宁愿从未见过。
对比于刘波的经常性不说话,或一说话就习惯性的爆粗口,刘静与他比起来就会说话的多了。
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侧过脑袋,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话里有对刘波的关心,有对刘召爱的教育,但更多的是对邵玉铭的叮嘱,完全是把邵玉铭当成了专职伺候刘波老妈子,一副的理所当然的模样。
虽然刘静说的这些话,离开前大部分都被刘妈妈与刘奶奶嘱托过,但邵玉铭还是一脸仔细又认真的竖着耳朵听刘静的对他的安排。
邵玉铭的态度还算是诚恳,刘静勉强满意,下了车后还破天荒的邀请邵玉铭下次来的时候一起上楼吃饭。
这可是第一次,之前刘静虽然撞破了他与刘波的关系,但也没有承认他,更没有让他进过一次家里。
只能像以往一样坐在楼下的车里,干巴巴的等刘波将刘召送上楼后,两人才一起离开。
所以刘静这也算是认可他了吧,嘻嘻。
屋子大半个月没有住人,一打开门空气污浊,只感觉暗沉沉的没一点人气,这让刘波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邵玉铭没有住进来之前。
生活平淡到沉闷又压抑。
原来也只不过是短短几个月,自邵玉铭来到家里后就发生了这么多的改变。
让这个小家变得欢乐又温馨。
只要有邵玉铭在的地方,刘波永远都可以只做他自己。
因为想做的不想做的,邵玉铭都会在第一时间发现并解决。
虽然刘波也不知道这样的好光景能维持多久,可私心总归是那样的多,那样的大……
只希望,邵玉铭永远属于他,长长久久。
刘波狭长的双眼含上点点湿意,不顾邵玉铭的劝阻,撸起袖子,同他一起打扫这个属于他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