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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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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肃……阿肃……”

一个身着棉麻布衣的老妇人半趴在地上,用浑浊的眼凝视着穆肃,颤颤巍巍地朝他伸出手。

穆肃心下一惊,下意识地要去握那双枯槁的手,却又后退一步,把枯枝败叶踩的嘎吱响。

他环顾四周,只见四面八方皆为破败的红墙,现下只有他与他的母亲与一棵老枣树在巷中。

“阿肃……”穆母声音沙哑,短短两字如同催命符一般穿破穆肃的双耳,“为什么不跑?”

穆肃念着清心诀,反提醒自己不能沉溺于过去。

他的母亲死在了三年前的巷子间,不会再同他说话了。

红墙慢慢地朝着他的方向推动,像是要把他逼到穆母面前。

“枣子很甜,你要尝尝么?”穆母单手捂着自己的口鼻,粗糙的指间流出丝丝缕缕的血,另外一只手却是往穆肃那递了一把枣子。

那枣子红艳至极,触目惊心,像是用穆母的心头血化成的。

“不,不……”他双手扶着背后愈发逼进的墙,闭上了已经浮出血丝的眼。

“同我说说话吧。”

穆肃几欲开口,死死抓着后面的墙,手指已经破了也没肯松开,凭借着传来的痛觉让自己清醒。

他认命似的闭上眼,心里数着时刻。

还有一刻,她将永远不能再递枣子给穆肃了。

夜沉如墨,周遭寂静的可怕,守卫只能听见帐子里传来的几声高喝。

“宗主,我连不到穆将军的信线了。”

杜渐皱眉,左手握成拳,看着前来报信的人。

连不到信线只有几种可能——一是单方自主断线,二是阵法等术法干扰,三是其中一方失去灵力,四是殁。很明显,穆肃的情况是第二种。

“派人御剑至南山,须得午时前至,注意阵法。”

穆肃如此冒冒失失领着一大队人就陷入阵法之中,是大忌。饶是杜渐再怎么烦躁也只能归咎于自己过于草率急躁冒进,只能亡羊补牢,然后蹲在自己房中想了一个晚上。

直取蜀都。

这是他脑中不断浮现的想法,如附身鬼般萦绕在周身。

此法过于冒进,只怕寒水打他个措手不及,到时就不是穆肃现在这样这么简单了。

“不如引蛇出洞,你如今太过焦躁,打法又直捣黄龙,这固然不错,但你缺守一词。”

杜渐抬头,看见南宫微提着燃灵灯,将茶白色的袍染得昏黄。

“你顾着眼前不看身后,打法太过激进,既伤神又折兵,这是万万不可的。须得眼观三番,再取中心。”

杜渐正欲说些什么,忽然腰间苍南嗡鸣,闪烁着血光。

两人皆是倏地抬头朝帐外望去,二话不说便捏着诀奔去。

“北边北边——!有敌入侵!约莫三队!”斥候护着自己兜里的信,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匆匆忙忙地往主帐跑去,谁料半路便碰上了杜渐和南宫微。

杜渐喝道:“哪里?!”

“北……”斥候刚停下喘口气,背后便传来几声巨大的轰鸣声。

不远处的军营外爆发出烈日般的火光,显然是有人在用杀伤力大的术法破结界。

南宫微突然顿了一下,一阵细细密密的痛感从五脏六腑中逃散。

结界是他布下的,上面连着他的血,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用来提醒自己结界破了。可现下似乎没那么简单。

“结界要破了,我去给你们做护持,暂时打不了了。”他说完便后撤几步,去结界中心做加护。

杜渐一眼就看出来了,便也没多说,上来就把一个奇形怪状的妖的给踹了出去。

“怎么有妖?!”有弟子拔剑,刺着一只骨瘦如柴的妖怪。

杜渐在疾行中观察着,除了寒水的人以外还看见不少几年前早已消失无踪的妖。周身寒气与灵力交杂着,不知谁的残肢断臂夹着血在空中飞溅。

它们不是早就被寒水宗公开处刑了么?怎么如今变成私兵了?

苍南不断嗡鸣着,似是闻到了血的气息而兴奋。

一股温热而又腥膻的水在杜渐背后泼溅而出,将妖兽钉在地上的条条金线随之消失。

杜渐按住苍南的剑柄,回旋一步掐住了来人的脖子放出灵线直接绞杀。

那人猝然瞪大眼,手中灵力暴击打歪到了地上,炸出了一个坑洞。

“有本事……”只见那人翻转着胳膊,像傀儡般用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歪斜着眼瞪杜渐,“……拔剑啊!”

腰间苍南止不住地颤抖着,却被杜渐紧紧按下。

苍南是凶剑,用多了会戾气横生,被剑的暴戾性从而带着走理智尽失,留下的只有欲望。所以杜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拔剑,以免失控。

杜渐眼前忽然白光一闪,一层结界从上而落,与地面接触时发生一声重重的金石碰撞声。

那人似脱线傀儡,忽然暴毙,直直倒下,顺便还带倒了在他后面的自己人。

被带倒的人叫了一声,手扒拉着地面,却被压死在下面怎么也爬不起来。

杜渐没心情去看这场闹剧,手中凝起一发灵力暴击就往前面提刀要杀的守备军轰去。他稍稍后撤一步,却是看见了金蝉脱壳的阵法残留,心里暗骂一声。

乔锦跟在南宫微身边做护持,此时正十分焦躁地在南宫微身边走来走去。

他看见面前捏诀的男人嘴角渗血,自己却又帮不上忙,只能干看着防止出了什么问题。

“长老,不如我帮你一把吧?”他小心翼翼地问着,看见那人周身威压一阵,砂砾和残枝碎叶一并被扬起,自己来不及躲闪便硬生生被震到了后面去吃了一嘴沙。

南宫微耳边一阵阵嗡鸣与模糊嘈杂的声音交织着,压根没听见乔锦说了什么,只是将手上的灵力注入得更多,加快完成结界的维护。

乔锦反应很快,马上爬起来撑住了南宫微的后背,看着如幻影般的耀眼白光从中迅速扩散开来,在金石碰撞之声中落地。

扬起的强风刮得他们鬓发与衣袍翻飞,乔锦很不适应地眯起眼睛,看见一个鬼魅似的高大黑影出现在自己跟前。

文窗绣户垂罗幕(注),层峦叠嶂般的红幕掩着一位螓首蛾眉的女子,她盖着绣凤锦被,神色端庄安静。

靡丽的屋内一阵瓷玉与脚步乱声碰撞,但似乎都不能扰乱女子的清净。

几个身着白宽袍的太医匆匆忙忙地从外走来,又拿着碗急匆匆跑到外面。宫女们也是不知所措,只是被太医们带着跑,手里拿毛巾银针的什么都有。

赤霄戴着般若面具,双臂环胸立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天泗帝安静的容颜。

“国师大人……”危月半弯着腰,手里拿着根顶端黑到瘆人的银针,“陛下这是……”

赤霄睨了她一眼,没吭声,只是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天泗的脸。

“你们看了她一日,这之前她可有吩咐什么?”

“臣不知……”她用余光瞟了一眼赤霄,却只能看见青面獠牙的般若,“是丞相大人唤臣来照看的。”

赤霄的手缓缓地从天泗的脸上滑落,重新拢入朱色的袍袖中,随后抬起头来凝视着危月。

危月知道这是让她把实情告诉她的意思,攥紧了拳后嘭的一声跪了下来。

“是,是丞相大人做的。”她咽了一口口水,“此毒名为疾断,毒如其名,不出三日便能断气,粉碎全身经脉,最后金丹破碎。”

即使她看不见赤霄此刻的神情,也感受到了周遭那令人窒息的威压。

她猛地抬起头来,提高了点声音:“但此毒是陛下自行服用的!”

感受到威压减弱了不少危月顿时松了口气,换了姿势半跪在地上。

“疾断?我怎的未曾听过如此疾毒?”

“此毒仅丞相大人持有,且只有一枚。”

赤霄听罢,冷笑一声。

她用脚趾都能想出来这是天泗自己向凌离求的毒,早料到了她要求死,只是没想到是现在。

凌离身在不蜀都,此时若是听见了天泗帝撒手人寰了必定自己也要跟着下九泉。因为她要的正统死了,而她本人还没来得及让正统让位就要任劳任怨拦下陵安军,现在还在奔去南山的路上。

她引陵安进军,不就是为了所谓的真凤?天泗还能好好地坐在位上没被她杀,不就是为了名正言顺?

口口声声说打破血脉,可自己不还是走上了这条自己厌恶的路。再者若不是历代女帝们的献祭,哪来的如今寒水安宁?

可有一点赤霄想不通,为何凌离要大费周章让陵安进军?现下军权在凌离的党羽手上,她只得观火烧身,私下派兵去看,却是看到了妖兽的身影。

凌离早些年收编重刑妖,不知废了多少口舌才让妖族族长把这些重刑妖给她管。那时赤霄没理会,也想不通她要这些妖做什么,未曾想竟是用来压制陵安军的。

天泗帝驾崩一事现下必不得传开,一来扰乱军心民心,人心惶惶,二来她要瓮中捉鳖,打凌离个措手不及。

“此事不得声张。”赤霄轻柔地划过危月的喉,封下了咒术,“若让除你我二人外的人知道了……你拿命来偿。”

危月浑浑噩噩的走出帐外,摆了摆手让其他人不用忙了,说自己来就可以了。

花窗外的一个用灵力聚起的影子瞬间消散,化作星星点点融入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注:“文窗绣户垂罗幕”出自鲍照的《拟行路难十八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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