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逍愣住，下意识说道：“我是风逍，是你的师姐。”

见他没有反应，她心口突突跳，“小九，你，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小九又是谁？”

他似乎颇为不耐烦，皱起眉来。

风逍急得上前一步，江玉尘以为她要碰他，立马侧身闪开。

“别碰我。”

他眼神充满厌恶，仿佛很讨厌别人的接近。

心头涌出奇怪的酸涩，风逍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玉尘见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一脸担忧，心突然抽疼了一下。

烦躁和暴虐在脑海中交织，他头疼得厉害，好像必须杀些什么来平息。

见他眼神突变，俯身冲长信宫那群看热闹的而去。风逍大惊失色，那一眼杀意太盛。

她不及细想，飞身跟上，同时指挥着龙吟。

城主们见那黑衣小子表情渗人，杀意凌然，以为又是个走火入魔的杀道，这热闹再看就没命了。

江玉尘双眼通红，手起而下杀招立出，龙吟剑此时正好追了上来，硬生生接住这一击。

众人趁机四散离去。

江玉尘气得转身杀向那把剑的主人，但在看到风逍的脸时，不知为何，双手硬是抬不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又是愤怒又是迷惑，为什么下不了手？

风逍咬了下唇，平复心情慢慢说道：“你失忆了，你是我的师弟江玉尘。先冷静，我仔细跟你说。好吗？”

最后一声问得极轻，让江玉尘听得心里发酸。他反应过来后又是一阵恼怒，一挥袖子，“没工夫！”

说完纵身飞往五阴城外。

这里没得杀，就去别的地方。他眼中血色弥漫，体内的狂暴快要压制不住。

风逍一见他跑了，焦急之下刚要起身追去，胳膊就被人拉住。

“让他去吧，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话的人是冬荣，她声音平淡，似乎早就见怪不怪。封离跟在她背后，一副受了委屈找人告状的样子。

风逍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冬荣继续说道：“这是入了杀道，不释放出来，他会杀了自己。”

风逍身子一颤，“怎么会……”

“你如果不想害了他，最好装得什么都不知道。”

“可为什么他不记得我了，甚至连自己都……”

冬荣没有回答，她反问道：“你们去的秘境，里边是不是有个洞府，还有五尊雕塑？”

风逍刚从秘境出来的时候完全不记得，也是这三天才慢慢想起来的。

冬荣见她点头，叹道：“五阴先祖的传承，不是那么好得的。”

血月升起，长信宫一片寂静。

风逍坐在卿火阁前，撑着下巴，望着天上那轮红色的月亮。

她想起来那个叫痴的女人。

冬荣说，五阴先祖是魔界尚在混沌之时就诞生出来的魔。传说他们留下了传承后，便得道飞升了。

数不清的岁月流逝，只有八千年前那位宗主曾得过妄道传承。

但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是如何找到的，久而久之，传承一事便极少有人知晓。

根据体质不同，每个人接受传承的反应也不同。有人也许只是丢了几天记忆，有的人到最后可能也记不起来自己是谁。

但只要能撑过去，修为便会得到不可估量的提升。

“杀道最为霸道，他只有完全驾驭住心中杀意，才能找回丢失的记忆。”

“你不必太过担心。”

风逍叹了口气，她举起手挡在月亮前，张开，握住。

七十二门的人老嚷嚷着“魔头风逍！”，没想到现在真成魔道了。

体内的灵力仿佛一根银针，掉落了充满魔力的海。

不过……是仙是魔无所谓，只要能杀了凌阳子就成。

又想到同样成了魔道，但是现在无影无踪的师弟，风逍开始难过。

她仍记得在洞府时□□撕裂的疼痛。他晕了三天，或许就是疼晕的。

师弟失忆，上界去不了，处处遇阻的风逍不免失落起来。

重生一次，没什么用。亲小九能看到未来，没什么用。变成魔道，也没什么用。

凌阳子……真的杀不掉了吗？

反正现在拥有痴的力量，要不要干脆杀回天剑宗？这次同归于尽，本钱比上次足。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有道身影踏月而来。

江玉尘是凭借着本能回到的卿火阁，他杀了很多奇怪的东西，它们的血让他感到舒服。

但是快意之后，总感觉心里空落落地，好像要回到之前的地方才能填补。

结果回来就看到那个奇怪的女人一脸悲伤。

莫名的烦躁和酸涩又袭来，他本想转身离去眼不见心不烦，但脚却不自觉走向那个人。

“你在这干什么。”

江玉尘也不看她，语气颇为不耐烦，风逍老实回答：“我在等你。”

虽然冬荣说不用管他，但是风逍还是忍不住担心。

她说完就看到师弟凤眸轻弯，露出一个轻轻的笑来。

冷漠和暴戾的眉眼因为笑变得温柔动人。

她甚至以为他记忆恢复了，正要惊喜问他，就见师弟突然黑了脸，拂袖离去。

风逍挠挠头，跟着进去后突然闻到似有若无的血气。

她张了张嘴，在看到江玉尘厌倦的表情后，将疑问放在了心里。

“贵客，长老有请。”

柔和的声音响起，风逍回头一看，是小冉。

五阴长老闭关不出，她连前世都未曾见过。不禁疑惑问道：“为什么找我？”

乖顺的女侍摇摇头表示不知。

风逍看了一眼已经打坐入定的江玉尘。既然封离都打不过他，小九应该不会受欺负。

于是对小冉说道：“有劳带路。”

江玉尘在风逍离开后，睁开了眼睛。刚才那股莫名其妙的喜悦，一定也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他闭上了眼，识海里有很多碎片，每找到一个，头疼的感觉便会轻了几分。

没时间想那个女人是谁了，他要找到更多的碎片才行……

窗外月光落入，铺了满地。

月色下，江玉尘的脸上渐渐有黑雾飘出，在周身环绕，似要将他吞噬。

白皙如玉的脸庞痛苦地扭曲，狰狞又可怖。

*

夜晚的五阴城显得格外阴森，即使时不时响起一些淫道的呻吟，也无法冲散这种诡异的气息。

长老们的居所，在五阴城后的山上。这里远离奢华的宫殿和热闹的王城。

风逍跟在小冉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向山顶攀行。

“小冉，不能御剑吗？”

山路陡峭，这样委实慢了些，

“长老山禁行一切仙门之法，望贵客谅解。”

风逍确实理解，天剑宗也会因为出现妖魔气息，响起钟鸣之声警告。现在她魔力虽然充足，但还没有摸到运用的门路。

不过……五阴的长老和仙门的长老一样吗？

天剑宗的长老们日常协理掌门处理事务，执法、炼药、教导新弟子等等，各司其职。

魔族的长老是干嘛的？让她来这又有何目的？

风逍心中一凛，不会是要杀她吧？！

早知道走之前亲一口师弟了，起码能知道他们到底想干嘛。

想到江玉尘刚才的表情，风逍苦中作乐地笑起来，刚才若是敢亲他，这会就是长老下山去见她了。

终于到了山顶，只有一道奇怪的门立在那，四周荒芜得仿佛千年不曾有过人。

“过了这道门就是，奴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风逍看着那扇门，有些像城门的鬼镜，只是更大，而且没有镜面。

她心中疑虑未消，但按照魔族直来直去的个性，那些长老若要杀她，不必如此费事。

风逍深吸一口气，向那道门走去。

门后，是一片空旷的湖水，无边无际看不到头。

五座在洞府中看到的雕塑，静静立在水面上。

风逍看到熟悉的雕塑，不禁恍惚，难不成她一直都在秘境里？这几天还是幻觉？

眨眨眼再看，有五个老人出现在雕塑下。他们席地而坐，仿佛感应到来人，抬起头来。

当五双没有眼珠子，只有黑洞洞的眼眶盯着你的时候，即使他们没有杀意，也叫人心里发毛。

况且这几位修为深不可测。

风逍清清嗓子，恭敬说道。

“各位长老，请问有何贵干？”

没有人说话，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脑海响起，“你本是天剑宗，为何来到魔界？”

传音入神？

凌阳子和他们都是魔族，若说自己为了杀你们的族人而来，她岂不是走不出五阴城了。

“我修仙修一半，觉得还是修魔好。”

另一个声音嗤笑道：“黄口小儿，我们和你一样傻才能被这话糊弄。”

风逍瞪着眼，也不说话，就盯着那几双黑洞洞的眼眶子。

那你何必问？反正她要杀的不是五阴人。这么一想，心中更是坦坦荡荡。

“罢了，鬼镜无碍既是无事。”

这句话一锤定音，五人中的四人立即垂首，不再看她。

还抬着头的那个，嘴巴开始蠕动，慢慢说出一句话来，

“你既然得了魔族的传承，以后想回头那些仙门也不会再容你。选吧，是就势加入魔族，还是死在这。”

那声音仿佛从嗓子里挤出来般刺耳，风逍想也不想，直接道：“当然是入魔道了。”

她倒不是怕死，现在身体里的魔力每时每刻都在成倍增长，那种力量感是之前的灵力无法望其项背的。

现在想修仙都修不成了。

况且，既然去不了上界，拼掉一身白得的魔功，怎么也能把凌阳子打个半残。

那五位还想着要如何威逼利诱，生怕这人是个硬骨头，毕竟他们也没把握能将她杀死。

结果一听风逍答应得干脆，不禁一愣。

那个抬着头的黑眼眶，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不后悔？”

之前不是没有过仙门弟子堕入魔道，但很多都受不了与之前不同的修炼功法，自裁、逃走、疯了的，不计其数。

“有什么后悔的？你们就为了这事？找个人说一声不就好了，还让我大半夜的爬山。”

风逍挥挥手转身就走。

“风逍。”

五个人齐声喊道，她一回头，一道红色光芒直冲面门而去。

风逍只觉得额头痛得像是火烧，一枚朱砂斑纹隐入，灼痛感瞬间消失不见。

她摸摸脑袋，就听道一阵传音，“五阴秘纹，除非身死道消，便是将来飞升也会伴着你去往天界。”

真变成魔族了？

有这一下，对于入魔道这件事她才产生了实感。

年少拜入天剑宗，在七十二门中成名近十载。如今一朝变成魔族，心情还真挺复杂。

有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风逍眼睛亮起来，越想越兴奋，

“我既然已是魔族，是不是也能参加你们的宗主大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