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熟悉的街道，麒麟不愧在此盘踞已久，对这里的每一条路每一处丧尸大概数量都了如指掌，带着他们一路弯弯绕绕，居然一次大规模丧尸都没遇见。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当初这里还是唐伊带众人来的，一条曾经辉煌后来冷清的小吃街，三个月后更加破败了，街道上到处都是血迹残肢。

田柚整个人紧张地几乎屏住呼吸，在这里能不能找到他们想要的答案呢？

麒麟迅速很快清空了附近丧尸，指挥设备车倒退到店铺门口，教授们被人保护下车进店。

田柚站在门口，时隔三个月再次进来，有种诡异的熟悉又陌生，被他们洗劫一空的选菜区已经落满灰尘，李天翔曾经传回的照片在眼前重新活了过来。

再看店外的街道，麒麟都在外面戒备，但这里风平浪静，只偶尔有少数丧尸游荡过来。

突然觉得，此行要无功而返了。

在教授们的要求下，两个人甚至情景演绎了一下当时的一举一动，老教授跟在后面拿着探测器一路追随。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一无所获，这似乎就只是一家普通的门店。

就连车里的A001都没什么反应，它平时都罩在屏蔽罩里，身上每一个关节都被特制链条束缚，颈部带着一个高科技项圈，据说是防止吼叫的，但是仪器能监测到他每一次发声的频率。

田柚就站在它头顶的位置，因为自己在这里，屏幕上丧尸的吼叫的曲线波动剧烈。

那么你是想说什么呢，罗教授。

返程的路上，田柚突然问，“你们玩儿游戏吗？”

所有人都看向她，不解其意。

只有唐伊最懂她有时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背后是什么。

“你在想杨小五。”

“是的。”田柚今天进入那家店就一直在想杨小五，“如果这是一款游戏，那只有他是玩家，可以原地登入登出。”

教授们都接受不能，他们先前所做出的许多大胆假设都是基于科学，但田柚这句话相当于直接否定了整个科学体系。

搞物理的教授大家都亲切喊他老王，年纪也不大，比林洋大一点点，但头发所剩无几，也是那天滑铲进会议室的几位之一。

老王反应是最激烈的，几乎要跳起来拍桌子，“不可能！”讲专业术语这些人又听不懂，他憋了半天。

“经营游戏还得建设整个城市呢，何况麻辣烫还难吃！”

众人大汗，但是他年纪大职位高，谁也不敢吐槽，林洋已经转过去不忍直视了，田柚语气诚恳，目光认真，“您说得有道理。”

唐伊，“……”

继世界是一个人体之后的另一个大胆猜测，世界是一款麻辣烫店经营游戏就这样折戟沉沙。

到达海城的第一次任务就空手而归，众人却并不见气馁，真要是那么顺利反倒要怀疑有人操控。

可回到基地还没来得及休整，另一道晴天霹雳就兜头而下。

方文岚冒着生命危险，还搭上诸多讯息物资从A国交易回来的新技术是假的！

实验室经过多日验证，很遗憾地宣布，那根本就还是一项不成熟的技术，目前来说起不到帮助的作用。

A国忽悠了不止这一家，凭这不成熟的技术套了许多国家的有利交易，算是大发了一笔人类灾难财。

海城这边是没有心思管方文岚什么心情，因为疫苗出了岔子，“屠神计划”不得不做出暂缓，研究室和指挥中心几位高层联合会议，通知月牙滩这边继续探索活动。

夜间训练中，朝露姐姐身手好，今天由她亲自教导，周絮然居然也是个中高手，与杨侃的比赛流和最近练出来的厮杀流不同，是干脆利落精准控制风格，而且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分心对敌同时保护后方是强项，据说是职业习惯。

年轻人在空地上挥洒汗水。

孟思衡忙完今天的收尾，上露台给菜地浇水，地是临时凑出来的，水是平时接的雨水，小菜青翠欲滴，长势喜人，混在他们每日的伙食里。

另一头柯江从车里默默端处一个泡沫箱子路过，里面小葱已经探出土面，看见田柚关注过来，队长一脸呆滞，“干嘛？”

沙滩外响起关车门的声音，廖兴在咋呼，“队长你还把人老太太家黄瓜搬来了！”

定睛一看连人黄瓜架都搬来了，一人高的秧两个人搬，像运艺术品……

“搬据点就都搬来，不然来这边跟他们干巴巴嚼压缩饼干，有个黄瓜终于老了，明天让刘地给咱熬老黄瓜汤。”

唐伊又一次被撂倒在地，朝露不太满意，“分心。”顺着她一直关注的方向看过去，就是东张西望的田柚。

果然那边也被杨侃一脚踹倒了。

杨侃嗷一声追悔莫及，恨自己没收住脚，“田姐！”

田柚满头沙子爬起来，“没死呢别嚎了。”

是她自己分神，只能认命爬起来，爬一半被唐伊拉住，“到处看什么？”

“我是感慨，一生爱种地的华国人。”

在月牙滩的第一个夜晚，睡的是餐桌拼出来的床，刘地晚上得空在最近几家店里翻箱倒柜，还真被他找到不少烧烤工具和调料。

睡前的露台上，刘地兴奋宣布，“明天给你们烧烤，烤饼干。”

……

夜晚，很多人都睡了，还有值夜的人在守着各种仪器的显示屏。

海滩上亮着守卫的灯，田柚睡不着溜达到沙滩上，唐伊找出来一看，果然手里是资料和笔记本。

她真的好奇这人哪来这么多精力，“你不累吗？”

田柚手里是一份勘测记录，应该是林洋给的，这种本是机密的东西，因为他们神奇的身份变得不再是被保密的对象。

他们算是任务的核心部分。

她放下笔，目光落在夜里墨色的海面上，“我试过有一个下午，就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

唐伊想象了一下，她经常会这样，选个午后播放个音乐或者电台，要么会睡着，要么会被某一个瞬间触动起来画画。

可田柚说，“刚开始还有点舒服，后来又觉得脑子里太安静了，静得都能听见生命在流逝的声音，然后我就起来去找人学中医了。”

曾经唐伊怀疑过她并不喜欢杨侃，只是有稍许好感，但是因为没有恋爱经验，给自己洗脑了。

现在她终于相信，田柚是真的喜欢人家，也是真的没功夫想他。

周天曾经说过道阻且长，她现在彻底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田柚的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她可以永远理智，有本事在任何感情面前永远置身事外，通往她心里岂止道阻且长，挡在面前的根本就是古代封墓的门！

突然觉得很无力。

“孟队长下一步打算派人下潜，放无人潜航器下到海沟。”田柚翻了一页，是一张粉色水母被人托在掌心的照片，比手掌大一圈，粉嫩嫩的很漂亮。

明明出现过的水母，现在却说什么也找不到了，打捞队顺着洋流找遍了一只都没再出现。

研究室一直有专门的团队在检测附近海域的水质，上次这里被丧尸大规模袭击的时候正是无人潜航器下到海沟里取样的时候。那次之后据点人员和潜航设备都折损了，到了这里他们才知道，这里大多数设备都是从另一个距离这里近千公里的城市运来的，为了守住那里的研究团队和设备，同样牺牲了许多人。

“明天学长要跟设备出海，你今天去看那艘船了吗，好大。”田柚本就是闲聊，听的人却突然变了脸色，唐伊是真的恨到牙痒痒。

“你不许去，就算要去也叫我一起。”

田柚懵，“没人叫我去啊。”

唐伊现在恨不得把她跟自己绑在一起，上船只是第一步，还要有人坐进载人的潜水器里，谁知道那群教授专家哪个再提议说做个实验吧，这家伙一定第一个跳进去。

要放在平时不用担心，但现在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说白了这里某种程度上已经不受法律和规则的限制，田柚虽然怀疑全世界，但她信任这里的人。

不是信任他们不会害自己，而是信任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拯救人类。

现在唐伊才是真正的怀疑任何人。

田柚不会闲得没事干问为什么唯独不准自己去这种撩拨的话，她只会实话实说，“如果需要，我义不容辞。”

唐伊真是拿她没办法，“还说你最是惜命。”

“当然，我怕死怕黑怕疼。”她乐得承认自己胆小，“但如果可以换来值得的结果，我乐于奉献。”

但前提是要有价值，她不提倡无谓的牺牲。

“就不管你妈妈了？”唐伊知道如今只有田月琼才是她的牵绊，自己还配不上。

“田女士也有自己的追求，就算没有我，她也能活得充实。”

这几乎要立地成佛的语气，唐伊听了只觉得心烦气躁，轻轻扳过她的脸强迫她面对自己。

“但我没你活不了。”

她还是那样可怜，如同那天在车里，轻声软语诉说着对自己的依恋，近乎恳求。

田柚承认曾经无数次这样的瞬间，她都是心疼的，脆弱又漂亮的东西谁不想呵护呢？但她心里也无比清楚，真正的唐伊不是这样的。

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能顶着这样一张脸说这种话。”

凭唐伊的样貌和才能，就算每天高高在上不正眼看所有人，也会有大把人追在她屁股后面跑。

田柚目光坦荡，近乎直视进她心里，“你总是这样，看似姿态很低，实则每一句都是施压。”

捧着自己脸的手终于僵硬垂下，她看见唐伊脸上的错愕可怜全部定格，然后慢慢褪去，她看见猫崽终于不再隐藏属于狼的利齿。

她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反问道，“如果你不在乎，何谈压力？”

田柚呼吸凝滞。

如果你不在乎，何谈压力。

如果你不在乎。

“我是不在乎！”她霍然起身，“我只想尽早消灭丧尸，你也是，命没了说什么也没用。”

她面容冷峻，脚步平稳离开，却第一次丢下书和资料没拿。

唐伊没什么表情把东西收好，田月琼就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径直坐下，“发现她软硬不吃是吗？”

唐伊心虚尴尬。

田月琼对她眨眼，“我都听到了。”

这次不用装，唐伊是真的要碎了。

“其实也怪我，当年他爸出轨我们离婚，全程都没有瞒着她，那年她小学四年级。”多年以后田月琼一直在反思把真相全部展露给她是不是做错了，所以才导致女儿只会把感情投注在纸片人身上。

为了走进女儿的内心田月琼自己也偷偷接触过一些漫画游戏，是有那么点意思，但也只是一时新鲜，更加不明白她是怎么眼看奔三了还只喜欢纸片上的人。

最近知道了杨侃的存在，田月琼更加觉得匪夷所思，是怎么做到两年半点风声不漏的，跟周天一打听才知道。

两年，田柚单方面见到他的次数一只手足矣。

两个人甚至连一次知道彼此是谁的正面会面都没有过。

“我家柚柚好像不是很擅长走进一段亲密关系里，所有处理不了的感情都会被她干脆利落抛弃。”

如同今晚。

她能喜欢杨侃，是因为足够远。

“要是杨侃那小子真来说那我俩来谈恋爱吧，你信不信她绝对拔腿就跑。”

唐伊脑补到小柚子拔腿就跑，也忍不住笑。

田月琼瞄了眼她手里的东西，意味深长，“但她不会丢下自己的笔记。”

唐伊笑容一顿，“田姨，您要帮我吗？”

田月琼目光落在同样一片海，摇头，“我有预感，丧尸最后会被消灭人类还是会恢复正常生活，但是我们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就不一定了。”

“我当年离婚是不想在感情里委屈自己一点，当然希望我的女儿也是。”

她对着唐伊近乎嘱托，“你比他们几个都要成熟，阿姨知道你心里有分寸，我也相信柚柚，就算现在逃了，但她想清楚之后还是会给自己个无愧于心的结局。”

回去前，田月琼又皮了一次，“书就交给你处理了。”

唐伊听完那一席话，看着手里的东西陷入沉思，这是一次考验，没有考官，但阅卷人是田柚。

唐伊：论喜欢的人没长心怎么办。

方案一：等，等到地老天荒等她自己长出心；

方案二：成全她的事业心，给她无偿打工；

方案三：本撕了，笔没收，关起来；

丧尸观察人类手册：五十四、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