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我和他不过那么匆匆一撇。
没想到再次遇见,他和我考了一样的大学。
邢先生给我打电话,说他在我们学校,还请我多多关照他一下。
可我又能关照多久,邢先生也不是不知道,大三课程修完,我就要作为经管的代表生出国交换一年。
但既然这么说了,也只能应承下来。
也不知邢先生怎么交代的,他指使起我来很是得心应手,很是言简意赅。
譬如某月某日,无论何时,莫名其妙一条短信发来。
「书没带 24号楼 帮我取一下」
「口渴没水篮球场」
什么意思?把姐当驴使?
也许我天生是个奴才命,老天安排我大学最后一年,也要物尽其用,给大少爷当了整整一年的小伙计。
“祁菲,你的少东家来了。”
室友揶揄调戏,撞了下我肩膀,一抬头,果然冤家路窄,邢鹤南靠在公寓外的柱子旁,背着书包一转头对上视线,我心如死灰。
他倒是悠哉悠哉,随手把书包挂在我胳膊上:“我有事要出去,美院三楼,替我一堂课。”
我皮笑肉不笑:“专业课也让我去,有点过分了吧?”
他突然凑近,盯着我的眼睛,戏谑一笑。
“长工忤逆东家?”
我直点头:“是是是,我该给你买本山海经,再把我儿子给你带过来当陪读,最好你再叫我一声长妈妈。”
“你喜欢这种?也不是不行。”
“……滚。”
他说话真是越来越没下限,顶着一张疏离淡漠的脸,嘴里时不时口出狂言。
好在只用忍耐一个月,到时候谁被这位祖宗钦定下一任牛马,那也只能为他哀悼了。
美院的专业课对于毫无艺术细胞的我来说,跟无字天书没区别,教材被我随便翻了几页,又开始神游天外。
邢鹤南书包里只有两本书,还有一个素描本。好样的,连根笔都没有。
素描本上挂着根铅笔,没办法,只能用这个,我摘下笔打开本子,忽然愣住了。
线稿流畅清晰,几乎是一气呵成,画上只有一张侧脸,尚显稚嫩,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不过总觉得眼熟。
仔细端详片刻,得出结论,这好像是我。
有种奇妙的感觉流淌过心尖,画上的我,明显是十五岁的面孔,头上还带着当时买的竹子发卡,傻里傻气。
再翻一页,依旧是我,再翻,再翻……
竟然,全部都是我。
这算是什么呢?
包里一共就这么几样东西,我不相信他不知道会被看到。
他什么意思,我有点懂,又不敢懂。
最后一节课上完,踏着夕阳走下楼梯,窗棱打在地上几道金黄的光,还印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邢鹤南在楼梯口站着。
伫立良久,两两相望,谁都没说话。
我沉默的把书包递给他,刚准备转过身离开,他的声音响起。
“没什么想问的吗?”
“……”
他没得到答复,站起身挡在我面前,逼近一步:“你看到了吗?”
“……没有。”
“我又没问你看到什么。”他挑起眉头,轻快道:“怎么样,好看吗?”
我说:“技术不错。”
他却皱眉:“你想说的就这个?”
“嗯,还有一件事……”
他终于满意了点:“说。”
“我要出国了,就在下个月。”
邢鹤南具体是个什么表情,我没敢看,低着头匆匆擦身而过,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每一步心跳擂鼓,步步慌张。
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难受呢?
叮咚,手机屏幕亮起,弹跳出他的信息。
「出国留学多久?」
屏幕上光标移动几个字,又被通通删掉,最后只发出去两个字。
「两年」
「好」
一个“好”字,简短覆盖了两种可能,没有说我等你,也没有说我不等你。
爱经得起等,喜欢可不是。
也许到了那时,他也已经淡忘了吧。
倘若没忘,倘若正好,我会给他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