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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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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羽……祥……人制之……表身份……”

南宫微和沈渊清在浩如烟海的书中只翻到一本和黑羽有点关联的,但是是本残本,还是本《蜀都野史秘闻录》,找不到完整可靠的记载。

“看来我收录的书还是不够。”沈渊清感叹道,旋即一笑,指着后几页说:“不过也够了,至少我们知道,它出自于蜀白鹿。”

“两个时辰?!”

乔锦失声道:“那怎么办,还追不追?”

“追。”

杜渐蹲在地上画了一个法阵,感受着残余的灵力去向:“西南方,走。”

蜀都御剑有限制,他们只能烧灵力飞奔而去。但是他们在这头追,那两人也在另一头跑。

“程渊……咳咳……”

李央刚被杜渐打了一顿,现在又被拖着走了一路,如今半死不活的。

“现在去哪里?不找基石了?”

街上空无一人,寒风萧瑟,程渊一转身进了一个废弃茅草屋里,把李央放在墙边,在原地转了几圈。

“问你呢,找不找,还是回安宾?”

“找。”

他拿出黑羽,不理会李央,举向西南方感受着什么。

李央:“那走不走……”

“走,回蜀白鹿。”程渊打断他,“去找另一个。”

蜀白鹿——

“兹应天灵,安眠于地,涅槃栖枝,凤啸锵锵。”

十月初冬,深林覆雪,树林阴翳环抱着一座突兀的高台,有一镌刻着凤纹的祭坛,称曰:通天坛。

“听吾之声,应吾之召——”

通天坛上,身着青绿齐胸飘裙,头生鹿角鹿耳的年轻女子对着香炉跪伏在地,口中念念有词。

她身后有一众清一色的黑袍人站立在一旁,与后方的树林阴翳融为一体。

其中有人按捺不住地问道:“如何?”

她没应,朝西拜了三拜,牵动起束缚着她四肢的铁链。她再起身时却是蹙眉,有些不肯定道:“天地不应,改日西风过时再拜罢。”

方才那人有些急了,忙说:“不行,等不及——”

“罢了。”为首的黑袍男人拍了拍那人的肩,意有所指地说:“天清鹿一族本就式微,如此看来,那只小鹿还是我替你养罢。”

香炉烟息,风过时吹起一片香灰。她的脸沾了些香灰,愠怒道:“你们要我做的我已经做了,还要捆我族人是做甚?!”

“可是,”男人古怪地笑了起来,微微侧过身去,让出了一条小道,戏谑着,“她很开心啊,根本不想离开。”

“不可能——”

“对不起。”

一道少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砚冰的驳词。砚冰闻言一顿,脖颈像是生节了一般一卡一卡地转了过去,眼神无助,又听见一句:“对不起,族长。”

通天坛的一侧小道上,一抹瘦小的红色身影站立在那,用着惭愧的眼神回应砚冰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如果杜渐他们在场,就会发现这就是“朱昭”。

“什么……”砚冰颤抖着后退一步,面露难色,初冬的寒风吹得她止不住发抖。

为首的男人看向“朱昭”,笑而不语。“朱昭”只是低头慢慢地向砚冰走去,渐渐幻化回原先鹿人的模样。

泽朝砚冰半跪行礼,虔诚地握着她的手轻吻片刻。随后有些遗憾地站起身来,缓缓退到男人身边。

砚冰在无声中瞪大了眼。

“长老。”唐岚牵马,换了身胭脂色劲装,腰间佩弯刀,“我们不等南宫渐吗?”

南宫微今日束了高马尾,着一身玄色劲装,也牵着一匹通体乌亮的骏马,比常马要盘靓条顺许多。

他走出宗门,才答道:“不急。”

唐岚捉摸不透他,只好应了声跟了上去,看见他束发的那根旧红绳随风飘动。

此次深入蜀都的任务,原先是要打着看病的名头去的。现下正好,干脆说去找人,倒也省事。

只是被找的那人毫无自知之明,拉着乔锦一路穿过不知多少市坊,直达不知名的山脚下。

乔锦烧灵力快把自己烧死了,气喘吁吁地说:“大哥……我快要死了,这里是哪儿……?”

杜渐没理他,自顾自地在地上画阵,片刻后蹙了蹙眉:“不对,这有东西屏掉灵力感应了。”

“什么?”

乔锦望向周遭,天色苍白,灰白树丛环抱着天穹望不到头。

他忐忑道:“还追么?”

杜渐沉默半晌,一手扶着干掉皮的老树,沉声道:“追,但不是现在。里面能屏掉我的传感,指不定还能屏去其他,先歇在山脚下再做打算。”

枯枝环抱下的天际堕入暗影中,凉风习习,杜渐站在客栈门口,凉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得肆意。

他转身向堂倌要了酒,坐着掂量酒碗,看见那堂倌还在收拾东西,便道:“可怜我旧物在后山中,我可怕那地,不知兄台有何计?”

堂倌一听,下意识接了他话:“后山?客官怎的有物什落在那儿了?那可邪门了。”

“有人托我去山里寻东西,可我人生地不熟,你可知路?”

堂倌顿了顿,放下扫帚,坐过去郑重其事道:“这可说不得,您要不还是——”

说着,他看见这人拿了一吊钱出来,止不住眼珠子往那拼命转,马上改口:“……还是听我说说罢……”

杜渐一哂。

“那里头很邪乎,听老人说,进去得有点门道才行。早年间总有人往里走,也不知是做甚,听说是往里头修了个祭坛。前不久我还看见有一伙人往山里去呢。”

杜渐一听,又有新收获,问道:“何事?”

“祭祀呗。当年大战时,蜀白鹿乃是兵家重地,死了不少人在里面,阴气也是越积越多。那伙人也是,神神道道的,看着不是善茬,哪有人穿黑袍全身裹着的。”

杜渐仰头把酒饮尽,舔了舔犬齿,笑道:“多谢兄台,那我不去了,钱没命重要。”他起身,把那一吊钱给了堂倌,后者笑嘻嘻地走了。

翌日清早,杜渐一拍拍开了乔锦的房门。

可怜乔锦还睡眼朦胧,坐在榻上和杜渐大眼瞪小眼。

“干活了,寒水宗不睡就你睡。”杜渐像个催命鬼似的问。

乔锦挠头:“急什么……”

“回头多让南宫微教教你得了。”

乔锦立刻闭嘴了,一路被“催命鬼”催到了后山脚下。

“掌柜的,”掌柜正数着银子数得不亦说乎,忽然有张纸从天而降悬挂在他眼前,仔细一看,是张画像。“你可曾见过此人?”头顶那道声音继续传来,他便回头看了眼。

此人一身劲装,生的俊美,像是仙道门派里的人,但奇的是他瞳孔淡若琉璃,不似常人。他的身旁跟着个衣着相似的女子,正抱臂看着他们。

“唔,有些眼熟。”他瞄了南宫微一眼,疑心他是捕快,留心了问一句:“公子要找的是何人?”

“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后面那个字仿佛是烙热的铁,烫得南宫微飞快地掠了过去。

“噢,这样。”掌柜心想你们长得也不像,没说出口,只是继续说,“我还真见过,昨日他路过这往西边去了,带着个人,跑得飞快,也不知是怎的回事。”

南宫微和唐岚沉默了,前者道了声谢,抬脚就往一家医馆走去。

“长老,”唐岚小声说,“怎么你给他编的身份,是你哥啊?”

南宫微:“……”

他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有些燥热,直接拂袖而去。

唐岚:“?”

奇怪了,她心想,我干什么了吗?

此时正卯时,医馆的大夫还在啃饼子,便边吃边和两人客套了一番。

“前些年陵安疫病,我听闻许多人都来蜀都治病,且颇有成效,敢问这是为何?”

大夫闻言,饼也不吃了,哈哈一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了。

“这个啊,是有钱人才能治的!他们都往蜀都寒水宗里去,怎么治我不知,总之有钱的都治好了,你是想学还是要治啊?”

“不不不,”唐岚接道,“家中有人得病未痊愈,问问而已。”

大夫看着她摆手,可能信了。

南宫微若有所思:“寒水宗治病?”

“是啊,只是不是女帝一派做的事,是当年丞相余党设的医馆。要看就上蜀都去吧,蜀白鹿可不管这些。”大夫重新啃着他的饼子,摆摆手把两人打发走了。

出了外头,唐岚抚摸着马的鬃毛,疑道:“真上蜀都去?”

“不。”南宫微翻身上马,抖了抖缰绳,“他们的传感在这断了,此处必有蹊跷。”

寒鸦盘旋于天,如利箭般划破天际,穿过彼此交错的木枝,落在低处的枝干上,歪头打量着行走在盘虬卧龙的树根上的两人。

鸦声遍野,与泽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泽又单跪了下去,却没站在砚冰身边,说:“族长,我本无意至此,可灵丹稀缺,我是不得为之啊!”

妖要靠妖丹活,天清鹿一族靠汲取天地灵气和灵丹活,灵丹本就难得,这特殊的灵丹对濒危的天清鹿一族更是重要。

砚冰嘴唇翕动,尾音颤抖地说着:“你怎可……为了灵丹,你怎可委身于人!”

“族长……我只是想活下去。”

“你住嘴!这样活着有意思么?我天清鹿一族本就式微,我救你与天火之中,是让你堂堂正正活着,不是让你和这些人勾结!”

泽是多年前天火之灾中唯一的幸存者,那场天火烧死了无数天清鹿族人,导致此族此次一蹶不振。

天清鹿一族自古受天神垂怜,前身是执掌天神座下的神鹿,拥有祭天唤神的能力。可好景不长,丘吉道府的执掌族也从天清鹿一族变为了骁勇善战的狼族,他们的族人也因为灵丹供给不足而不断减少,再有一场天灾,直接让本就式微的他们剩了比一个司罚部还少的人数。

砚冰是族长,她原先天真的以为,向仙盟求助便可解这迫在眉睫的事。途中,她与刚上任宗主不久的杜易之相恋,并孕有一子,名为杜汜。

谁知不到一年,她便被人掠了去,落得如今这般境地,连杜氏族谱上都没能有她的名。

因此,她十分厌恶且不齿与仙道中人打交道,给黑羽军祭天也只是因为她的族人在他们手了,她不能拿自己的族人去赌。

为首的黑袍人把这场景当笑话看,讥讽道:“她那是识时务!大族长,我劝你乖乖为我们做事,早日归顺,否则你的族人一个都不别想活!”

砚冰冷眼看他,沉声道:“我族的命运还轮不到尔等来掌控!”

黑袍人敛笑,挥手让人把泽带下去,不悦地喝道:“仪式继续!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直到成功为止!”

他转身要走,满身戾气,却被匆匆跑上通天坛的侍从叫停了。

那侍从滑跪在地,气息不稳道:“大人!西边有人打进来了,干翻了好些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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