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不算重，但恢复的很慢，从医院回来后六七天才有好转的迹象。

林嘉沐调侃师徒二人是旷工达人，为了表达抗议，唐苏又休息两天就申请上岗，被林嘉沐没好气地赶了回去，直言周四前不想见到他。

临走时还关怀地送了几盒感冒药。

唐苏接下，“谢谢，再晚两天就要痊愈了。”

林嘉沐哼哼两声，“不如郁铭洲送得及时吧？”

“？？？”唐苏皱眉，“你怎么知道？”

他不记得自己提过此等秘事。

林嘉沐又哼哼两声，表示你是没提过，另一位可就不好说了。

先是从他这里要了家庭地址，又问明章是何方神圣，浅浅好奇为什么他可以被唐苏钦点陪看病，末了还要不经意地打探一句人家的年龄。

瓜王沐表示这套流程走下来真的很难让人猜不到你俩拉扯了点什么。

旋即与明章交流了个眼神：我就说俩人有戏吧！

明章回以眼神：谢邀，前几天去陪看病的时候已经被铭洲老师眼神赐了一丈红，的确旧情要复燃，不存在意外。

唐苏：……

一个比一个贼眉鼠眼，不知道在密谋什么事。

他没精力打探，拖着病驱回家修养，趁着病假把cos照修了出来，给郁宇清发过去，征得对方同意后又洗出了几张，挂在墙上。

有几张光影抓得不错，郁宇清带着半面具，假发遮住了黄毛，冷眸摆poss的侧脸和郁铭洲很像。

唐苏静坐在照片前盯了好一会儿。

他到现在都没适应郁铭洲暗恋自己这件事，至于对方给出的“没别的意思，也不打算过问你的病情，只是作为惹祸弟弟的家长过来赔礼看望”这套说辞，更是压根不信。

郁铭洲从来不会有这种自觉，也没这样的好心，冷脸和反复无常才是他的本色。

他至今记得大三那会儿，有次公共课，郁铭洲多拿了另一位同学的课本，还被对方找上了门，结果这家伙听完事由后二话不说把他揪出来，严肃又正经地嫁祸说，“是他拿错的。”

然后将他往那位同学面前一推，寝室门毫不留情地关死，大有把他扫地出门的架势。

彼时唐苏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穿着睡衣不说，而且两手空空，连要归还的课本都没有，与那位同学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愣是把人看得不好意思索要了。

“算……算了，下次再还也没事的，反正你也回不去了，我请你喝个奶茶吧！”那位同学当时如是说。

而唐苏还在锲而不舍地拍门，二十年的良好品德修养好歹没让他在廊道里对郁铭洲破口大骂，而且，也不知哪根筋抽了，他没把那狗东西的嫁祸当场戳穿，甚至主动付了奶茶钱，替人向那位同学道了个歉。

他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腊月寒冬的大半夜，他穿着毛茸茸的睡衣，和那位同学绕着操场尬聊了三圈，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理，又从人生哲理谈到微信账号，互相添加后才“恋恋不舍”地楼下告别。

当时已经晚上十点了，楼下却并不冷清，不少路过或正在道别的男男男女小情侣，听到两人的交谈后，不约而同投来八卦的目光，偏偏那位同学的告别仪式繁琐漫长，唐苏耐着心思听到尾音的时候，觉得自己的社恐都快被治好了。

他甚至突破自我的多问了对方一句：“同学你是哪一届的？”

结果对方好险没把家底交代完，“我比你小一届，叫楚星宇，家就在A市清河区，父母思想开放，家庭氛围很好。我从小到大一直很纯情，只在初中谈过一场恋爱，谈了三天，连手都没拉上，初吻更没给……”

唐苏：…………

从那之后他就再没主动好奇过任何人的身份消息。

他装着满身寒气和一肚子怒火上楼，当天晚上就被冻感冒了，还因为奶茶的作用凌晨三点都没睡着，肇事者却脸不红心不跳，除了一盒感冒药外，连个道歉都没有。

事后甚至来了句，“好人做到底，挑个时间帮我把书还了吧。”

就这种品行恶劣的人，会良心发现替弟弟“赔礼看望”？

简直天方夜谭。

所以只能有一种解释——两人的意外重逢让郁铭洲生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想趁虚而入，打破暗恋关系，与他拉近距离，谋图大业。

显然就是这样。

恐怖之极。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的！

开什么玩笑，和郁铭洲发展恋爱关系，光是想想都要把脚趾尬出腱鞘炎。

他甚至现在都不敢回忆前几天发烧时被照顾的场景。

倒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可毕竟隔着四年的光阴滤镜，又多了一层暗恋与被暗恋的诡异关系，而且在郁宇清全程盯着的情况下，被郁铭洲哄着吃饭……

实在是……

场面过于诡怪，是想想都能头皮发麻，恨不得当场失忆的程度。

不过话又说回来，从这几次见面看，他倒真觉得郁铭洲变了很多，没以前那么混蛋了，而且肉眼可见的挺温柔。

有点不适应，还有点说不上来的……

想逗一逗。

唐苏左右扫视满墙面的照片。

他的人像合集中已经有三四年没出现过郁铭洲的脸了，现在回想起对方在光影里开餐盒的样子，都觉得没拍下来太可惜。

看来四年不见还是让他对郁铭洲放下了警觉，身边居然连个手机都没准备。

属于重大拍摄事故。

但后悔也没用了，抓拍时机就像打在云层上的日落，错过就只能错过，怎么补救都无济于事。

*

感冒完全好起来已经是五一了，各地景区人流量爆棚，去哪儿都是人从众。

幸好他们没有假期，完全不需要操心假期旅行的拥挤问题。

商单排到五月下旬，从老大到助理都在加班，连唐苏都用小半个月的病假多申请了一日加班权。

造景忙到凌晨两点，牧慕磕了三杯咖啡，趁着休息时间荡到唐苏身边，和他闲聊提神。

“真的有那本书吗？怎么一点儿结果都没有。”她问唐苏。

唐苏还在看方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书？”

牧慕：“《死对头与我xx》……”

唐苏才又想起这茬。

他已经从郁宇清那里问出结果了，网上的询问帖也就没再关注，没想到牧慕还一直放在心上，让他有些过意不去。

“前几天找到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叫《重生后死对头与我夜夜笙歌》。”

牧慕一下愣住，困倦的脑子差点宕机，“……啊？？？”

周围有些吵，唐苏以为她没听清，于是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重生后死对头与我夜夜笙歌》！”

牧慕：！！！

纸张翻动的声音停了，林嘉沐伸长脖子看他，“死对头和你干什么？”

唐苏：“夜夜……”

明章也停下了动作，目光跟着落过来。

唐苏：“笙……”

场地像是突然被拉进黑洞，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林嘉沐：“生？？？”

“……在讨论一本书，”唐苏碰了碰牧慕，“是吧牧慕？”

“啊？”牧慕还没从天雷滚滚中回神，好半天才点头，“……啊！对！我和唐苏哥是在讨论一本书。”

一本据说是男频的书。

牧慕匆忙翻动手机，熟练找出猫草团太太的《夜夜笙歌》，举到唐苏眼前，“这本？”

唐苏立刻点头，“对对！”

“对”完还问了一句，“你怎么也收藏了？”

牧慕当场呆滞。

啊？

啊？？？

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叫“也”？

什么叫“也收藏了”？！！

她当然收藏了！

猫草团太太就是她的神！！！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黄卷青灯找了小半个月的书，到头来居然是枕头下面那本《夜夜笙歌》！消息劲爆程度比三杯咖啡还要提神醒脑，她现在一点儿也不困了。

牧慕又往唐苏身边凑了凑。

她没有对方那样安然的心态，不好意思将这件事大声密谋，等众人的目光移开之后，才激动又小声地说：“原来你要找《夜夜笙歌》啊！我其实对这本略有仰慕。”

唐苏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你也看过？”

又是“也”！！！

牧慕尽力压住上翘的嘴角，“是看过。但是糖儿，这本书按道理不是男频，它是女频纯爱。”

“……？”唐苏不解，“纯爱？”

牧慕：“就是耽美和bl的别称啦！毕竟是小众爱好，有些人比较在意，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喜欢这口，说纯爱的话，……会相对好一点叭，反正是公认的习惯嘛！”

唐苏点头。

理解。

郁铭洲显然就是“比较在意”的那类群体。

但是……

“为什么是女频？”

都两个男主角了，怎么看都是男频才对。

牧慕：“简单来说，因为这类文的受众群体大部分是女孩子。”

唐苏皱眉，不解道：“男生很少看？”

可是郁铭洲就爱看。

牧慕想说的确很少见到男生爱看。

但！——

她偷偷观察着对方的脸色。

黑灯瞎火的，她觉得对方似乎没有了方才朗声喊出书名时的坦荡与淡然，取而代之的是七分疑惑外加三分忧虑，似乎格外在意这句话的答案。

牧慕有一瞬的慌神。

好不容易在身边遇到个bl爱好者，还同是猫草团太太的书迷，要是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被吓退圈，那就实在罪过了！

“不少的！”牧慕郑重道，“咱们泱泱华夏看书自由，男女老少看什么书的都不少，不过是习惯分类法而已，糖儿你不用太在意！”

唐苏点头：“哦。”

他倒没有太在意，看什么书的确是个人爱好，他一直信奉爱好自由，哪怕全世界只有郁铭洲一个男生喜欢看bl，他也不会因此嘲笑他。

他只会因为对方是gay还暗恋他这么多年的事而对这个人刮目相看。

不过眼下，他倒真有一件比较在意的事，“既然你也看过，有关注过什么时候有这本书的To签活动吗？”

牧慕：？

To什么？

什么签？？

“糖儿你想要猫大的To签？！”

唐苏因为“猫大”两个字一愣，随后记起来那本《夜夜笙歌》的作者好像叫猫草团。

那就对了。

他微微点头，开口前又犹豫了一下，决定对牧慕实话实说。

“其实也不是我想要，主要是我有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