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散去，黎溪跟谭思嘉回到家里，谭思嘉让她坐到沙发上。
“溪溪，妈妈平时太纵容你了。在外面怎么能对大人大喊大叫呢？”
黎溪太气，语无伦次地说：“可是陈阿姨她嗓门很大，她污蔑丽瑶的名声，老师给我们上生理课的时候，说女孩子的身体不能给人乱摸，因为这样我们会受到伤害，但是陈阿姨她是妈妈，她怎么可以那样骂丽瑶，我觉得这跟被陌生人乱摸受到的伤害一样大。如果我不大声点，把她的声音盖住，她还在那里说说说说说，我就很生气，平时她就不关心丽瑶，为什么生气了就可以打丽瑶。”
谭思嘉叹了叹气：“你说得很对，妈妈为你的勇敢骄傲。可是，你要知道，每个人的生活环境不一样。在妈妈那个年代啊，很多人都会生很多孩子，穷人家多生一个孩子，多一个人干活。生儿子也能避免被别人欺负，避免被人骂绝户。这样慢慢就形成了儿子比女儿重要。那时候大家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家里有口饭吃就行，哪有什么九年义务教育。现在社会在进步，人的观念也慢慢发生改变，教育一点点普及，一代代更迭下去，所以你也要包容那些观念跟你不一样的人。”
回房间躺到床上，黎溪心里还是不高兴。
手机忽然振动两下，黎溪打开手机一看，郁穆给她发了信息，问她睡觉了吗？
黎溪：【没有。】
郁穆：【我在房间里听到阿姨训你的话了。】
黎溪：【你也觉得我妈妈说得对？】
郁穆：【没有。】
黎溪瞬间觉得找到知音了，她也觉得谭思嘉说得不对，不管生活在什么环境，错了就是错了，就是要道歉，不然老师为什么鼓励他们遇到事情就找警察帮忙？
黎溪：【我去你房间找你。】
两分钟后，黎溪坐在郁穆房间的凳子上，有点委屈地跟郁穆说：“他们这些大人就是喜欢说算了、都是一家人、别计较那么多、大家都这样。”
看到她愤愤不平，郁穆说：“她经常被她妈妈那样折磨？”
“嗯，她妈妈还有更过分的事，有时候大冬天还会让丽瑶在后院那里跪下惩罚她。”
郁穆：“你经常为她的事烦恼？”
黎溪：“她是我的好朋友，如果我不帮她，肯定不会有人帮她。”
郁穆：“她妈妈是不是很容易就愤怒？”
黎溪：“她妈妈脾气很差，经常大喊大叫，整条街她嗓门最大。”
郁穆：“那肯定有很多人讨厌她。”
黎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她人缘不是很好。”
郁穆：“你真的想帮你朋友？”
黎溪：“嗯。你有什么办法？”
郁穆不疾不徐地说：“每天下午三点有一辆货车会经过铺面前的马路，你让你朋友在两点五十分打碎几个碗，等她妈妈拿掸子打她的时候，让她穿过马路，她妈妈一定会在后面追，她可以正当防卫推开她妈妈。”
黎溪瞪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蓄意杀人吗？
知道郁穆心里有问题，可是没想到他解决事情的办法却那么极端，令人胆颤。
看到黎溪脸色从愤怒变成惨白，郁穆说道：“开玩笑的。”
黎溪松了口气：“你别开玩笑，我现在很生气。”
郁穆：“你妈妈说得对，环境和受教育程度决定了她的思想。她们只要还是母女关系，你的好朋友一定会被拿来出气，除非你的好朋友硬气一点。”
黎溪摇了摇头：“她不敢反抗她妈妈。你还有什么办法？”
郁穆说道：“我可以出钱让她去城里读书，远离她妈妈。”
黎溪眼睛一亮，忽然又黯淡：“她妈妈肯定不答应。”
郁穆：“我让我爸的秘书向你们学校捐赠，再选两个人来资助，让老师选中她，到时候我爸的秘书会说服她妈妈。”
黎溪忽然抱住郁穆，一股温热扑向他，郁穆身体微微后倾，手臂只能僵硬地贴在两侧不敢动。
“郁穆你真是太好太周到了，你果然是我的好朋友，这样丽瑶可以远离这个环境，还可以去更好的学校读书，还有个人跟她同行有伴。”
“你别那么粗鲁！快放开我！”
“我就是太高兴嘛。”黎溪松开了他。
“你还跟谁这样表达过感谢？”
“就跟你一个人啊，怎么了？”
“你以后别用这种方式表达高兴，我不喜欢。”
“知道啦。”黎溪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郁穆哥。”
郁穆耳朵燥热，躺到床上背对着她：“我要睡了。”
“嗯，那晚安了。”
黎溪关上门前，郁穆忽然说道：“黎溪，你朋友自尊心强，最好别把这件事告诉她。”
黎溪挥了挥手：“知道啦。”
—
八月十日。
吃完晚饭，谭思嘉去一楼诊室了，郁穆在自己房间里。
今天是陈丽瑶的生日，黎溪拿上礼物去找她。
陈丽瑶正在厨房洗碗，看见她过来，说还有两个碗就洗完了，让她等两分钟。
陈和章今天吃完饭就洗澡睡了，铺面只有陈父和陈母在。
黎溪坐在铺面外的凳子上，零星的路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街上只有一些上下夜班的人踩单车经过。
陈丽瑶洗完碗出来，两个人去了陈丽瑶的房间。
进去后，陈丽瑶关上门：“黎溪，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黎溪坐到床边：“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怎么会不来。”
她打开自己的书包，拿出一个粉色包装盒递给陈丽瑶：“这是我在城里买的。”
陈丽瑶接过打开来看，一双翻盖粉色的小熊手套，材质非常软，做工也十分讲究，是小县城买不到的款式。
也许是太精致漂亮，陈丽瑶看了看自己的手，粗糙，关节大，跟黎溪白嫩细长柔软的手完全没法比，黎溪比她适合戴这副手套。
陈丽瑶鼻子酸涩：“我很喜欢。”
“那试看看，你戴在手上肯定更漂亮。老板说很暖和的，下雪天也不怕。”
黎溪要帮她撕开包装袋，陈丽瑶却抢过去，她想留给黎溪戴。
黎溪不知道她为什么反应那么大，问道：“怎么了？”
“我现在不戴，等天气冷点儿再说，现在开了会把手□□脏。”
黎溪笑道：“那好，等冬天写字的时候再戴上，这样你的手就不会冻红了。”
陈丽瑶收起手套，扭捏了下，说道：“黎溪，今晚上我能不能还去跟你睡觉？”
“好啊，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一起睡。”
下楼的时候，陈母和陈父正好准备睡觉，看到陈丽瑶跟她一起下楼，陈母说道：“又去溪溪家睡觉？”
黎溪说道：“阿姨，今天是丽瑶的生日，我们还有好多话要说，丽瑶今晚上跟我一起睡。”
陈丽瑶说道：“妈，明天我会按时起来开门的。”
陈家的店铺有时候陈丽瑶起来开门，有时候陈父起来开门，陈母平时会陪陈和章睡到九点多。
黎溪的床只有一米五，两个人睡不挤也不宽，八月份的天晚上有些凉，黎溪拿了床毯子给陈丽瑶。
躺到床上两分钟，黎溪困得眼皮打架，黑暗里，忽然传来陈丽瑶的声音：“黎溪，你是不是很喜欢跟那个郁穆玩啊？”
黎溪含糊不清地说：“嗯，他人很好的。”
“他那么有钱，肯定有很多朋友。”
黎溪嘟囔：“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不是有钱就会有朋友的，我跟他玩的时候，没见过他的朋友。”
过了好一会儿，陈丽瑶说：“有钱人就算没有朋友也不可怜，可是什么都没有的人，如果连朋友也被抢走，才是最可怜的。”
黎溪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没听见陈丽瑶后面的话。
陈丽瑶等了半晌，没等到黎溪的回答，侧头看了看黎溪，黎溪已经沉沉睡去。
自从黎溪认识郁穆，陈丽瑶觉得黎溪变了很多，不再把心思放在她一个人身上，原本属于她一个人的时间，黎溪分了一半给郁穆。
陈丽瑶来回翻身，怎么都睡不着，忽然听到嗡嗡嗡的声音。
竖起耳朵听了会儿，似乎是书桌那边传来的。
一道闪光从黎溪的书包里透出来，陈丽瑶下了床，轻手轻脚打开书包，是一部平板手机，屏幕上郁穆两个字一直在闪动。
原来黎溪跟郁穆早就有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
八月中旬，赵慧珠从其他城市玩回来了，然后到高新县接郁穆回家，很感谢地塞了好多钱给谭思嘉，还送了很多礼物给她。
谭思嘉笑着拒绝：“别客气，小穆住在这里，还帮我们家溪溪补课，省了我好多麻烦。”
赵慧珠摸了摸她的头发：“溪溪最近一直帮小穆艾灸，阿姨谢谢你，要不要去阿姨家玩几天，开学了再回来？”
黎溪摇了摇头：“谢谢阿姨，过两天我跟妈妈一起去给郁穆艾灸。”
郁穆跟赵慧珠上车了，黎溪站在车外挥手笑着说拜拜，还用口型跟他说到了打电话。
郁穆别过脸，有的人为什么每次都能没心没肺笑着说再见。
陈丽瑶躲在楼上，看到讨人厌的人终于走了，心中的烦闷也慢慢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