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批军用越野和卡车驶出基地，训练场一下空旷起来，唐伊一箭放出，正中靶心。

虽然现在大多是在练习射击，但她最喜欢的还是弓箭，每天也拿出来练练。

“唐伊，有人找！”

刘地目送她离开，听见旁边的人窃窃私语，“有没有觉得今天的唐伊格外漂亮啊。”

“好像是有点，感觉比昨天软乎。”

“这什么词儿，你们说是谁找啊。”

“吵死了！”刘地冷脸放枪，正中人形靶额头。

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不敢再说话，看他人高马大又摸不清底细，大家都知道他跟唐伊是一起的，这俩人平时还算好说话，但一拿起枪来就莫名有种肃杀，好像真杀过人似的。

唐伊跟着小队长到了资料中心，还是那位前台小姐姐，今天看见唐伊笑容格外甜美，拿起电话按了几下递给她，“是小唐总。”

唐伊本不想接，但见前台和小队长一脸尴尬，她也不愿旁人为难，还是折返拿起了电话。

话筒另一头的男人笑了，拖着长音，“呦，还以为你不接呢。”

唐伊出乎他意料的好说话，要是语气不这么冷淡就好了。

“有事吗？”

唐慕方低骂了一声，“你说有事吗，爸妈都担心你，你倒是舒服自在，洛山那边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帮忙就说话，我可以帮你……”

“方文岚在监听你？”

唐慕方一愣，“没有啊。”

“那你在演什么？”

“……&*@*艹！我演什么，还不是因为我妈整天满世界派人找你啊，她忙得觉都没得睡，还得在你身上花心思。”

“还有啊，我妈现在叫方忆婉！”

唐伊直接摔上电话转身走了。

电话铃声又追命般地响，前台茫然去看她，就见她连电梯都没等，进消防楼梯间去了。

唐伊心里这口气未出，回到训练场哐哐哐干烂两个靶子，直到午饭时间，才洗把脸去接田柚。

刘地抱着枪躲在一边瑟瑟发抖，有人小小不屑，“你那么怕她？”看着挺壮实的，还以为是个狠角色。

刘地擦汗，“你没坐过她的车，不会懂她的内核，内核！知道吗？”

田柚本打算中午早点去吃饭，避开唐伊，相信一来二去她就不会来了，结果刚出大门，就被堵了个正着。

这催命的冤家呦！

来得早好处就是位置很多，田柚认命坐着等她一趟趟端饭菜回来，打菜的队伍不算短，一时半刻应该还回不来。

田柚小心撩起裤腿，下午回去就该给伤口拆线，但是这两天太痒了，昨天睡觉不小心挠破好几处，她活蹦乱跳一上午又开始渗血。

她尝试过戴手套，也试过绑手，但睡着了哪能控制得住，最后硬生生在床单上蹭破一块。

她把膝盖放在空椅子上用手扇着风，脑子里还在想澜州想救援行动，要快点好起来。

再不行只能把腿绑床柱上了。

估计着唐伊也快回来了，田柚赶紧放下裤腿。

“小柚子你怎么又流血啦！”

田柚吓得险些蹦起来。

刘家欢放下饭碗继续放声数落，“是不是晚上抓的？跟你说多少遍？你自己就是医生还不遵医嘱？”

不锈钢餐盘放在桌上清脆一响。

刘家欢话音一停，田柚胆战心惊顺着手看上去，唐伊放下两个餐盘低头在对面坐下，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上衣，头发好像也修过，仔细看碎发上还有水珠，小风吹过来纯的就像青春片的女主角。

皮肤底子好真了不起啊，洗完脸不擦面霜都不拔干，看着还是嫩嫩的。

沙漠大干皮田柚要哭了。

唐伊你为什么不笑，是生性不爱笑吗？

刘家欢和资料中心的前台朱琉琉是小姐妹，今天‘挂小唐总电话事变’她已经听了声情并茂版本，知道唐伊丝毫不会给唐家人面子。

而这中间的线是她牵的！

刘家欢哭哭，帮人寻了那么多次亲，还是第一次帮人寻到了冤家。

在田柚的极力邀请下，师姐还是留下一桌吃了，而她原以为会很尴尬的一餐，居然在田柚的超强事业心下显得十分严肃。

仿佛开会。

会上田柚医生详细了解了民众救援回来后的安排，针对地点和医护人员配备进行详细了解，并在会议结束前强调，“我要报名！”

饭后她们提前结束午休回去拆线，唐伊亮出自己备用紧急联系人的身份跟了进去，其实根本不用别人，线是田柚自己拆的，药也是她自己上的，师姐主要起到一个随堂测验和医嘱的作用。

唐伊认真听完，认真道谢，然后马不停蹄赶回楼下训练去了。

下午也并不安宁，指挥中心突然点人出任务，刘家欢也在其列，说是接到附近一个地区的求救，有大批幸存者。

杨侃也在车里还是田柚送药的时候看见的，周围人来车往，还有直升机轰鸣，她心都提起来了，“你才刚来几天，为什么就要上前线？”

刘地也从车里探出头来，“协助协助，有兵哥哥保护我们！放心！”

“怎么你也在，还有谁？”

刘地超大声，“看过了，就我俩！”

队伍要出发了，田柚扒着车厢大喊，“不光要小心丧尸，还得小心人，不要相信任何人！”

杨侃谨遵田姐的话必须得听守则，重重点头，钻进车里之前还是回来又说了一句，“我要是死了记得烧张纸告诉我陆祈哭没哭，还有田姐，别爱我，没结果。”

玩笑话，却是认真的表情。

田柚哭笑不得骂了一句，“哪个考古坑里挖出来的非主流，死什么死，快滚！”

基地剩余专业医生没几个，大多还是护士和临时征用培训的护工，田柚没有时间多想，她刚来没几天就遭遇人手紧张，忙了个团团转。

最荒诞的实属操场上，有个小年轻刚来，可能是被这突然拉人就去直面丧尸的气势吓到了，从高台上跌落摔了个七扭八歪。

底下的人不敢移动他，紧急呼叫医疗部，几分钟后医生拄着拐就带两个男护士来了。

田柚驱散人群，跪在地上简单紧急处理，指挥护士抬人上担架，只见二人抬的担架上是哼哼呀呀的伤患，前面健步如飞带路的是拄拐的残腿医生，一行人干脆利落身残志坚十分飒爽，只留满操场的风中凌乱。

医疗队现在是这种画风吗？？？

再次恢复往日秩序的基地里，唐伊站到那个熟悉的前台，申请换宿舍。

朱琉琉问清要换哪间后请她到一旁稍候，然后鬼鬼祟祟拨通了电话。

特殊时期线路紧张，这种外呼的权限很难批，资料中心需要沟通的人太多，已经是特例。

虽然唐家是金主之一，但是私联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吧。

唐慕方似乎很忙，“符合规定吗？”

“符合。”

“那就按正常流程走，她又没说要我帮忙。”

朱琉琉，“……”我甚至以为她下了你面子你要为难她。

拿到新宿舍的钥匙，唐伊干脆离开，问也没问这通突兀的电话，跟她一起来的刘地今天都被拉走了，她却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很难说这其中没有唐慕方的干预。

深夜，田柚终于下班，大门外果然站着唐伊。

她累得不愿计较太多，按了电梯随口问，“等了多久？”

“刚来。”

毫无意义不过脑子十分公式化的对话，堪比：

"How are you?"

"I'm fine. Thank you. And you?"

在餐厅暴风吸入吃完饭，田柚回宿舍只想洗吧洗吧赶紧睡觉，等她端起盆就见唐伊也从地上捞起盆跟在她身后。

田柚，“？”

唐伊指指她对面上铺，上面的画本画笔十分显眼，个人物品宣誓床位所有权。

今天宿舍格外空，除了她俩只有一个人，应该是已经睡着了，田柚怕吵到人家，按下心中山呼海啸的弹幕。

算了，她想做的事总有理由总有办法的。

沉默洗漱去，沉默在卫生间换了衣服，沉默缩进被窝睡觉。

从前她不换睡衣睡不着，现在这个毛病终于治好了，她会睡前换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这样就算夜里有紧急事件，跳起来就能原地上岗。

宿舍里针落可闻，唐伊蹑手蹑脚爬下床，坐在田柚床边。

过了一会儿，熟睡的人小腿动了动，一只手就朝受伤的腿伸去，唐伊眼疾手快抓住，拿起早准备好的纸板对着伤口轻轻扇了扇，熟睡的人又不动了。

外面的大灯透过窗帘照进来，室内昏暗但还是能视物的，唐伊牵住乱动的手，静静看着她的脸。

睡着了安安静静的，呼吸很轻，眼下阴影似乎更深了，头发乱糟糟团在头顶，盖住一点眼皮。

唐伊轻轻抚开，露出那颗小痣，她在黑夜中无声地笑了。

你自己看不到这颗痣，在记忆里也看不到我。

你是真的想不起在哪里第一次见到我，还是不敢去想。

天快要亮的时候室友起夜，看见了唐伊第无数次从柚子爪下保卫伤口的一幕，难得搭话，“你是她什么人啊？感情这么好。”

唐伊说，“她是我姐姐。”

一夜好眠。

天明梦醒。

田柚睁开眼的时候正看到唐伊站在柜子前拿衣服，她揉揉眼睛，干涩得很。

“起这么早啊。”

唐伊“嗯”了一声，从柜子里拿出支滴眼液给她，拿上衣服出去换了。

田柚晨起还迷糊着，唐伊脸色好差，黑眼圈都出来了，没睡好？来亲戚了？她仰脸数日子。

赵雨晴再次来找她，是张建城的头被带回来了，指挥中心也派了人去大梨花山，在爆炸后的废墟里带回了几具残尸。

她见到杨连哥哥的尸体，据救援队回报，爆炸当时应该是杨连用身体保护住了他，才保持住了相对完整。

经过田柚辨认之后尸体被推进深处实验室，这里没有她什么事了，田柚马不停蹄赶回工作岗位。

这两天伤口恢复不错，她今天开始正式脱拐，只是走路还有些痛，但是一忙起来就忘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唐伊三两口吃完又趴在桌上打盹，田柚看了担心。

她虽然看着弱不禁风吧，其实身体一向不错，这两天越来越蔫巴，别是病了，想着也三两口扒完，拉她上楼去要做检查。

困到睁不开眼的人窝进休息室的沙发里，“没病，训练太累了，我睡个觉。”

“今天我值班，你现在就回宿舍睡觉去。”

唐伊朝毯子里又埋了埋，闭上眼，“不浪费时间在路上了，我就在这睡。”

田柚还想劝她，休息室这沙发小窝着又不舒服，可病床那边开始响铃，她来不及再说，匆匆赶过去了。

等她回来，唐伊已经睡着了。

今天事情很少，一点也不忙，深夜的医疗部只有偶尔滴答响起仪器声，田柚坐在电脑后面，看一眼病床呼叫大屏，看一眼休息室的门。

透过玻璃门还能看见唐伊露出的小半张脸，从前就发现了，她睡觉乖得很，一动不动。一个屋住几天了，她起得太早，还从来没见过她在这种安全环境下睡着什么样。

她换了个坐姿，小腿上是已经习惯的隐隐的痛和痒，这几天连睡觉都忍住没挠真是奇迹。

电光火石间，好像有什么划过脑海，她还没来得及捕捉，就听一串电话铃声。

困到打瞌睡的小护士一激灵按到免提。

“全基地通知，医疗部抽调人手到基地外中转楼前集合。”

同一时间蒋主任推开大门从外面进来，“这里留一个医生两个护士，剩下都跟我走。”

田柚着急，“救援队回来了？是哪队？”

“家欢那队，幸存者暴乱，他们有枪有炸弹，田柚你腿伤刚好留下，小冯跟我走！”

田柚跳起来冲在最前，“我去！”

蒋主任迅速道，“你想好了，不保证没有感染源。”

“我想好好的！怎么不问别人呢？”

主任被她哽得想翻白眼，当然是因为你太年轻了！腿刚不瘸几分钟就豁出命去冲前线，就没见过这么莽的。

时间紧张，一行人旋风一样冲出大门。

主任应该是最先得到消息的，边走边说，“据说幸好有一个队员发现及时，不然要全军覆没了。”

田柚急得要把电梯按钮按出个窟窿，“知道那人叫什么吗？还活着吗，是不是姓杨？”

“这哪知道去！”

电梯到的很快，一群人冲进电梯，田柚在最里面，转过身来时透过层层人头，与远远站在外面的唐伊四目相对。

忘了唐伊还在！

田柚伸手想喊她先回去，“唐……”

电梯门合上的时间很短，好像就是一眨眼，电梯呼啸下行，唐伊因为睡眠不足已经布满血丝的眼眸在眼前挥之不去。

医生护士站了满满一电梯，她就算是纸片也上不来，而且她属于救援队预备役，基地守卫不会允许她出去。

唐伊自己也知道吧，所以什么也没说。

电梯灯光惨白，田柚轻轻靠在玻璃厢壁上，如果她死在外面，这一眼就是永别。

一夜好眠——田柚

天明梦醒——唐伊

众所周知，夜班不能说今天很闲。

丧尸观察人类手册：四十、从古至今，人类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