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赚钱的门路没了,景逍也没有多沮丧,本就是无意撞上的,不属于她也正常。
她马上又赶去幼儿园,想着如果邱伊一动作慢,能来得及自己接小葫芦。
可惜她到的时候邱伊一已经带着小葫芦离开了。
景逍站在幼儿园院子里,发现有十几个小孩子在屋檐下坐成一排,有大有小,小凳子旁边都放着一个鼓囊囊的小包。
“这些孩子不回家?”她问旁边看护的老师。
老师也背着自己的包站在檐下,听她问起,叹气道:“都是家长下班时间晚,来不及五点来接的。我们也不能放着不管,每天轮一个人陪孩子等。”
“要等多久?”
“以前还好,最晚的六点之前也能赶过来了,后来家长们发现老师会留下来陪,就放心了,来得越来越晚,迟的也越来越多,有时候老师没办法,直接把剩下的孩子带回自己家了。”
门卫大爷也凑过来唠嗑:“不容易啊,也不给加班费。老师们自家也有孩子要管呢,哪能起早贪□□他们看着?”
老师摇头,“有些也是家长真没办法,下班晚,家里又没有老人。”
景逍琢磨了一下,主动道:“老师,我会跳舞,就在前面一中读书,我爸是烈士,我这人肯定可靠。你能不能问问你们园长,我每天五点半来帮你们带这些孩子上跳舞课,一直到孩子家长来接,每个孩子每次五毛钱,按次付费就行。”
“哎,”门卫大爷说,“这主意不错,你们都能正点下班,孩子还能学点东西,一举两得。”
老师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点心动,却又犹豫,“要收费,有些家长可能会不愿意。毕竟我们这么久,都免费陪孩子等着的。”
景逍道:“那这样,我今天先带这些孩子跳跳舞,孩子们如果自己喜欢,家长应该也容易接受。您回头问问园长,如果可以,我明天带身份证、学生证和烈属证过来给园长验。”
老师也想看看她怎么跳,这个时代会唱歌跳舞的老师并不太多,幼儿园里还是以带孩子们做游戏、唱儿歌和简单运动居多,她点头道:“那就试试。”
孩子们既然已经在外面了,景逍便直接带他们到院子里。
大一点的孩子还好,听话地站着不动等安排,小的几个以为要做游戏,有的自顾自胡乱跑起来,有的不开心,吮着手指头哭叽叽。
景逍也不在意,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系在腰上,像是穿了一条短裙。
她准备教孩子们跳潮汐族儿童学的第一支舞。
这支舞动作非常简单,但却是最贴合潮汐力对人体的作用,跳过舞后,孩子们会觉得身体非常舒服,神智也格外清明,舞后的两个时辰最适合学习新知识,几乎可以做到过目不忘,是景逍她们潮汐族人的必修舞。
当然,潮汐族人会运用潮汐力,这里的人不会,效果会弱很多,但是对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已经足够了。
“要放点音乐吗?”老师问景逍。
景逍摇头,站在院子正中央,半仰头朝向月亮即将升起的方向。
“日——月——星——替——春——秋——代——序——”
她用一种极缓慢却极悠扬的声音清唱起来。
站在旁边的老师和门卫大爷都觉得脑中一震,似乎远方有古寺钟声响起,音波一圈圈扩散,涤荡这世间的一切杂音。
几个乱跑的孩子都停了下来,朝景逍的方向张望,哭啼的孩子脸上也变换了沉静的神色,所有人都专注地看向摆出奇怪造型的景逍。
这一句词唱完,十几个孩子居然自动排列为整齐的两排,开始跟随着景逍做舞蹈动作。
孩子的模仿能力是最强的,景逍这些动作看似简单,真正能摆对摆到位却是并不容易,好在只有几个动作,景逍反复地唱跳,孩子们反复地跟跳。
舞蹈并不剧烈,重复了十几遍后,孩子们越跳越整齐,竟然还能跟着景逍一起哼唱起来,十几人的歌声叠加在一起,脆嫩的童声和着景逍的吟唱,虽然没有伴奏,却古朴悠扬,无与伦比地纯洁动听。
老师和门卫大爷都看呆了,来接孩子的家长也痴痴立在大门口,不忍打断这从未见过的美妙舞蹈。
每个来接孩子的家长,都向老师问询。老师还没与园长汇报,不敢擅自作主,只好含含糊糊应对过去,临走时却对景逍说:“你放心,我一定用尽全力说服园长,你明天带证件过来吧!”
园长第二天一早就被十几个家长围住,都在打听前一晚孩子学跳舞的事情。
据家长们反映,昨晚孩子回家后,前所未有地灵动可爱,讲什么都能记住,思路敏捷清晰,饭吃得好,觉也睡得香,只是想不起来那支舞是怎么跳的,都说还想去跳。
园长前一晚已经听值班老师给她讲过了,本来她是完全不同意的,被这些家长热络地咨询,又觉得好像不是不可行。
当然,一天五毛钱的费用,也为家长们所接受。
于是景逍同学在丢掉兼职工作的第二天,又为自己找了一份更赚钱更省力的兼职。
几个高三生都不回红砖楼宿舍吃晚饭,她计划向黄禹借自行车,四点半先接小葫芦送回宿舍,小葫芦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吃饭、洗漱、学习、睡觉,完全不必她操心。
送回小葫芦吃过晚饭后,她再返回来带幼儿园晚走的孩子们跳舞,一个小时往返足够。
预计做满一周,手里的钱就够买一辆二手自行车,别说,这个最开始被她嫌弃的两轮人力车,她现在倒觉得很方便很不错。
据那晚值班的老师说,一般六点半到七点之间所有孩子都会被接走,偶尔有一两个特别晚的,也不会超过七点半。
这样景逍就要晚一点才能去上晚自习,她打算冒充徐向叔叔给班主任打电话,申请迟一点上晚自习,变男声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一切就绪,非常完美。
只是如此一来,她是彻底退出排球队了,她本来也没打算仰着脑袋傻呵呵地混在一堆人里打一个充气的球,但武何教练一直不死心,有空就来班里找她谈,令她不堪其扰。
原身打球有那么优秀吗?
记忆里似乎也没有。
真是头疼。
晚自习邱伊一换到景逍旁边来,还帮她带了一份晚饭。
景逍一边吃,一边听她滔滔不绝地表述羡慕嫉妒之情。
“你是不是天天都能看到黄禹学长?”邱伊一双眼冒着粉红泡泡,“跟他一起吃早饭、午饭,你好幸福啊——他晚上不回去吃,我今天都没看到他,他可太帅了,比林志颖还帅,简直是尖叫帅——”她摇着景逍的胳膊,摇得景逍勺子里的饭都掉下来了。
“你交门票钱给我,”景逍说,“我每天带你去欣赏他吃午饭。”
“真的?”邱伊一高兴得跳起来尖叫,“真的吗景逍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梆梆梆!”班主任站在教室后门用力敲门板,“邱伊一你怎么回事?大家都在安静自习,你鬼吼鬼叫什么?还有,谁让你乱窜座位的?给我回去!”
邱伊一无奈,只能对着景逍各种做表情比手势,恋恋不舍地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晚自习结束,回宿舍的路上,景逍路过一家袜子店还没关门,进去给自己和小葫芦挑了几双,出来的时候,潮水一样的学生们已经散去不见了,街上空荡荡,夜风吹过,卷起丝丝凉意。
景逍走在路上,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些黑色人影。
仔细看,是四五十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大概六七人一排,不太规整的八排,因为路上几乎没有人和车,他们霸占着大半的马路,大跨步向前走,橙黄色的路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半明半灭,有种重型坦克般的压迫感。
潮汐族出某些任务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不会穿他们这么夸张的黑风衣。
景逍好奇心起,跟在他们身后,想看他们去哪里,要做什么。
大概走了四五百米,黑风衣们转了一个弯,进了一条还算宽的辅路。
忽然叫喊声四起,他们和迎面而来的一帮人厮杀混战起来,那帮人倒并没有统一着装,两方的人都不知道从身上什么地方掏出砍刀和粗木棒,狠厉挥舞砍打,每个人都毫不手软。
景逍敏感地闻到空气中有了血腥的味道,撞击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些人,这打斗,也忒原始粗暴了点吧……
景逍觉得无趣,转身就要离开,她转得太急,跟在她身后的人毫无防备,被景逍撞进怀里。
景逍仰面一看,居然是黄禹。
黄禹像是极度怕被人发现,食指抵在景逍的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另一只手拉起敞开的校服外套,将景逍拢在里面,就这么半搂着她,安静而迅速地退到主干道。
打斗的声音远了,黄禹才松了一口气,把景逍从怀里放开。
“你怎么……”
话没说完,黑暗里突然出现一根木棒,劈头就向黄禹头上砸下来。
恶徒在黄禹身后,黄禹自己没发现,听到风声已经来不及反应。
景逍却用余光看到,跃起一脚,从黄禹腰侧踢出,行凶的人被踹跌出去好几米。
木棒“叮叮咣咣”滚在地上,听那声音就知道十分沉重,真被敲中了头,估计不死也成了傻子。
景逍一时情急,在黄禹面前暴露了身手,黄禹却顾不上这些,拽起景逍的胳膊一路狂奔,一直奔到一条两边灯火通明满是夜宵小店的街才停住。
想想还是不放心,干脆挑了一家食客多的店,闯了进去。
明亮的灯光、烟味、烧烤味、人声扑面而来,给了黄禹回归正常环境的安全感,他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指着旁边的凳子让景逍坐。
“请你吃点肉串,压压惊。”他说。
景逍晚上本就没吃饱,此时闻到肉香肚子条件反射地咕咕叫,黄禹说请客,她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刚救了他的命。
大马金刀地坐下,拿起简单的菜单看了一眼。
“这一页吧。”她认真地点菜。
黄禹愣了一下,忍不住笑,按她的要求找服务员点了一桌子烤串,两人吃起来。
“你怎么不回宿舍,去那里干什么?”黄禹问景逍。
“没见过,跟过去看看。”景逍咬着串含糊地说。
黄禹把头凑过去,低声说:“以后见到,能躲多远躲多远,这些人,杀人都不用偿命的。”
景逍点点头,问他:“你怎么没骑自行车?”
“扎了,去修了。”黄禹后怕,“幸好没骑,不然都没人发现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景逍心说,我一个人本来不危险,因为你来了才变得危险的。
“你四点半不回去吃饭,那个时间自行车借我骑几天吧。”景逍说。
“可以,”黄禹一口答应,“你去干嘛?你不是排球队的?那个时间不用训练?”
“找了份小时工,挣钱。”景逍随意地说。
黄禹想了想,说:“你们排球队正准备参加全省高中联赛,前三名都有奖金拿,第一名据说是巨款。”
景逍眼睛一亮。
她喜欢巨款。
没想到打那个白气球还能挣钱,怪她见识短浅。
黄禹看她那样子,明显啥也不知道,继续解释道:“我同桌是体育生,也在排球队,是她说的。她倒是对奖金没兴趣,她是要争保送大学的体育生名额。你明天可以去问问教练。”
景逍点头,说:“自行车我不借了。”
“怎么了?”
“去挣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