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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初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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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自杜渐重生以来,骗过南宫微不少次,可这次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

“不是知无不言么?”南宫微直视着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读到些许无奈。

杜渐轻声说:“不骗你。”

“嗯。”眼睛不会说谎,南宫微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喜欢这双眸,盛着恣睢之意,未散的少年余韵和饱受摧残过后的意志。

他曾倜傥不羁,马蹄踏碎繁荣花;也曾夜驰疾奔于暴雨中,染满血污;也曾于昏黄残烛中抱紧一抹白色身影,如同无家可归的犬。

“可我只有你了。”杜渐紧紧抱住南宫微,生怕他如落在树上歇息片刻后于青天盘旋的鸟般飞走,“别上场好吗?”

娘亲因病早逝,爹战死沙场,师傅被毒杀,先生半隐。他终归承受不了重蹈覆辙的事。

南宫微很想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感受着那颗滚烫躁动的心在胸腔冲击着。

残烛昏黄,纱帘轻动,廊下风敲铁马,南宫微在一次又一次的暴雪狂风中看见杜渐无助的模样。

他抱得愈发用力,像是听不见回答就要碾碎一般。飘摇的烛光晃动着,透过黑幕朝两人身上染上一层淡淡的赭色。

“我知你不愿留在后备军,”杜渐声音暗哑,烛焰在他漆黑的眸中缓缓跳动着,“等破蜀都,下东玄,我就准你到前线随同。”

东玄山在蜀都后东侧近陵安道府黎城处,等下东玄山,这仗就快打完了。

“……”南宫微自然不乐意,看着杜渐的脸又生气不起来,“把我当什么了。”

杜渐低头,把下巴放在南宫微的肩上,眼眶红了一圈。

“你是我弟弟,我有私心。”杜渐耷拉着脑袋,迷迷糊糊间想起了爹和娘,“可高处不胜寒,我在高位上得不到想要的还失去了。”

他娘身子也不好,生完他已是苟延残喘。又遇大雪狂风,风寒愈发严重。最终没能撑过杜渐两岁生辰。他其实对娘的印象并不多,感触不多,可杜长卿总爱提,一来二去他也就被打动了。

他小时问老爹当宗主是不是很好玩,老爹只是一把举起他,额头相抵,晒笑一声:等你弱冠就知道了。”如今他已过弱冠,再看从前便觉得无趣了。

“你不怕我和先生一样?”南宫微察觉杜渐松开了他,余光瞥过他的握成拳又松开的手。

杜渐转了转腕,铁制臂缚反射出浅浅的光,他断言道:“你不会。”

沈渊清自萧盼山死后呈半隐的状态,闭关半载后出关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无大事都见不到人影。

有人说他是伤心过度,可见时他又看不出哪里有问题,只道自己是在捣鼓些东西,匆匆将话题一笔带过。

“你不会和他一样,你会往前走。”杜渐抬手,屋内瞬间暗了下来,“歇息罢,等明日先生发檄文,随我出征。”

仙盟初始,天地间妖魔鬼怪横行,生灵涂炭,那时修仙者多是为了与妖怪抗衡而入宗修炼。时至今日,妖魔鬼怪都被镇压在蜀都祭坛之下,最后一名飞升成仙的人已是百年前的人。而今人心贪婪,落到如今门派相斗的景象。

“疫病,战乱,人心惶惶……”身着青蓝滚银袍的女子手握芴板,忧心忡忡地说,“陛下,若与陵安一战,只怕后果难料!”

“檄文已发去五封,再者讨伐是迟早的事。”被称为陛下的女子高坐在镂凤鎏金椅之上,额前冕旒轻晃,“柳土长老若是来劝寡人的,还是请回罢。”

她自发檄文以来,每日都能见着保守派的人来劝她,劝来劝去都是一个样。

柳土长老一听,倏地跪下,“陛下!陵安重创奎木、娄金二将一事本就是我等有错在先,再者若是陵安不归顺,攻进蜀都,只怕祭坛将不攻自破!”

她跪在御前,抬头看着那捉摸不透的女帝,忽然身形一晃。

“陛下……您不会……”

“是。”天泗帝那倾国倾城的玉面逐渐扭曲,冷冷地笑着,“我要他们和祭坛陪葬。”

柳土于无形间似是被扼住了命脉,她心如鸟兽惊散一阵暴动。如此靡丽的宫殿里,她竟是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半点金光。

女帝们生来背负重任,她们的生就是镇压祭坛的根,她们的死就是解封祭坛的锁。

一切只因她们是寒水宗唯一拥有遗凤血脉的人。

她们是女子,也是决定天下安危的钥匙。

如今储君尚幼,尚不具备祭祀的能力。若是祭坛陨落,只能血祭。

“陛下,想想储君,她不能没有您!”

天泗帝的表情竟是有了些许松动,她眼神悲悯,有些自责地说道:“是了,还有渺儿。到底是朕对不起她,让她背负这样的命,想来国师比我更像母亲——我无颜见她。”

“不,只要您愿意收手,这一切就不会继续。”柳土见天泗帝有所动摇,忍不住说道。

“我心意已决。”天泗帝睨着柳土,发青的唇轻启,“回去罢,暴君只我一人做便够了。”

柳土表情错愕,直到屋外冽风直打身上,她才猛然回头,望着高高筑起,金碧辉煌的宫殿。

她有些懊恼,叹气着,忽然肩上一沉——一双戴着玄色手套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国师大人。”她行礼,看着戴着兜帽的赤霄。

“怎么样?”赤霄侧过了头,隐隐约约露出了左眼底下如凤尾一般的胎记,“你是我们之中她最信任的那个。”

柳土摇摇头,一五一十地将过程说出来。她心想陛下连自己的老师都不信任,信她更无可能。

“荒唐。”赤霄甩袖,兜帽的黑影将她愠怒的神情压下,“她要陵安陪祭,可想过后果?!”

到那时,万千魍魉魑魅与战魂哀嚎,血光冲天,怨气横野。祭坛崩塌,妖魂相杀,神凤无法诞生,留给寒水门的路也不长了。

赤霄忽地想到了什么,平静了下来,淡声说:“也罢,这仗注定要打。”

柳土神色恍惚,有点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国师大人亲口说的。

“国师大人,我们不是要劝么?怎么您也……?”

严冬即将过境,寒鸦啼叫,秋草枯黄,两人立在老树下,风摆弄着衣袍。

赤霄闭眼,想到了黑暗中舔着犬齿的兽。

“你说,若是有人把你爹杀了,你会不会来讨命?”

柳土毫不犹豫道:“自然。”

赤霄略一颔首,道:“你都会讨命,更何况狼?这个道理不需要我多说。”

“丞相还是心急了,一心想着收编陵安,大动干戈把老狼杀了还洋洋得意,殊不知她不仅失掉奎、娄两名大将,还给狼崽指明了讨命路。我可听闻他是一人单枪匹马从陵安府一路赶到青神,一夜间屠尽两大队,把老狼带回家。”

柳土越听越心惊,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那该如何?”

“激进派挑的头,但我们都是寒水宗的人。”赤霄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眼神收回,“上次集议便探讨无果,我们再怎么样也是徒劳无用。”

赤霄自诩自己是个失败的国师,她只教帝皇,却连手三任,头两个都对她说过同一句话:‘老师,我对不起你。’

她想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哪里教错了,可这像一个闭环,重蹈覆辙。

当她第一次见赤霄时,她看得出来面前这个小孩的惊恐。

戴着狰狞的般若面具的女人蹲到她面前,她有些不知所措,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袖子,眼神飘忽。

“我是你的老师——凌赤霄。”

女人的声音偏向中性,周身的气质给凌渺一种经历过风雨世面的感觉,是一位可靠,有气量的人。

她对凌渺伸出手,说要带她修习。

凌渺却摇摇头,心底莫名地有些害怕。可能是她知道母亲是不要她了才把自己交给老师的,也可能是面具的原因。

“我要自己找母亲。”

“你母亲……还是跟我吧。”赤霄再次对她伸手,心想这小凤凰人与名反差挺大,名渺心不渺。

彼时正值初夏,蝉鸣聒噪,凌渺后撤几步,往屋子外面浓绿茂密的树看去,说道:“老师把外面的蝉给捉了,我就和你修习。”

赤霄闻言,顿了顿,随后颇为无奈地挠了挠头。

她不是第一次接这么小的小孩,可这样的凌渺是头一个。当初她母亲和外婆拜师可是规规矩矩地拜的,怎的轮到她就要自己去捉蝉?

凌渺看着赤霄,脑补出老师面具下神情复杂的脸,说:“老师会的,对吧?”

多么童言无忌,只是这要求有些奇葩。

结果是赤霄心甘情愿地捉完了。

凌渺很高兴,答应和赤霄修习,并在晚上把蝉吃了。

当年吃蝉的小孩已成少年,脸上稚气未退,心性也不似母亲一般。

她依赖赤霄,像鱼离不开水。即使每个月总有几天是痛苦的,不见天日的,阴暗潮湿的。

她要在黑屋里接受纹刺,在背后刺上金光流转的凤凰图腾,用心血去喂养。

凌渺似乎知道自己背负的是什么,没有过一句怨言,连母亲来问时她也避而不答,只是摇头。

“老师?”她看见老师戴着兜帽进屋,放下笔起身问道,“您怎么了?”

赤霄没应她,自顾自地解下外袍,心里满是如何在大战时保住小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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