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时间规律，有些世界时间过得快，有些则过得慢，司渊穿越过无数个世界了，有的世界在他面前如焰火般短暂，有的如同停滞的沙漏，让他也觉得度日如年。

作为系统的第二代神灵，他入职已经快三百年了，在系统空间内待的时间加起来却不到二十年，他会抽空处理一些001－010也无法处理的事，其余时间都耗在了无数个位面世界里。

没有任何一个系统指责他懈怠，先天系统从不会抱怨，而001到010这些人类系统对他的执着与悲伤感同身受，也祝愿着他早日实现夙愿。

他们见过他一夜白头的样子。

他要找的人四百多年前已经化为了枯骨，因为违背了天道的旨意和世界的规律，死后灵魂不为所有世界所容许，司渊尝试过无数办法，均没有找到任何与他踪迹。

只有一次穿越到了仙侠世界，他在那里找到了一块神镜，神镜预知古今未来，在探测半个时辰后才告诉了他一句话。

那是他唯一一次找到了属于那个人的线索，但他宁愿没有来过这里。

“他不快乐……活着不如死掉。”

一个活着的人，感受不到任何情感，没有办法理解任何人对他的爱与厌恶，也无法将正面的或负面的情绪传达给别人。

司渊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系统世界，不到一天，青丝便成了白头。

……

司渊静止了时间，出现在一个繁华的都市街头，他用了屏蔽技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在这条世界线里，任何人都将见不到他的模样。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被霓虹掩盖的星宿。

第136号世界线。

他一如既往地，坚定地往前，在四月的春夜街头走着。

在他抬腿走动的那一刻，时间恢复了流动，身旁小情侣牵着的手终于十指紧扣在了一起，路上行驶的车辆冲过了斑马线，天上的星宿闪烁着，一颗流星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划过。

司渊注视着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那些人的名字和履历在他眼中自动化为可视物，他一个个地看过去，试图找到那个人的影子。

这是他寻找的，第五万八千六百个世界。

·

他是整个系统的神灵，他的屏蔽技能对他所管辖下的世界上的所有人均有效，他穿越了成千上万个世界，没有在任何一个世界留下痕迹。

但他的技能在最近已经第二次失效了，他再一次被人看到了。

隔着衬衣肌肉仍旧轮廓清晰的腰被一双细弱的手臂抱住，他沉浸在自己又一次被看到了的震惊中，待他回神时胸前已经埋入了一颗脑袋。

被抓住的那一瞬间，周围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只能暂时将疑问压在心里，观察着眼前的情况，顺便使力将怀里的人推开。

程池鱼一个不察被再次推回辛瑞瑞的身上，虽然酒劲上来了，但他还记得要气乔佳术，他蔑了一眼乔佳术那张气成茄子的脸，一下揪住刚才那个男人：“不要耍脾气，大不了今晚少爷带你回家。”

辛瑞瑞连忙拉住他：“哎喂，夏越，别耍酒疯了，这是陌生人，你不要看到个男人就往人家身上扑啊！”

乔佳术眼皮都颤抖了几下，看了看醉得一塌糊涂的夏越，又眯着眼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眼中是男人之间才能互相看得懂的敌意和警惕。

司渊的目光在几人间轻轻点过，三个人的履历出现在他眼前，其中那个喝醉了的男孩的履历闪烁了几下，出现了简单的几行字：夏越，17岁，第136号世界线主角……

感应到了系统的存在，司渊知道此刻占据夏越身体的应该是一位宿主，他无意加入这场争执，以免打乱这位宿主的计划。

在乔佳术充满警告意味的目光中他往后退了几步，轻轻抬起了手，只要他动动手指，所有人脑海中有关他的记忆都会被清除。

一阵微风吹过，几人再次睁眼时眼前已经没人了。

乔佳术劝着程池鱼：“小越，今晚方阿姨也回家了，她听说你来了酒吧，很担心你，和我回去吧。”

辛瑞瑞在纠结，谁知道这个乔佳术说的是不是真的？谁知道方楠有没有在家？程池鱼依旧醉成这样了，要是交给乔佳术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程池鱼盯着某个位置发呆，突然扯了扯辛瑞瑞的衣服，说：“他怎么又不见了。”

“谁不见了？”辛瑞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就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眼花了，没人呢。”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程池鱼慢动作地从兜里把手机拿出来，酒吧里太吵，方楠的电话他现在才接到。

但是他只盯着手机不说话，辛瑞瑞给他抢了过来：“喂，阿姨您好，我叫辛瑞瑞，是夏越的好朋友，诶对，他跟我在一块，您放心吧阿姨，他没事，我会保护好他的……啊对，他哥来接他了，您在家是吧？好的好的……”

辛瑞瑞终于放心地把程池鱼扶到了乔佳术的车里，后座已经坐了一个乔佳术，最好的方案是他坐前面，把程池鱼放后面，可是他不放心，干脆坐到了两人中间，把乔佳术和程池鱼隔开了。

他一脸正气地和乔佳术说：“谢谢，麻烦你啦。”

“……”

乔佳术让司机先把辛瑞瑞送了回去，辛瑞瑞下车的时候慢吞吞的，一直在观察程池鱼醒了没有，最后偷偷拧了程池鱼的大腿，把人拧得痛呼一声，辛瑞瑞看他醒了，放心地下车了。

那酒后劲大，程池鱼醒过来仍觉得头疼，辛瑞瑞那一拧也没留力气，程池鱼一手撑在座椅上防止乔佳术突然靠近，另一手放在大腿上轻轻搓着那块肉。

从乔玉成和方楠吵架的那个夜晚开始，夏越便已经出现了，因为怕孩子再次抑郁，所以程池鱼并没有打算迅速让他投入学习中，但夏越一看到那些绘本和设计类资料就走不动道了，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闹消失，程池鱼才让他学了起来。

这可比周瑟让人省心多了，怪不得老师和家长都喜欢热爱学习的孩子……

但程池鱼能明显察觉到，夏越在除了方楠和辛瑞瑞之外的人靠近的时候都会发抖，他的情绪在大多数时候都很低落。

所以程池鱼才想带着他玩一些以前从来不会接触的东西，去试着接触一些以前不会遇到的人。

S市是个历史悠久的商业化城市，娱乐活动很多，最近他和辛瑞瑞已经去过了游乐场、网吧、密室、射击场……

今天的酒吧是玩得最开心的。

或许程池鱼在舞池里挥洒汗水的那一刻，夏越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了。

此刻夏越结结巴巴地跟他说着话：[瑞瑞下手，太狠了，我也，好痛……]

程池鱼：[那我明天打他。]

夏越连忙否认：[不不，不，我没有怪，瑞瑞，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

“小越，哥哥真的很生气，也很难过，你还是在生哥哥的气对吗？”

乔佳术转过头目光悲伤地看着他，“你要是生气，可以打我骂我，我都不会躲着，但是以后别再赌气去酒吧了，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程池鱼假装听不到，他低头看着微微颤抖的尾指，它从刚才在酒吧外面就开始颤抖了，程池鱼本人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应激反应，所以这只能是夏越的原因了。

他问夏越：[怎么样？还在发抖吗？]

夏越坐在系统图书馆里的沙发上，阿统正躺在他旁边呼呼大睡，刚进酒吧时他一直在发抖，后来适应了就好了很多，直到再看到乔佳术，他又难以自控地颤抖起来。

不过瑞瑞拧那一下完全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所以他已经没有再发抖了。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程池鱼缓缓握住右手那个颤抖的小拇指。

乔佳术难以忍受程池鱼的冷暴力，他宁可像之前那样被骂一顿，如今他的弟弟根本不爱搭理他，反而将目光投向周围的其他人，附中那些同学在他眼里似乎比自己还要重要。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给他转校的……

乔佳术的人生按部就班的，每一步都计划得明明白白，他所有的计划里都有夏越的存在，他愿意等到夏越十八岁再示爱，也愿意耐心地等候夏越成熟，然后进入他编织的牢笼。

——这是乔佳术过去十年秉持的规则，可是他现在快疯掉了，他没有办法继续等下去了。

每晚的噩梦折磨得他身心交瘁，白日里手脚的不便让他感觉像个废人般无用，只能看着人离他越来越远，再加上那些出现在夏越身边的人……

乔佳术的头快要炸开了，那种快要失掉珍藏宝物的痛楚加上失眠过后的昏沉，让他越来越烦躁，越来越沉不住气。

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不想等到夏越被别人的爱意围剿，不想眼睁睁看着夏越像梦里那样被拥入别人的怀抱，他的小越，只能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当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有了逃离与背叛的征兆，再耐心的猎人都会立刻扣动扳机，何况乔佳术早已不是猎人。

他高傲地、自大地蒙着眼站在自己亲自挖的陷阱面前，他梦寐以求的猎物正堂而皇之地站在他身后，只等他一声令下，便会一脚将他踢入深渊。

司机认真地开着车，偶尔会透过后视镜观察两位少爷的状况，小少爷在低头玩手指，大少爷刚才还在试图和小少爷交流，此刻垂着脑袋不知道在干什么。

程池鱼知道，在外人面前乔佳术暂时还不会做什么。

不过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阿统，帮我查一下乔玉成最近的行程，我要知道他的新情人住哪儿。]

等方楠幡然醒悟，坚决要带着他离开乔家时，他相信乔佳术一定会撕破最后一层面具。

让一个苦心经营了二十几年绅士形象的人在所有人面前形象崩塌，这是程池鱼要送给乔佳术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