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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宋毅来过之后，第二日姜蓉又来了。
她来和锦娘商量婚事细节，锦娘没有半点要求，只对婚期有一些想法。
锦娘厚着脸皮道：“我和宋毅都没长辈，一切从简便可。另外也不是我心急，只是我觉得既然我和宋毅都有心，这婚事尽快办了也好。”
虽然宋毅有心娶她，可锦娘还是有些不安。她总觉得，这件事就像一个虚幻的梦，让人心里不踏实。
所以她是巴不得越早成亲越好。
姜蓉明白锦娘的心思：“我想宋中候也是这个意思，提亲呢就放在三日后，婚期定在八月廿六，你看如何？”
八月廿六，只有半个月了。
锦娘点头，“听着就是个好日子。”
“那我再让万柳去找宋中候说说，他如果也同意，就把日子定下来。”
虽说宋毅和锦娘的婚事从简，但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姜蓉没有在锦娘这里多留，说了会儿话就走了。
姜蓉一走，李彩霞便过来恭贺：“恭喜你呀锦娘，你和宋大人这事是定下来了吧？”
锦娘也不害羞，大方道：“嗯，婚期定在半月后。到时还请大姐跟着一起热闹热闹。”
“那是自然的。你们两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你们成亲我必须喝一杯。”李彩霞笑呵呵的，又说：“锦娘呀，你好福气。先前听说宋中候进了金吾卫升了官，我还担心你，但现在看来，宋中候真不错，不过说到底，也是你眼光好，胆子大。”
一个刚死了夫君的小寡妇，敢对自己大伯哥下手，还让大伯哥娶她，这是需要一点魄力和能耐的。
锦娘抿嘴笑：“是我运气好罢了。”
马上要成亲了，宋毅找了万柳夫妻筹备，她这边也得准备准备。
锦娘之前已经给自己、小宝、宋毅做了两身新衣裳，衣裳便不必再备了。但家里需要添置一些新物什。
以后这家里就不只有她和小宝了，许多东西还得重新置办。
锦娘想置一架衣柜，再有一些其他零碎的东西，
因为事情多，锦娘便把小宝托给李彩霞，自己一人上了街。柳条巷外头那条街没有木匠铺，锦娘便去了主街的一家木匠铺。
她看过图样，定了一架衣柜，一只浴桶，还有一张书案。和木匠铺掌柜谈妥之后，锦娘给了定金，留下地址，商量好十日后木匠铺派人把衣柜等物送去锦娘家里。
锦娘收好票据，又去陶瓷铺买了套茶壶茶碗。她想着如今宋毅当官了，以后家里客人也会多起来，不能总用粗茶粗碗招待客人。
既然买了茶壶茶碗，那还得买茶。
锦娘于是进了一家卖茶叶的茶铺，她刚要进去，迎面出来一男子，那男子身形微胖，锦娘看着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记不起是谁。
倒是那男子一眼就认出了锦娘：“是田娘子吧，好久不见了。你和宋兄弟一切可安好？”
听到男子说话，锦娘便想起来了，眼前的男子正是数月前与她和宋毅一道入京的茶商赵老板。
“多谢赵老板挂怀，我们都好。赵老板，您是一直在京城做买卖吗？”锦娘好奇问。
赵老板摇头：“当然不是，我们茶商便是要南来北往贩茶，过些日子秋茶要出来了，我便要去江南一带收茶了。田娘子，你是来买茶吗？”
锦娘点头：“是啊，买些好茶待客。”
“这景园茶铺掌柜是我的老友，我与你引荐，卖你便宜些。听你的口音是江南人吧，不如买些龙井。”
有了赵老板引荐，锦娘买了三两龙井，少花了十文钱。
“等我九月入京带回秋龙井，你可以再买点试试。春茶鲜嫩，但秋茶韵味更足。”赵老板又说。
锦娘不懂茶，但还是连连道谢：“多谢赵老板，下回我定来这里买秋茶。”
离开茶铺，锦娘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家。
一日后。
后日就是定好的提亲之日，这日下午，锦娘就把家里里里外外整理干净，又将明日要穿的新衣裳，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转眼到了酉时，锦娘正准备煮饭，家里来了客人。
竟然是许小姐。
许小姐只带了一名侍女，锦娘诧异得很。她和许小姐因为许三公子结识，但许家已经给了她奖赏，按理说她和许小姐便再无关系了。
许小姐高门贵女，又怎么会平白无故来见她？
锦娘心里嘀咕着，赶紧去煮茶：“许小姐请坐，我去煮茶。”
灶上有热水，锦娘没多费事，很快便泡好茶，端着三碗茶出来。
许兰月注意到锦娘这次用的茶碗是瓷碗，茶香泛出清幽之味，不是之前的粗茶。且锦娘发髻上有一枚珍珠簪，前两次来，许兰月并未有看到这枚珍珠簪。
她目光微动，看来，这小寡妇跟着宋毅的确是得了甜头。
难怪她不顾名声，如此纠缠宋毅。
“叨扰了，田娘子，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许兰月言语客气：“之前小弟在你这里吃了红枣糕，总是惦记着。可无论是家里的厨子，还是外头买的，小弟都说不是那个味。所以我想请教一下田娘子，那甜枣糕是如何做的。”
锦娘甜枣糕的做法是最常见的做法，并无特别之处，她觉得大概是许小公子淘气闹着玩。
“我的做法并无特别之处，我这便说给你听。”随后，锦娘将做红枣糕所需食材，步骤等一一细说。
与许兰月同来的侍女便赶紧取出纸笔详细记下。
“多谢田娘子。”许兰月道谢后，又看向锦娘：“我听说，田娘子好事将近？”
许兰月面上的笑淡淡的，锦娘看着感觉有些不妙，她小心翼翼道：“嗯，我和宋大哥已经订下婚期。”
许兰月抬手啜了一口茶，又定定看向锦娘，面上浅浅一笑：“这么快，婚期都定了？这么说来，你和宋毅的确是情投意合？”
锦娘听出许兰月话里有话，她一脸认真道：“我和宋大哥自然是两心相悦，情投意合的。”
“据我所知，你丧夫半年不到，宋毅将你带来京都，也不过短短数月。你们的这份情投意合，是不是太快了些？”
锦娘眉心微拧。这许小姐把她的事情打探得这么清楚，显然是在找她麻烦。看来，她先前的一些预感，果然没错。
“这姻缘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仰慕大哥，大哥也不嫌弃我，我知道我和大哥这样会被人说闲话，可日子是自己过的，只要自己过得好，又何须在意那些不相干的？”
许兰月依旧面无波澜：“你说你仰慕宋毅，可若宋毅现在只是一个寻常布衣，你也不改心志吗？”
“我们既然决定一起过日子，自然是要同甘共苦的。”锦娘信誓旦旦。而且自打一开始她就知道，宋毅不是寻常人。
他十多岁就离家闯荡，又能在京都站稳脚跟，这哪里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许兰月笑了笑：“田娘子的一片真心叫我感动。宋毅即便沦为布衣，一无所有你也不嫌弃，可他若是因为你，失去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你又当如何？”
锦娘一颗心沉了下去。
许小姐这是在威胁她。
“我不过一个寻常妇人，又怎么会影响得了宋大哥仕途？”锦娘忍住心中畏惧，抬头直视许兰月。
“宋毅的前程，就在你手上。他如何升为街道司队首，又如何得以入金吾卫，你应该都知道吧？”
锦娘沉默不语。她自然知道宋毅得以被提拔，既有他自己的本事，也有贵人相助。
而这个贵人就是许司阶，许兰月的兄长。
锦娘抿抿嘴，小心翼翼道：“你吓不到我的，大不了他继续当青衫人，我本就不求大富大贵，一家人平平淡淡在一起就好。”
“大不了继续回去做青衫人？你认为他还回得去吗？田娘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宋毅已经入了金吾卫，他尝到了高人一等的滋味，若是让他再回去为贵人洒街通路，他真的甘心吗？”
锦娘一时无言。
许兰月继续道；“你经过一段姻缘，应该比我更懂男人。对于男人来说，立业比成家更重要。听说你之前的男人是个赌鬼，他浑浑噩噩沉迷赌博，不正是无业可寄吗？宋毅此时迷恋你，自然是愿意为了你舍弃一切。可过个三年五载，当他年华渐逝，无力再向上一步的时候，回想曾经，他为你舍弃的一切，便成了心头的一根刺。那个时候，你们还有平平淡淡的日子吗？”
许兰月的话，像是一刀刀割在了锦娘心里。
她说的一点没错。宋毅若是为她舍弃前程，将来必会后悔。
可就让她这放弃吗？
“许小姐，请你有话直说，你和我说这些，到底想做什么？”
“离开宋毅。”许兰月直截了当道：“我看上了他了。”
“……”果然如此。锦娘苦笑，她之前的猜想竟成真了。锦娘是百思不得其解，宋毅再好，可也是布衣出身，毫无根基。他和许小姐云泥之别，许小姐是发昏了吧。
“你一个大官千金，怎么就看上他了？”
“这不用你操心，我自有我的打算。”
锦娘摇头：“离开宋毅，我孤儿寡母的无处而去。可我也有自知之明。我只求留在宋毅身边，我和女儿能有片瓦遮身便心满意足，绝不会妨碍许小姐。”
做不了宋毅的夫人，就做宋毅的妾室，反正她最初求的也只是和小宝过上好日子。
许兰月摇头苦笑：“田娘子，也不知你是想得天真，还是把我当傻子了。我把你留在宋毅身边，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你不在意宋毅娶谁为妻，可我却在意宋毅身旁有别人。男人，也能和别人共享吗？简直可笑。”
“……”锦娘哑口无言。她当然也不喜欢和别人共享男人。但……她这不是没得选吗。
要是她把宋毅让出去，就能过上好日子，她捏着鼻子认了。
可许小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她不答应。
于是锦娘一脸严肃：”那这么说，许小姐是不给我们母女活路了，既然这样，我是绝不可能……”
“砰！”
锦娘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只见许兰月从衣袖中取出一只小木匣丢在桌上。
“打开看看。”
锦娘愣了愣，伸手把小木匣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铺满了金条。
“八条金块共八十两，可换银八百两。另外还有四张五十两的银票，共一千两。”许兰月不急不缓道。
锦娘捧着小木匣，手开始发抖：“什么意思？”一千两银子，天爷呀，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如你所见。我既然要你离开宋毅，自然不会让你走投无路。田娘子，方才你所言，你对宋毅也绝不是生死不离，你想跟着宋毅，不过是为了你们母女能过上好日子。这一点，我可以成全你。”
锦娘呼吸急促起来。
一千两！
她带着小宝去找一个小镇，租房吃饭，一年顶多六七两银子，十年也不过百两。一千两银子，足够她和小宝丰衣足食了。
相反，她若是选择在宋毅身边，许小姐一怒之下，把宋毅赶回街道司，宋毅一个月俸禄也就三两，他没自己的宅子。一家三口在京都吃住都要银子，万一宋毅还想要几个自己的孩子，那他们日子就过得紧张巴了。
小宝毕竟不是宋毅亲生的，到时候必然要受委屈。
日子一难过，宋毅定然会后悔。正如许小姐所言，他为她舍弃的一切，将来都会成为他心头的一根刺。
如何选择，锦娘心里已经有数了。
“许小姐所言当真，我若是离开宋毅，你便给我这些金银，也不会再为难我？”
许兰月点头：“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同为女子，我也知道你的难处。”
“成交。”锦娘咬着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