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被子里探出手，按亮床头灯，卧室立刻被柔和的光线所笼罩。

他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两指掐了掐眉心，烦躁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打开门，对上穆慈阴沉的脸，和晦暗不明的眸子。

“你的车怎么不在车库？”穆慈冷眼瞧着他，先发制人。

“司机开走了。”

“小刘?”

“小刘刚辞职，是新来的司机。”

“一个新来的司机，你就敢让他开你的车离开？”穆慈的眸底逐渐涌起一抹猩红。

沈郁被他那血红色的眸子盯的头皮发麻，加快语速解释：“不是新员工，五年前，我家还没有破产，在我公司上过班。”

“仅仅是员工关系?”穆慈的嗓音愈发冷冽。

沈郁呼吸微微一滞，反问：“这个员工是男的，还能有什么关系？”

穆慈的脸色突然间变得通红，仿佛血液从脖颈直冲上脸颊，他伸出手指，戳向自己腕上的表盘，“七点我要看见你出现在楼下，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穆慈转身就走。

神经病不是？沈郁望着穆慈气势汹汹离去的背影，完全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得罪了这个人。

他抬起手腕，瞄了眼手表，时针与分针在深蓝色的表盘内重合于六点整。

他立时像拉紧的弓弦一样站直，快步走进浴室，洗漱完毕后，打开衣柜，木制横杆上整齐地码着各种高档服装。

他取出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和一条黑色的靴裤换上，然后套上长及脚踝的黑色羊绒大衣，一边将腰带两端穿过大衣的环扣拉紧，一边快步走出卧室，脚下的拖鞋在走廊内厚重的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回响。

秋日的晨光透过敞开的露台处的推拉门，将他的身影拉长成数条笔直的金线。

他踩着金色的旋转楼梯来到客厅，客厅空荡荡的，只有穆慈在客厅一角的沙发上坐着，慢条斯理喝着咖啡。

他站在楼梯口，目光透过前方宽大的落地窗，搜寻着父亲的身影。

昨晚，他本来应该去庭院看看父亲的，但他知道，一辈子要强的父亲，绝不想让崇拜他十几年的儿子看到他那副狼狈样。所以，他没有当即去寻找父亲，也没有表露出可怜父亲的姿态。

有时候，男人和男人之间，尊重比怜悯更重要。

他的目光穿透玻璃窗，不厌其烦地在摇曳的桂花树和木芙蓉树下搜寻父亲的身影，穆慈重重放下咖啡杯，冷冷一笑：“别找了，你爸和我妈还有妙妙，今早都搬到北街的银湖公馆去住了。”

沈郁的手指紧紧地扣住楼梯扶手的雕花尾端，目光定格在窗外芙蓉树上粉白相间的花朵。

“以后这栋别墅里，只有你和我。”穆慈挑起一边眉毛，不怀好意地审视着他。

沈郁的脸色如同褪色的墙纸，瞬间失了血色。他的下巴微微颤抖，低沉的嗓音中夹杂着一股压抑的愤恨，“为什么把我留下？”

“做我的佣人。”穆慈双臂伸展，搭着沙发靠背上，斜着眼看着他，“对了，这栋别墅里所有的佣人都跟着他们去银湖公馆了，以后这里的活都由你来干。”

沈郁忍无可忍，正要发作，突然被穆慈的话点醒，因为他想到了父亲。

昨晚家宴，父亲被穆慈使唤到庭院修剪草坪。那么，父亲离穆慈远一些，生活的是不是会更自在一些呢？

沈妙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自不会为难他。继母就是再瞧不起他，总归是她女儿的亲生父亲，自然也不会太为难他。

或许，父亲离开这里真的是一种解脱，虽然他要代父亲做这些杂活，但精神上的苦远比这些体力劳动要苦。父亲解脱，对他来说同样是一种解脱。

念及此，他心头的怒火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拿上东西。”穆慈从沙发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和沈郁同款的黑色大衣，伸手指了指沙发旁立着的一个黑色行李箱，“去机场。”

沈郁松开楼梯扶手，尽量避开穆慈的视线，快步走到沙发旁，拉着行李箱的拉杆，跟着穆慈走到玄关处，换上黑色短靴，推开沉重的胡桃木门出了房间。

穆慈的劳斯莱斯已经停在庭院外，司机小王早就西装革履的恭候在一旁。

小王轻轻拉开后座车门，穆慈弯腰钻进车内坐下，沈郁则自行打开另一侧车门，在穆慈旁边坐下。

劳斯莱斯刚上路，沈郁的手机便“呜呜呜”地震动起来，他从大衣口袋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不断跳跃着“夜辰”的名字。